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漫長而陰冷,位於西北邊境的黑山,銀裝素裹,儼然成了一個潔白無瑕、與世隔絕的世界。
“啾……”天空中,傳來雄鷹的啼叫聲,明亮而張揚,它厚重的翅膀不斷拍着,打發沉悶的“噗噗”聲。許是累了,那雄鷹停在山峰下,歪着腦袋,兩隻明亮的眼睛,好奇的打量山腳下走動的人影。
那人頭上戴着粗重的鐵盔套,一張臉被裹在鐵皮套裡,鐵皮套上留有三個洞,勉強露出她的眼睛和嘴巴。她的眼睛眯着還算精神,小巧的嘴巴,凍的紅紅的,在這寒風凜冽中,不時冒出些許的白霧。
皚皚白雪之中,漆黑粗壯的鐵鏈,猶如長蛇般躺着,極爲扎眼。鐵鏈一頭鎖着她的左腳,另一頭則深深嵌在山體內,以此限制她的活動範圍。
隨着她緩慢的走動,鐵鏈發出“叮鈴”的撞擊聲,在這一片可怕的寂靜中,這聲音聽起來,竟有些詭異的悅耳。
殤國千萬人中,又有誰會想到,英勇神武,名震殤國的戰神戰銘侯墨玉巒,會被關押在這種地方呢?
墨玉巒被關在這裡三年了,曾經威武不凡,被視爲戰神的她,現今已是狼狽不堪,只見她穿着大紅色的錦服,赤腳站在皚皚白雪中,那一身紅衣雖已破敗不成樣子,卻依稀可看出天絲的痕跡,那是雪域最珍貴的布料。
似是感覺到雄鷹遠處打量的目光,墨玉巒倏地轉頭看向遠處的老鷹,嘴巴同時發出“啾……”的一聲鳴叫,那聲音似乎比雄鷹方纔的鳴叫更有氣勢些。
“啾……”雄鷹聽到這啼叫微弱應了一聲,而後快速拍着翅膀離去,那樣子頗有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呵呵……”墨玉巒看着這一幕悠悠一笑,提起手上的血淋淋的東西,回到山腳下。
眼前是微不可見的山洞,山洞很小僅能容一人躺下,而這唯一的小山洞也是墨玉巒用石頭打磨出來的,殤無淚將她鎖在這裡,自然不會好心,給她提供住宿之地。
“嘭……”的一聲將手上的東西扔在地上,墨玉巒盤腿坐在山洞中。
眼前的東西令她食慾全無,那躺在地上的‘東西’血肉模糊一片,是她才從外面找到的野雞。
沒有火可以用,三年的日子裡,她靠的便是,偶爾抓些的小動物補充體力。
三年來,墨玉巒已經不記得,自己到底吃過多少種動物,獐子、野兔、山雞、甚至老鼠、蜘蛛。
起初,她十分抗拒,可她還不想死,活着,她需得活着離開這裡,她需得活着尋殤無淚報仇。
“咕咕……”腹部傳來陣陣飢餓聲,墨玉巒摸着肚子,滿臉無奈。
擡手將那血肉模糊的山雞提在手上,墨玉巒滿臉自責,下次還是力道輕些的好,弄成這般血腥的樣子,還真是不忍下嚥。
張嘴咬住那隻野雞的脖頸,墨玉巒的嘴脣,很快被雞血染紅,血紅一片,夾雜着幾分嬌豔的味道。
“嘭……”正在墨玉巒準備,將野雞碎屍撕裂時,山洞外傳來一張巨大的撞擊聲,那悶悶的‘嘭’聲,就好像有什麼重物從高處墜落,砸進厚重雪中的聲音。
放下手中的野雞,墨玉巒小心翼翼將頭探出洞外,腳上的鐵鏈還不時傳來,輕輕的叮叮聲。
洞外的一幕讓探頭的墨玉巒動作頓住,那躺在地上的青色影子是怎麼回事?
等了許久未見雪堆中的人有動作,墨玉巒警惕的心漸漸放下,三年沒有來過人的地方,竟突然出現個陌生人,她不得不小心。
拖着鐵鏈來到那人身邊,墨玉巒擡腳踢了踢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見那人沒有任何反應,墨玉巒蹲下身子擡手試探起那人鼻尖的呼吸,感受到那人鼻尖噴出的溫熱氣息,墨玉巒“呵呵”一笑,擡頭看了看身後高聳的黑山。
從這般高的山上掉下來竟然沒有死,也算是奇蹟。
“看來,老天爺知道我寂寞了,竟派了個人來陪我!”墨玉巒微微一笑,擡手握住地上人的腳腕,輕鬆便拖進小山洞內。
手上的人很輕,加上雪地裡很滑,墨玉巒沒費多少力氣,便那人拖進了山洞,將山洞僅能容下一個的空間讓給那人躺着,墨玉巒自己則坐在一旁,爲他檢查身體。
看不出這麼瘦弱的人,胸口還有肌肉,墨玉巒摸着地上人的胸口嘖嘖嘆息着。
“呸……想什麼呢?”墨玉巒輕唾棄自己一聲,忙繼續在那人身上摸索起來。
“嗯……”雙手在輕碰那人右腿時,地上的人微微呻/吟了聲,聲音幾不可聞。
墨玉巒皺了皺眉,復又輕輕碰了下那裡,“嗯……”地上的人痛苦呻/吟起來。
“原來是右腿折了”輕聲呢喃着,墨玉巒將目光轉向山洞邊緣處。
那裡放着她三年來吃掉的動物骸骨,大的骨頭比如鹿的腿骨,她會留着當做防衛武器,有些小的骨頭,她便留着狩獵時當暗器用。
起身,墨玉巒緩緩朝那堆着動物骸骨走去,從中挑出幾根還算比較大的動物腿骨,忙又回到那人身邊。
將那挑出的幾根骨頭放在手邊,墨玉巒看着那人因白雪融化露出的面容,動作頓住。這人長得真好看,墨玉巒心中感嘆,雙手竟不自覺,朝那張俊逸的臉上移去。
地上的人膚色白皙細膩,毫不輸於外面的白雪,□□的鼻樑,帶着好看的弧度,嘴脣不是很厚,卻很好看,滿頭的烏髮隨意散在地上,一襲青色儒衫的襯托下,男子顯得越發,溫潤優雅。
墨玉巒長年從軍在外,何曾見過這般‘柔弱’的男子,一股憐惜之意瞬間從心底涌出。呆愣許久,直至洞口吹來一陣寒風,墨玉巒這才從發怔中回過神。
“還好當年行軍打仗時,學過些矯骨的法子,不然這美男還不得變成瘸子?”墨玉巒自言自語,擡手便將手邊動物腿骨同男子的右腿比劃着。
選好合適的動物骸骨,墨玉巒看着空蕩蕩的山洞糾結起來,沒有繩子,如何固定這些腿骨?
