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啊,那一切都是她的啊,爲什麼會有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輕而易舉的奪走了她的所有?
她心心念唸的弟弟,那個總是給予她依靠於肩膀,從來就是哥哥模樣的沈莫,就在她的心心念念裡,認了別人做姐姐。
沈蕭覺得胃裡翻江倒海的噁心,她乾嘔,咳嗽,簡直要把心肺都咳出來,直到眼淚洶涌而出,收都收不住。
這毒的第四重境界,替代。當你都已經不是你,那你還有什麼存在的必要了麼。
當你的一切都已經有別人來代替,僅有的能夠記住你,珍惜你的人們都沒有察覺出這份奇異的變化,又有誰能真正的記得你,而不是你的名字長相,與可以隨意被僞裝的性格。
人的確都是無可替代的,但是也是能夠輕易地模仿。模仿出來的,照樣是一份無可替代。這多麼可怕,簡直是壓倒沈蕭的最後一根稻草。
此時的魔君大殿正值衆人心有焦躁之際,個個都盼着魔君快些回來,突地,耳尖的術隱聽到了偏殿的沈蕭突然地咳嗽聲。
偏殿距離正殿大廳還是有一段距離的,術隱能聽到除了耳力好,還有就是沈蕭剛纔好像咳得很大聲。
術隱看了一眼安塵,發現她也看着他,二人一對視,顯然都聽見了。
“我去偏殿看看。”安塵隨即起身,自從昏迷過就再也沒有任何反應的沈蕭突然地起了反應,怕是不是什麼好徵兆。
如今可纔是第四天,這發作的也太快了些。
除了他們倆,還有一個人聽到了這突如其來的聲音。是任分豐。他沒有參與上次營救魔君的任務,負責留下來鎮守,於是從來未看見過沈蕭這人,只聞其名。
“我也去吧。”向來不怎麼說話的他倒是主動要求了,看起來奇怪得很。
“哦?”安塵輕輕質疑,一個淡淡的哦恰到好處。她是驚訝任分豐動力深厚耳力了得,但是女子閨房,還是重病,他去幹什麼。
“我見過中此劇毒的人的徵兆,大概能猜出來是什麼階段。”任分豐一語驚人,驚得四座沒有聽到聲音的人們皆問發生了什麼。
而術隱安塵卻是驚訝於他的經歷,中過這毒的就那麼幾個人,掰着手指也能數過來,看來有時間的話需要問問他經過。
“那你便隨我去吧,諸位稍安勿躁,我倆去去就回。”安塵只是說去看看,倒也是沒有多說。
術隱想跟去,但是他還需要留下來主持大局,因此只能用目光來送走他們。不知道爲什麼他看着兩人的背影有點憋氣。
二人也不拖拉,快步行走至偏殿廂房。雖然面上看起來還算正常,但是安塵心裡是有些急的,她真怕沈蕭抗不過去了。
門口的侍衛還是五步一排,仍是防守森嚴,看到匆匆趕來的安塵也是鬆了口氣。沈蕭的那聲咳嗽可是把他們都嚇了一跳。
要不是軍令如山所有人都不能動,怕是他們商量商量就要找過去了,還好左護法隔了這麼遠還是聽到了。
安塵顧不上別的,幾乎是小跑的來到了牀邊。一個時辰以前的沈蕭看起來還很好,可如今卻是面如縞灰,眼圈發黑,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絲血跡。
安塵連忙搭了沈蕭的脈細看,半晌,鬆開了,頹然的坐在了牀旁。好像失去了支撐的力氣一樣。
“她活不了多久了,最多一個時辰。”任分豐不錯眼的觀察了一會,慎重的說。雖然看起來很是殘忍,但是他來就是爲了看沈蕭到底是什麼狀況的。
安塵自然是知道,脈一把就知道沈蕭此時的狀況很差,身體內的各類器髒已經幾乎停止工作了。甚至連心跳也跳得安塵從未感受過的慢。
“爲什麼?不是會堅持十天的麼?”安塵很不理解,即使凡人身體脆弱,也不該提前這麼久。
其實很少有人明白,這毒是情毒,獨唱向來決絕,不容一絲瑕疵,方圓十里沒有活物。而七尺含香更是內含情誼。黃泉七尺,仍留餘香。多麼可怕又堅貞的感情。帶着無人知曉的執拗。
奇石更是專一的。他生來生性高冷,不識人氣遠離一切熱鬧。而一旦認了主,便是一生一世一輩子。
三種最爲剛烈的藥物結合在了一起,形成的效果自然是不用說。
“這是情毒,越重感情,中毒越深。”任分豐是沒想到一個凡人竟然有這麼濃烈的感情與純粹的心靈。凡人在他眼裡都是容易左右最是自私的。
