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將軍總是請自己去他家做客這件事,米哈伊爾心裡面肯定還是十分樂意的,但是爲了避免有些事情的苗頭暴露的過早,搞得大家都不愉快,米哈伊爾當然還是不能答應的那麼痛快。
邀請的實在太快頻繁的那種,米哈伊爾基本上是不會去的,稍微有點頻繁倒是還可以,但米哈伊爾也是會推辭上一番,直到將軍說道:“我真要親自上門請你了!”
米哈伊爾這纔會“無奈”的選擇赴宴,然後去將軍家坐上一陣。
像這次最新一期的雜誌發售後的邀請就是如此,米哈伊爾琢磨了一下頻率以及其它事情之後,也就穿的闆闆正正的去拜訪將軍了。
一到將軍家的府邸,迎面而來的便是熱情的將軍,警惕的娜佳母親以及跟米哈伊爾裝着不太熟的娜佳。
當然,即便娜佳在這種場合下不太好跟米哈伊爾說話,但也是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微笑着衝米哈伊爾眨了眨眼睛,而她蔚藍色的眼睛裡自然有着某種情緒流轉:“好久不見”。
至於米哈伊爾的眼中,其實也有類似的情緒緩緩浮現。
真要說的話,到了現在,米哈伊爾見過的貴族小姐和貴族夫人是真不少了,甚至說直截了當的向他表達好意的人都有,只不過在稍微說上那麼幾句話之後,往往就會讓人覺得有點不太對勁。
或許是思想上的差異,又或許是因爲別的什麼東西,總之有些事可能就是講究一個緣分吧。
當米哈伊爾跟衆人禮貌地打過招呼便在將軍的邀請下入座,接着將軍自然還是同米哈伊爾談了談這一期雜誌的內容,然後分享起了自己的心得體會。
關於將軍的心得體會,說實話有些部分確實不錯,將軍雖然是一個地道的封建主義戰士,但對有些事情確實也有自己獨到的理解,聽了便只當拓展眼界了。
而除卻文學與藝術的部分,將軍聊上頭了自然也是跟米哈伊爾聊了聊其它事情,像是政治、貴族間的一些傳聞逸事以及劇院、賽馬等娛樂活動。
當然,將軍談論起政治可沒有別林斯基他們那麼野,在將軍的描述中,除了一些小問題以外,俄國真可謂是一片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景象,而在聊天的這個過程中,將軍也是提到了俄國在近東擴張的情況,還詢問了一下米哈伊爾對這件事的看法。
對此米哈伊爾只想說我知道歸知道,但我怕我剛說出來你就大吼一聲把我按倒在地.
畢竟有些事情乍一聽好像真有點扯,就像尼古拉一世在鎮壓了1848年歐洲革命以後,還擱那吹牛逼說:“俄國的君主是全歐洲的主人,沒有一個國家敢於擋住俄國的道路。”
豈料僅僅在五年之後,俄國這個龐大的紙老虎可謂是一戳就破,而尼古拉一世這個以鐵腕著稱的君主面對這樣的失敗更是直接玉玉了,到最後乾脆就是不活了。
對於軍事米哈伊爾瞭解的不算多,但總歸是佔了點信息差的便宜,因此倒是也能跟將軍嘮上兩句,還能讓將軍頻頻衝他投來欣賞的眼光。
就這樣說着說着,將軍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麼,於是他便問起了米哈伊爾對於未來的打算:
“親愛的米哈伊爾,據我所知你似乎將在今年夏季或者年末的時候畢業,那麼到時候你有什麼打算?準備去哪個地方工作?如果你還沒有想好,我這邊倒是也有一些門路,或許能讓你直接在聖彼得堡的某個部門幹起.“
正常來說,像米哈伊爾這種平民畢業的大學生,畢業後多從事基層崗位,如中學教師、縣級文書、工程師等,而即便平民大學生上大學耗費巨大,還會受到貴族們的排擠以及學校更大力度的監視等種種困難,他們畢業後的薪資也只能說是還行,並且向上的途徑非常有限。
什麼?你說好崗位都去哪了?地道的聖彼得堡爺都快不夠分了,臭外地的還想怎麼樣?