“喂……我要救你,撕你點衣服你不介意吧。”輕拍了拍男子的臉,墨玉巒好似在詢問男子的意見般,“你不說話就算答應咯!”
“撕啦……”動作無絲毫溫柔可言,墨玉巒迅速從男子衣衫的下襬處撕下若干布條。
墨玉巒動作麻利,只一會,男子右腿大腿便被她固定好,“咦……”右手無意間碰到男子身旁的布袋,墨玉巒驚訝了聲,忙將男子身上的小布袋打開來看。
只見那黑色的布袋中裝着一把草和一把匕首,那匕首上還帶着泥巴,顯然是男子用來剜這些草用的。
將草塞回男子身上的布袋,墨玉巒雙眼火熱看着手上的匕首,拿着匕首朝腳上的鐵鏈比劃起來,匕首隻有手掌大小,和嬰兒手臂粗的鐵鏈比較來,相去甚遠。
心情不好,墨玉巒將匕首隨手朝身旁一丟,想着三年前的那一幕滿臉憤恨,“殤無淚,老孃X你祖宗十八輩,有你這麼對朋友的嗎?當年出生入死,我救過你十數次,你卻到頭來把老我關到這裡等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氣憤歸氣憤,墨玉巒也只是在心裡埋怨下,這要是大點聲喊出聲來,估計雪崩會把她給埋了。
眼見山洞外的天色漸漸變暗,墨玉巒拿起一旁血肉模糊的野雞,復又拿起一旁丟掉的匕首,‘精精有味’吃了起來。
咀嚼許久感覺肚中再無飢餓感,墨玉巒忙將還剩一半的野雞丟到一旁,臉上的表情很是嫌棄,這原始的生活她過了三年,卻始終無法接受,如果這樣的生活要一直到死才能結束,她一定堅持不下去。
緊了緊手中的匕首,墨玉巒滿臉悲傷,只是那表情被腦袋上帶着的鐵盔擋住。
“老孃纔不會自殺,殤無淚那王八蛋過得舒坦,我若是死了,他不是過的更舒服?”嘴角噙着一抹恨意,墨玉巒忙又將手上的匕首丟開,她可不是輕易放棄生命的人,三年都堅持過去了,還怕什麼呢?而且……墨玉巒淡淡瞥了眼地上的男子,心中猜測着,這人能不能救自己出去呢?
她若是捨得這左腳,早就可離開這裡,只是,黑山環境何其惡劣,先不說她沒了左腳能否走出這黑山,單就她不識這黑山之路,也斷然不敢冒這個險。
她的眼睛打量身便的男子,他呢?他怎麼會來到黑山,他認識路麼?又能否帶她離開這裡呢?
心中疑惑太多,墨玉巒想了許久也未想通,算了,等這人醒了直接問他便好,暗暗嘆息一聲,墨玉巒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靠着山洞壁閉上眼睛。
夜色漸漸深了,四周一片靜謐,除了偶爾刮過的輕微風聲,一切死一般沉寂。
月光從洞外撒進洞內,雖不甚明亮,卻也可以藉此看清洞內的狀況,墨玉巒靠着石壁睡的還算安穩,此時她腳邊躺着的男子,身子一個顫,雙眼緩緩睜開。
柳桓睜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臉色發白,他記得自己從山上掉了下來,現在是在哪裡?雙腿有些沉重,柳桓只能轉頭,打量起四周的一切。
“啊……”當看到一旁一襲紅衣,頭上戴着修羅般恐怖面具的人時,柳桓口中不禁低叫一聲,他怎麼會和一個紅衣妖怪在一起?
心中害怕,柳桓摸摸身邊還在的布袋,急忙雙臂用力在地上爬動起來,雙眼緊盯着近在眼前的洞口,滿眼希冀。
“你去哪?”身後傳來涼涼的聲音,柳桓不敢回頭,雙手繼續用力,朝洞口方向爬去。
墨玉巒看着眼前的一幕,有些無語,男人剛醒時,她便已經醒來,只是沒有吭聲。見男人朝洞外爬去,擔心他才忍不住出聲問起,卻不想那人聽到她的聲音,竟是越爬越快,她有這麼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