想當初那個即將飛昇成仙的凡族人中了此毒可是硬生生的挺了十二天,竟是突破了極限。可見他內裡是多麼的冷血無情。可也就是這麼毫無破綻的人,內心也是有着軟肋的,最後也是絕望而亡。
“也就是說,沈蕭她是極重感情的人。”安塵看着現今沈蕭不忍直視的青灰色臉龐,有些艱難的開口。
人活在世,爲何要太重感情。那樣會很累。在乎的多了,患得患失的心境是不會隨意消逝的。
人與人,明明只是利用與被利用,只是誰欠誰,因果循環而已。互相覺得有價值的自然越來越親密,而那時個人情緒會被摻雜其中,也就是感情了。
安塵心裡沒有真正的在乎過誰,除了真心待她的凡界父親與拯救了她的擎倉。因爲她深知感情的折磨,親情,友情,愛情,甚至陌生人之間的友好。
都是困擾人,使人困頓不前,無法自拔的沒有向前的動力。感情總是麻煩的,在安塵看來除了添麻煩外並沒有什麼用的。
她嘆了口氣,自古多情空餘恨。
“嗯,她看起來是個極重感情的人。”任分豐附和安塵道,好像是確認,也好像是總結陳述。
一時間殿內一片靜悄悄。許久,安塵叫來鄰近的侍衛。
“通知最快的暗衛,不管以何種方法找到魔君,並稟告魔君,蕭小姐她……撐不住了。”此時的安塵也不能在硬扛着了。
“左護法並不知魔君的下落?看樣子右護法也不知。”任分豐立馬覺出不對來。按理說安塵或許會不知道魔君的下落,只有術隱一人知曉。但是她很堅決的直接派出暗探,一看就是明知魔君下落不明。於是最後也用了陳述的語氣。
“的確不知,但魔君自有打算。”
這是怎麼回事?魔君經歷了什麼?難不成是遇到了神族的埋伏。受了重傷卻不能暴露因此躲了起來。
任分豐皺起了眉頭,這是一件極其棘手的事,若是魔君遲遲未現,那對士氣的打壓是極大的,最主要的是,魔君是出了什麼事了麼。
任分豐只覺得腦子一熱,不敢往深了想。若是魔君的行程被發覺,在凡界人生地不熟,且一共只有六個人,還有三個法力低下的侍衛。
若是神族插手埋伏魔君,那麼人數上也會造成魔君幾人疲勞作戰,肯定是抗不過來的。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那容量不夠了。
“爲何不說?”這麼大的事安塵即使不跟外面的士兵將領們說,好歹也得知會他們一聲。畢竟人多力量大,謀劃上也有更多的想法。
那也不算太突然,好歹能及時的調整心態背水一戰。可是如今的情形卻是讓他無法言說。這該如何解釋,又該如何收場。
“我倒是想說,怕是你們不想聽。”安塵自然不會說術隱剛剛纔告訴她,自己也是剛調整完心態,那可是陷術隱於不義了。
況且她也能感覺到任分豐隱隱有些不服術隱,可別再將兩人的矛盾激化了。
“早說有早的打算,如今又能如何。”任分豐有些埋怨了。
“早說也是乾耗着,難不成你可以變出個魔君來。”任分豐畢竟是下屬,安塵看他的口氣盛氣凌人,對於自己的不滿都表現在臉上。安塵有些反感。
還當自己是凡界的頭頭呢?這習慣也是還沒有改過來嗎。安塵眼帶威脅與提點,湖水眼有些冷意的看着任分豐。
她沒有直接否定他,而是接着話茬說,也算是給了他極大地面子了。
“左護法言之有理。”任分豐眯眼,他感覺到左護法的點撥了,雖是有些不理解,但也是主動示好。
“只希望任首領能夠統領好部下。”安塵又補了一句,噎的任分豐一愣。此話說出來也是極其不講情面的了。
他沒有想到一向好脾氣的左護法爲什麼突然這麼嚴厲,且是半點面子不留的,他向來得衆人的重視,甚至是一些身居更高位置的人。
而此時他被一向笑眯眯的安塵拐彎抹角的損了一通,也是有些懵。
其實安塵一是看不慣他那副唯我獨尊的樣子,二也就是沈蕭已病入膏肓,她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連忙都幫不上。她心裡的那種束手無策的無力感太濃重了,她需要一個發泄的出口。
即使遷怒是很自私的事,但是心煩意亂下很多人未免會有遷怒這種舉動。也是人向來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