而且隨着聖彼得堡爺越來越多,位置越來越不夠用,到了後來的1856年,上層的人乾脆直接來了一手祖上連續三代擔任高官才能被授予貴族頭銜,這算是徹底堵死平民上升的路徑,即便之後稍稍放開了一些,那也放開的極爲有限。
畢竟上面的人都不夠分,哪輪得到你們?
但是與此同時,外部環境越來越差,國家得發展吧?俄國的工業進程得加快吧?這一切不都得需要更加有素養的牛馬嗎?
在這種情況下,俄國的上層還是不可避免地推動起了基層教育和大學教育的發展,畢竟這一招也實在是國家所必需的,既能培育合適的牛馬,同時學校本身就能充當蓄水池來緩解一定的矛盾。
那麼問題自然而然也就來了,蓄水池蓄多了會不會炸?而且平民大學生費了老大的勁讀出來既只能拿一點的工資,又沒有明確的上升途徑,他們這些人難道就真的全是死人和老實人?
這便是此後俄國學生運動層出不窮的原因之一,一是學生的數量確實在快速上升,二就是這b俄國社會實在是沒有意思極了,他媽的,國家怎麼成了這個樣子,再加上時代在召喚,革命的形勢浩浩蕩蕩,總之確實是有越來越多的學生投入到各種革命事業當中。
其中一些人更是精通哲學、政治經濟學,而且受車爾尼雪夫斯基《怎麼辦?》等著作影響,一怒之下是真跟俄國這b社會爆了,直接加入俄國革命組織“人民意志”,以至於將暗殺視爲“喚醒民衆”的手段。
那麼言歸正傳,將軍的這番話當然是有小投資一把米哈伊爾的意思,畢竟米哈伊爾雖然可能不缺錢,但貴族身份這種東西大概是每一個俄國人都向往的,而想要獲得這樣的身份,除了世襲貴族以外,基本上也只能通過政府和軍隊的途徑來獲取。
這種情況下,直接從沙皇腳下幹起更有前途一點。
事實上將軍也確實看好米哈伊爾的前途,畢竟一方面米哈伊爾有文學上的名聲和錢財加持,另一方面米哈伊爾也確實是一位聰明的年輕人,因此就算不說他能爬的多高多高,至少熬上一些年限之後,肯定是能取得一個終身貴族的頭銜,接着他再用他在文學這一塊賺得的錢財去購置地產和農奴。
就算沒有太大的權勢,那肯定也能稱得上一句大地主了。
一念至此,將軍也是不由得在心中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可惜了,離米哈伊爾混到貴族頭銜估計還需要不少年,要是自己的女兒娜佳再小個七八歲,那麼即便米哈伊爾到時候只是一位底蘊非常淺的新興貴族,將軍也真有可能考慮一下親上加親。
畢竟底蘊淺歸淺,富估計也是真的富,財力雄厚,再加上自家最近這些年其實沒有太合適的聯姻對象,那麼出於對米哈伊爾的好感和對他前途的看好,將軍指不定真會賭一把。
可惜自家女兒已經這個歲數了,所以應該是不可能了
正當將軍這麼想時,米哈伊爾對將軍的這番話可謂是深感意外,畢竟將軍說的這種做法差不多就相當於讓一個本應該被調到外地的直接留在沙皇腳下了,在兩人無親無故的情況下,將軍還真挺夠意思的。 只是在反應了一會兒之後,米哈伊爾終究還是先感謝了一下將軍,接着才說道:“因爲一些原因,我或許還得再思考思考.”
