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巒帶着柳桓偷溜出君然客棧時,天色早已經完全暗下,街上沒什麼行人,偶爾遇見三三兩兩晚歸的人也是腳步匆匆,墨玉巒帶着柳桓左拐右拐行在最偏僻的小巷中。
“玉巒,這裡好偏僻。”柳桓被墨玉巒拉着腳步匆匆,見腳下的小巷子越來越暗,也越來越沒有人,柳桓忙有些憂慮小聲問道。
“偏僻好”墨玉巒幽幽回了聲,腳下的步子卻不減,她要帶他要去的地方可是殤國最大罪人的府邸,當然越偏僻走過去越好。
七拐八拐,大約走了一刻鐘後,墨玉巒的腳步停在一堵高牆之外,“就是這裡”緩緩開口,墨玉巒昂頭看着那牆身臉色複雜,只在暗夜中,柳桓看不清她的表情而已。
“我們從這裡進去”墨玉巒擡手輕撫了下牆壁說道。
柳桓聽見墨玉巒這般說,瞬時有些慌了,玉巒說要從這裡進去,那豈不是私闖民宅?
“你快點過來”還未等柳桓反應過來,一旁的墨玉巒已經蹲下身子催促道。
“你做什麼?”柳桓看着蹲在地上的人滿是不解。
“別廢話,我們要趕緊爬進去。”墨玉巒伸手抓住柳桓的小腿便朝自己的身旁拽了下。
柳桓驚的跳着腳躲開,“玉巒,這是私闖民宅,我們不能這麼做。”柳桓一臉堅定,說着便伸手將墨玉巒從地上拽起來,“玉巒,我可以賺錢的,我們還是回去吧,好不好?”
“呼……”墨玉巒深呼吸一口氣努力抿起一個微笑怪怪道,“這不是私闖民宅,我只是有東西掉在這宅子裡了。”墨玉巒努力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沒辦法她只能忍,若是一不小心吼了出來,他們的蹤跡不是要被別人發現。
“可是……這宅子看起來很大,你的東西又怎麼會落在這裡呢?”柳桓望了望看不見邊際的高牆緩緩開口,語氣中滿是不相信。
“我以前落下的不行嗎?”墨玉巒倏地吼了一聲,吼完後忙擡手捂住自己的嘴巴,見四周沒什麼反應,墨玉巒這才放下心來,緩緩靠近柳桓耳邊,墨玉巒的聲音多了絲肅冷威,“你別這麼婆媽行嗎,這宅子又沒人住,我們只需要偷偷翻進去,然後把我以前落下的東西拿走就行了。”
“沒人?”柳桓不解呢喃了聲,京都之地可謂寸土爲金,這麼大的宅子卻沒人住,怎麼可能。
“你不相信?”墨玉巒說着拉過柳桓的手,沿着牆朝前方走去,只一小會便帶着柳桓來到宅子的後門處。
“看見這上面寫的什麼了嗎?”墨玉巒擡手指了指門上的封條問道。
“明德三年二月六日封”柳桓藉着月光隱約看到封條上的字念道。
“這宅子被封了三年,又怎麼可能有人住?”墨玉巒緩緩解釋,說完便又拉住柳桓的手回到方纔的地方。
“玉巒,你怎麼知道這宅子被封了?”柳桓看着墨玉巒一臉疑惑,莫不是這宅子跟她有什麼關係?
“我就是知道,你能奈我何?”墨玉巒不滿翻白眼瞅了柳桓一眼,每次總是問東問西,哪裡有這麼多問什麼。
“……”柳桓無奈搖頭,玉巒總是喜歡耍賴皮。
“好了,總之我可以保證,我要找的東西絕對是我自己的,你可以放心。”墨玉巒說着擡手在柳桓肩膀輕拍一下催促道,“不要猶豫了,我們進去拿了東西,馬上就走。”
“快點踩上來,我幫你翻過這牆。”墨玉巒邊說邊又重新蹲在柳桓身旁催促道。
“你讓我踩在你的背上爬牆?”柳桓指着地上的人一臉不可思議,他聽錯了嗎?她一個姑娘家居然讓一個男子踩在她的背上。
“對啊,你別婆媽了行嗎?”墨玉巒一臉煩躁,她都蹲半天了,他就不能爽快些嗎?那日‘如家’客棧同房的爽快勁去哪裡啦?
