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巒從武舉考院出來時, 日頭半掛屋緣,而她的影子在夕陽下拉的很長。
“飛魚,你投宿在哪家客棧?”身後是自武舉考院出來後, 便喋喋不休的程凡, 墨玉巒聽到這聲音只暗暗嘆息一聲不願應話。
她本想甩開身後之人偷偷回趟君然客棧, 奈何程凡此人極其難纏, 她行了八條街, 愣是沒能將身後之人甩開。
“飛魚,我知道一家客棧特別好,不如我帶你去好不好?”程凡大踏一步與墨玉巒並肩而行, 一雙眼睛看着墨玉巒暗含崇拜。
“我們就此分開好不好?”墨玉巒停下腳步試探着開口問程凡道,這傢伙實在是油鹽不進, 她軟磨硬泡愣是沒將他趕走。
“爲什麼?不是方纔說好, 以後我跟你混的嗎?”程凡掂了掂背上的大刀滿是不解開口。
“……”墨玉巒一陣無語, 什麼時候說好了,所有的事情不都是他一廂情願嘛, 她所有拒絕的話,他壓根就當沒聽見。
“你方纔說的那家客棧在哪?”墨玉巒瞥了程凡一眼無奈開口,現在甩不開便只能先假裝接受,等到夜半時分,哼……她一定偷偷騎着暗夜離開。
“嘿嘿, 就在前面……前面。”聽墨玉巒鬆口, 程凡嘿嘿一笑抓了抓腦門說道。
當太陽吝嗇收起最後一抹陽光, 黑暗漸臨, 明月初升。
欽國候府, 書房內
穆子閣一襲白衣坐在書案前,書案上擺着一本卷宗, 燭光照亮本應在夜色中灰暗的房間。
“嘩嘩……”靜謐的房間傳來卷宗被翻閱開來的聲音,穆子閣一臉認真盯着卷宗,修長的手指再次掀起一頁,在準備翻開時卻突地頓住,而那姣好的容顏上,原本舒展的眉頭也跟着緩緩皺起。
“暗鷹”男子涼涼的聲音自夜色中緩緩傳開。
“屬下在”書房的門被推開,暗鷹一襲黑衣走了進來。
“零花他們回來沒?”穆子閣沒有擡頭,視線繼續停留在卷宗上,只那右手的拇指與食指搓着卷宗顯示出些許的不安。
“回侯爺,零花他們還在回返京都的路上,大概需要兩日的功夫即可到京。”暗鷹低着頭,聲音喑啞卻很平靜。
“兩日”穆子閣看着燭火的方向呢喃自語着,“讓他們回來後立刻來見我。”
“是”暗鷹低低應了聲,不敢擡頭去看上方的男子。
緩緩從書案前站起身,穆子閣看見着暗鷹,臉上的表情突然多了絲興奮,“暗鷹,我找到取得皇室密圖的法子。”
“侯爺?”突聽穆子閣提及皇室密圖,暗鷹一臉緊張,侯爺還是沒有放棄這個想法嗎?
