被封“翰林院修撰”後, 柳桓每日的精力大多花在翰林院,不是幫忙草擬政令便是忙着修撰史書、整理古籍等,日子似乎看起來還算充實, 只每當夜深人靜獨臥牀榻時, 心中總惦記着那不辭而別的人。
又是一個平常的晴朗日子, 柳桓在忙了一上午後堪堪找點閒暇吃過午飯便見同僚王安大人急匆匆從一旁走來。
“柳大人, 士院大人剛纔催人來, 說是:封后大典只有一月之期,讓我們快些草擬出典禮相關文書。”王安匆匆來,說了句話又匆匆離去。
柳桓見這般忙急着點頭應了聲“嗯, 這就來”,便急匆匆跟在王安身後。
翰林院很大, 不同的院子放至着不同的書籍史書, 柳桓跟在王安身後七拐八拐來到國史院處, 柳桓看着面前高懸的“國史”二字滿臉好奇。
“王大人不是說要草擬立後大典的文書,我們來國史院做什麼?”
國史院放的是殤國立國以來歷代帝王的相關史書, 而立後大典需要草擬的文書卻是要去“班昭”院進行草擬纔是。
“士院大人要我們先學熟悉過往的立後大典,而後再草擬封后大典的文書。”王安大人解釋完後,忙將手中通行令的東西交到國史院守門人手中,帶着柳桓匆匆進了國史院。
剛跨步入國史院的內房,柳桓便被眼睛緊密林立兩人高的書架所震驚, 只見本應寬敞的房間被一條條紋理複雜的棕色書架擺滿, 而書架上則是放着一本本厚重的史書, 有些史書的厚度甚至超過成年人的半臂之長, 每個書架側面懸掛着木牌, 木牌上標明書架上的史書記載時間範圍,如“公元1026至公元1058”等等字樣。
“趕緊的, 你這邊我那邊。”耳旁傳來王大人焦急的聲音,柳桓方纔震驚中回神。
“好”柳桓微微應了聲,按照書架上所標明的時間開始尋找起來。
“公元1280至公元1309”看着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書架,柳桓索性停下腳步隨意抽取一本史書翻閱起來。
“公元1287年初秋,皇后明氏誕下皇子,元德帝賜其名曰:無淚。無淚皇子深得帝之喜愛,生即爲帝抱於懷,半日亦未倦……”柳桓看着史書上的記載微微一笑,看來當今陛下能繼承皇位,毋庸置疑與當年元德皇帝的喜愛有關。
“手上這本書是皇后明氏生子的記錄,那麼立後記錄的史書還要在前面。”這般想着,柳桓將手中的書塞回去,準備將一旁的另一本史書抽出來。
“嘭……”隨着柳桓抽書的動作,旁邊的另一本書突然從書架滑落在地上,柳桓忙將手上正抽的書塞回去,復又彎腰將掉在的書撿起。
“墨家……玉巒?”看着手中薑黃色的書面,柳桓的視線完全被書上的二字吸引住視線。
“公元1297年,無淚皇子年及幼學(十歲),天性稍靜安,帝憂之,特准墨家之女玉巒伴其學,命李世達大人以大夫之名教養之。”
柳桓看着書中的話雙眼滿含疑惑,這裡爲何會有玉巒的名字,是巧合還是此玉巒便是他的玉巒?心中疑惑柳桓忙急着繼續在手上的手中翻找起來,希望能再找到玉巒二字,可是翻遍手上的書他也未曾找到有關“玉巒”二字的隻言片語。
有些氣餒將手中的書放回原處,柳桓看着書架上滿眼的史書動作停滯,彷彿下定決心般,原本呆住的人突然動了起來,只見他快速在書架上翻找起來,只那兩隻眼睛查閱的重點已完全由“立後大典”轉爲“玉巒”二字。
“……”一番忙碌後,柳桓終於找到一本書鍥名曰:“公元1302年伊始”的史書。
公元1302年,殤、羽爆發戰爭,羽國攻擊之勢如破竹,破嶺南關後南下直逼京都,帝遣無淚皇子協青國公愛女墨玉巒前往抗敵,兩軍於殤國汴京城交戰,無淚皇子於此次場戰役中俘,墨家玉巒獨闖敵營,救皇子無淚挾羽皇羽阡陌返京,被譽“殤國戰神”。
……