“不行,我怎麼能踩在你的背上?”柳桓一甩衣袖滿是不贊同說道,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他絕對不可以這麼做。
“你不踩,那你倒是爬上去給我看看啊”墨玉巒倏地站起身,一臉怒氣看着柳桓,有時候她真想一掌拍過去打的他頭破血流,順便再問問他,是不是下次還這麼婆婆媽媽。
“我……”柳桓看着頭頂的高牆倏地噤聲,他連自己的小院都爬不過去,更何況是這般高的牆。
“爬不過去就不要逞強,快點上來。”墨玉巒再次蹲下身子催促柳桓道。
“不行,絕對不行。”柳桓搖着頭緩緩邁開一步,遠離墨玉巒的身旁。
“老孃讓你踩你就踩,磨蹭什麼?”墨玉巒再次起身,那張臉上糾在一起的表情,已經遠遠不能用憤怒來形容。
“玉巒,你不要勉強我,我不會踩的。”柳桓還在‘痛苦’搖着腦袋,臉上露出祈求的表情,遇見她之前,他覺的自己的人生都還好,風平浪靜,可遇見她之後,他的每日卻都過得這般驚心動魄…
“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你”墨玉巒看着柳桓咬牙切齒道,事不過三,她來回站起蹲下的次數早已經遠遠超過三次,若不是擔心在裡面沒人爲她放哨,她才懶得帶這個拖後腿的人來。
擡頭望了望牆頂的邊緣,墨玉巒擡手抓住柳桓道,“別以爲你不踩,我便沒了其他法子。”
“抓緊了”墨玉巒莫名其妙說了句,還未等柳桓反應過來,便一個用力提起柳桓朝高牆處跳起。
墨玉巒的力量不足以多帶上一個人躍起這麼高的距離,她這才選擇讓柳桓爬牆進去,而後自己跟着跳進去。可是,柳桓不願意爬牆,那麼她只能鋌而走險。
“啊……”手臂和腰上一陣緊捆的力量傳來,柳桓看着漸漸遠離的地面,情不自禁大叫了聲。
“閉嘴”墨玉巒咬着牙威脅道,本就撐到極限的人在說完這句話後,一時失控,只見那剛躍過牆頂的兩個身影,瞬間失去了方向開始做自由落體。
“嘭……”重重的悶響聲傳來,墨玉巒背部落地,嘴中發出一聲悶哼聲。
聽見耳邊的類似呻/吟的聲音,柳桓快速張開緊閉的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柳桓瞬時慌了,方纔兩人掉下來的時候,竟是玉巒先着的地,而他現在正趴在她的身上,想起方纔的一陣悶哼聲,柳桓忙爬起身緩緩扶起墨玉巒。
“玉巒,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見懷中的人臉色有些慘白,柳桓忙將墨玉巒抱得更緊,他方纔不該這般任性的,是他害了她。
“你快放開我”墨玉巒連喘幾口氣惡狠狠道,這傢伙有沒有常識,她摔的這麼厲害,他還把她抱這麼緊,想害死她嗎?!
“哦哦……”柳桓這才反應過來,忙將墨玉巒平躺放在地上,自己則跪坐在一旁滿臉焦急看着她。
“扶起起來”在地上躺着休息了會,墨玉巒感覺好些,這纔開口吩咐柳桓道。
方纔墜地的那一瞬間,彷彿五臟六腑都要被震出來般,還好她內力護體,方纔她若沒有出手讓柳桓先落地,那麼……這傢伙接下了半個月估計要在牀上度過,也不用去參加那勞什子的科舉了。
“玉巒,對不起。”柳桓緩緩扶起墨玉巒,一臉歉意看着她,他知道,定是她不想他受傷纔會自己先落地。
“對不起有什麼用,你若是早些聽我的話,踩着我的背爬過牆,也不用我摔的這般慘了!”墨玉巒說着有些氣憤揮了揮手,而後擡腳邁着蹣跚的步子朝前院的方向走去。
柳桓一臉歉意跟在其後,見她走路還不穩,忙跑過去扶住她道,“我以後都聽你的就是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真的?”墨玉巒忙轉頭看着柳桓,臉上是忍不住的笑意,能換他這句話,那多摔兩下也挺值。
吭……亂想想什麼呢,摔傻了不成?搖了搖腦袋,墨玉巒看着柳桓等着他的下文。
“真的”柳桓堅定點了點頭,一臉誠懇。
“君子一言”墨玉巒說着擡起右手立掌在柳桓眼前。
“駟馬難追”柳桓說着擡掌擊了過去。
“啪……”一聲落下,墨玉巒聽着這響聲心中偷着樂呵,這傢伙,以後終於可以老實聽話了。
宅子很大,即便是墨玉巒帶着柳桓朝近道走,也還是花了一刻鐘多的時間才走到前院的花園。
站在本應奼紫嫣紅的花園中,墨玉巒看着眼前荒涼的一切眼角溼潤,以前這裡總有人每日來打理,那時候父親最喜歡在這花園中教她習武,可現在呢,花園中的野草早已蓋過往日的那些名花貴草,原來三年的時間真的可以改變這麼多。
“玉巒?”似是感覺身旁之人異常,柳桓忙開口緩緩喊了聲。
“看見那棵樹沒?”墨玉巒緩緩開口,努力將心底的苦楚全部壓下。
“嗯”柳桓緩緩點了點頭,這花園因好久沒人打理,看起來很是荒蕪,園中的一切都是雜亂的,唯有花園中的那棵樹看起來還算長勢不錯。
“你去那棵樹下幫我把東西挖出來”墨玉巒說完帶着柳桓朝園中的那棵樹走去。
“竟是顆梨樹,而且已經長滿了花骨朵。”柳桓靠近那棵樹後纔看清那樹的樣子,樹身有看小孩的身子那般粗,此刻,那樹上更是長滿星星點點的花骨朵,看來要不了多久便會全開。
“是啊,梨花又要開了。”……只是再也沒有一起看花的人
當年父親在她出生那日種下這棵梨樹,後來的很多年,他總喜歡在她耳邊嘟囔,“等我家小巒長大了,就用這梨樹做嫁妝。”那時候她每每聽到總會說,“她纔不嫁人,要嫁也是別人嫁她”
一切成塵埃,往事不可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