“暗鷹,你要相信我,我很快就會成功。”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穆子閣心底暗暗說道。
暗鷹擡頭看了眼穆子閣,沉默沒有應聲,只那眼光中的狐疑和擔憂,讓穆子閣惱怒。
“你知道黑山何其險惡嗎?你知道一個人在絕望中等死何等痛苦嗎?”穆子閣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看着暗鷹的眼神也帶着熊熊的怒火。
他不喜歡自己的手下質疑自己的決定,他更不喜歡的是有人懷疑他能否救出她。
即便所有人都懷疑,他也要證明,證明他可以帶着她脫離苦海,就像七年前她帶着他離開苦海一般激動人心。
“屬下……”暗鷹擡頭剛要應聲,卻聽頭頂傳來穆子閣滿含淡漠的聲音,“你不懂,這種感覺只有我和她才懂。”穆子閣的聲音滿是低沉,令聽者不由心底一驚。
暗鷹知道自己的主子受過許多的苦,只是那些苦難具體是些什麼,他不清楚而已。
“暗鷹”穆子閣的聲音突然恢復冰涼,暗鷹忙撐直後背等待吩咐。
“傳話給琉璃,讓她密切關注鳳梧宮近幾日的動靜,陛下要立後了呢。”穆子閣冷笑着說了句,他安置琉璃在鳳梧宮墨青萍身邊,無非是因爲那女人是害她的人之一,他要爲她報仇,他更要救她出來。
“你先退下吧”略顯疲憊說了聲,穆子閣緩緩朝暗鷹揮了揮手。
“屬下告退”微微彎了下身子,暗鷹緩緩退去,徒留一室寧靜和燭火偶爾傳來的滋滋聲。
緩緩走回書案前,穆子閣重新拿起那本泛黃的卷宗打量起來,只見上面寫着“公元1304年春末,皇長子與次子發動政變,戰神將軍殲滅叛軍,還大殤安平和樂。皇長子正妃於皇長子被俘日焚火自縊於牢獄,無孕。”
所有的疑點都在“無孕”這兩字上,所有的人都知道,公元1304年春初,皇長妃傳出有孕的消息,元德皇帝爲此賜下金銀玉器犒賞皇長妃,更有傳言,皇長妃一旦誕下男兒,這大殤的皇位定傳於大皇子。
可誰也沒想到的是,短短的幾月之後,元德皇帝駕崩,留下詔書,而得知詔書繼位人不是自己的皇長子一怒之下聯合二皇子發動政變,而這一政變卻是以自己和王府所有人的犧牲作爲代價。
“無孕?”穆子閣呢喃自語,看着卷宗上史官的解釋冷冷笑了聲。
史官說,屍體無孕的原因無非是皇長妃假裝懷有身孕,爲的是得到元德皇帝的親賴,爲皇長子繼承皇位加重籌碼,而事實上,根本就是假傳消息欺騙元德皇帝而已。
這是大多說人接受的想法,可穆子閣並不這麼認爲,至少在他看來,皇長妃完全沒必要焚火自縊,她不是王府普通的僕人,更何況,殤無淚即繼位後爲了博得“明君”的稱讚也絕對不會殺她,她又何必這般匆忙結束自己的性命呢?這其中必然有隱情。
“哈哈……”放下手中的卷宗,穆子閣笑着搖了搖頭,是不是另有隱情,他讓零花他們查一查便見分曉。
——*——
“吱呦”客棧破舊的木門緩緩被推開,墨玉巒看着面前到處充滿頹敗氣息的客棧一臉無奈,她原以爲程凡說的“很好的”客棧會是如何“好”的客棧,可眼前,明明就是同破廟一般的地方,難以想象,在京都,這般破舊的客棧如何存活下去。
嘆息着搖了搖腦袋,墨玉巒一臉無精打采,上半夜基本沒有休息,現在又要忙着偷偷離開,“踏踏……”踩在破舊的木板上,墨玉巒努力讓自己的腳步聲降到最低。
保持動作輕緩,墨玉巒來到後院馬棚處,看着同樣破敗不堪的馬棚,墨玉巒摸着暗夜的腦袋一臉心疼,“暗夜,我帶你換個好點的地方。”
“嚏……”墨玉巒聲音剛落下,暗夜打了個噴嚏已示贊同。
“駕”輕跨上馬背,墨玉巒催促身下的暗夜。
黑暗中,馬蹄踏踏聲不斷,墨玉巒不時朝身後看去,見沒人追來忙放下心來,幸好程凡那傢伙睡覺比較沉,不然她還真想不到其他法子甩開這個麻煩。
“暗夜,你想去哪?”緩緩開口,墨玉巒的聲音滿是輕鬆的笑意。
暗夜顯然不能應答,只腳下的馬蹄聲還在不斷響着。
“想去找小灰?”墨玉巒微微一笑呢喃自語了聲,
“那我們就去找小灰。” 摸着暗夜的頭,墨玉巒贊同點着頭。
思念纏在心間縈繞不斷,有些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不想再看不到他。
“暗夜,我好像中了一種毒,很深的毒。”撫摸着胸口感受到那不同尋常的跳動,墨玉巒微微一笑,姑且再讓她放縱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