公元1304年,殤帝元德駕崩,皇長子與次子政變,帶領大軍直逼養心殿,無淚皇子坐殿內於先帝牀前悲泣,墨玉巒領近衛隊救無淚皇子出,昭告天下曰:無淚皇子乃爲真儲,而後無淚皇子登基爲帝,國號明德,犒賞衆臣,封墨玉巒戰銘侯,賞金萬兩,賜封地卓、綿。
……
公元1306年,國漸復興,安泰祥和,明德帝下旨投戰銘候墨玉巒入京都法華寺,因其與羽國勾結來往,戰銘候府衆人處以株連九族之刑,帝因仁慈鎖罪臣墨玉巒於黑山,然告國之子民曰:凌遲處死。
“嘭……”柳桓神情無措,那本薑黃色的史書從他手中滑落在地上。
是玉巒,真的是玉巒,柳桓看着地上書本滿臉蒼白,剛開始看這書時,他只是覺得書中墨玉巒的性格與他認識的玉巒有些相似,可看到後面的黑山,所有的疑惑一一揭開。
爲何他會在黑山遇到被鎖住的玉巒,爲何玉巒會對當今陛下恨之入骨,爲何玉巒急迫入京卻又不告而別,這一切的一切因爲她的名字不叫玉巒而是叫墨玉巒。
“柳大人,你怎麼了?”不遠處的王安,聽到柳桓這邊的“嘭”聲,忙扯着脖子問了句。
“沒……沒事,不小心書掉在了地上。”柳桓支支吾吾迴應了句,忙彎腰將書從地上撿起。
抱着手中的史書,一個念頭突然襲上柳桓的腦間,“玉巒是回來報仇的”。
想到這裡柳桓有些慌亂起來,玉巒的執拗性格他很瞭解,她決定的事情就一定會堅持下去,可是……可是憑她一己之力如何報仇。
史書上說,陛下因仁慈沒有殺玉巒而是將她困在黑山,既然是這般,爲何玉巒還死抓着不放,她不是那種知錯不改的人,而且……她被治罪前明明對殤國盡忠職守,爲何陛下突然認定她與羽國勾結,這一切看起來太不合理。
心中焦急,柳桓忙繼續翻閱手中的書希望可以從中找到些有用的消息,可找了半天也只有一句,“戰銘候之姊,不忍陛下被欺,竊來往書信爲證。”
“怎麼什麼都找不到?”重新翻閱幾本史書,柳桓見沒能找到任何有用消息,臉色有些不佳。
“彆着急,慢慢找,欲速則不達。”一旁的王安聽到這邊柳桓的呢喃聲,忙開口安慰了句。
“嗯”柳桓微微應了聲,繼續在書架上翻閱起來。
時間緩緩流逝,直至日薄西山天色漸暗,柳桓再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消息,而這時王安已經從一旁走過來柳桓這邊嘆息道,“士院大人給我們安排的任務真重,我找了一下午也就找到一丁點還算有用的東西。”
“我也是,沒怎麼找到什麼有用的東西。”柳桓微微應了聲,泛白的嘴脣顯露出他此刻的不安。
“你也別他擔心,我們時間還有一個月呢。”以爲柳桓因爲找不到有用的文書而擔心,王安忙開口繼續安慰道。
聽王安這般說,柳桓苦澀一笑卻是沒有應聲,見王安已經邁步朝門外走去,柳桓忙低頭跟在他身後走了出去。
“王大人,這令牌可以給我嗎?”剛走出國史院,柳桓便稍稍加速與王安並肩而行道。
“你要這作何用?”王安疑惑看了柳桓一眼道,令牌放他手上等明日在與柳桓一起來這國史院就好。
“我想再進去看一會”柳桓轉身看了眼身後的國史院小聲說了句,此刻,那滿心的疑惑如同瘋長的枝椏淹沒他的理智。
玉巒不是會做出叛國勾當的人,他了解她,比她想象中的要了解的多,他不相信她會勾結羽國,她一定是被冤枉的,可是……誰要冤枉她,爲何要冤枉她,這些他都想知道,而唯一能找到答案的方式唯有寄託在國史院身上。
“年輕人努力點好。”王安聽柳桓這般說微微一笑將手中的令牌遞了過去,臨走前還不忘交代柳桓道,“別看太久,早點回去休息,另外這令牌你可別弄丟了,小心被士院大人責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