而說完這句話後,由於將軍問到了米哈伊爾對於未來的打算,再加上這是在娜佳的父親將軍面前,米哈伊爾肯定還是要透露出一些東西,好顯示出自己的上進心,於是他便繼續道:
“接下來的話其實準備在法國的報刊上連載一部長篇小說,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覺得他能在整個巴黎流行起來.”
將軍:“?”
法國,長篇小說,流行
每個詞都聽得懂,就是爲什麼組合起來會讓人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稍微震驚了一下,由於聽到米哈伊爾說的是我覺得,那將軍也就自然而然的將這句話理解爲了年輕人放的狠話,只是爲了表達一下自己的雄心壯志。
想到這裡,將軍頓時就覺得正常了許多,因此他也不再質疑反倒是鼓勵起了米哈伊爾:
“好!就讓那羣法國佬看看我們的厲害!在這之前,是我們的軍隊率先進入了巴黎,現在該輪到你的小說了!”
將軍這麼說的時候,娜佳的母親看着說的輕鬆自然的米哈伊爾卻是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自始至終她都坐在一旁,也時不時地觀察一下這位年輕人的動向,正因如此,她纔不覺得這位年輕人說那些話的時候是在說大話,但是這樣一來,難道他真的對自己所說的事情很有自信?
哪有文學家能做到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
將軍在鼓勵,娜佳的母親在震驚,反而是娜佳並沒怎麼在意米哈伊爾到底說了什麼,她只是普普通通的坐在那裡,然後用一種還算正常的頻率去不時地看向米哈伊爾,直至米哈伊爾起身準備告辭。
雖說是來做客,但米哈伊爾肯定也不會待太久,因此等到聊天聊的差不多的時候,米哈伊爾便適時地提出告辭準備離開。
將軍雖然有些不捨,但眼見時間確實已經過去了很久,於是終究是點頭表示同意。
只不過在米哈伊爾走之前,將軍還是一下子就握住米哈伊爾的手,然後熱情地說道:“親愛的米哈伊爾,你記得一定要常來啊,跟你談話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我也一樣。”
面對將軍的常來邀請,米哈伊爾固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最終還是點頭回道:“我會的。”
就這樣,在最後又微笑着同娜佳對視了一眼之後,米哈伊爾便離開了將軍家。
不得不說,跟將軍聊天倒是也讓米哈伊爾想起來了一些事情。
就像前面所說,這年頭的平民大學生確實苦逼,由於上大學費用昂貴他們有些人不得不額外找一些工作來維持生計,再加上住宿和生活條件惡劣,有些人的身體確實存在一些毛病。
正因如此,這年頭平民大學生的畢業率不足百分之三十,遠低於貴族的百分之八十,既然米哈伊爾已經在大學裡面上了好一陣的學,那麼他自然是留意到了這種狀況。
之前因爲學監的緣故他確實是不好直接資助,畢竟要是被誤以爲在“招兵買馬”那可就真的麻煩了,但現在既然還在假期當中,乾脆直接就通過校長普列特尼約夫那裡弄一個助學金、獎學金之類的東西。
大學生這個羣體固然有些複雜,但倘若能夠順利完成學業,那麼就算是回老家教教學生都是一件很不錯的事情。
無論再怎麼偉大的事業,其實還是要從小事做起。
當然了,資助的對象還是要進行一定的篩選,這件事對於米哈伊爾來說倒是簡單很多。
而既然想到了這一茬,米哈伊爾的動作自然就不會慢,他很快就直接找上了校長普列特尼約夫跟他商量起了這件事。
儘管普列特尼約夫對這件事似乎是秉持着“白花花的盧布都散給了窮人,這不是造孽嗎”的態度,也稍稍懷疑了一下米哈伊爾做這件事的真實目的,但等米哈伊爾搬出奧多耶夫斯基公爵幫大學生交學費的例子,普列特尼約夫一下子就放鬆了很多。
只是這樣啊,那就好辦多了,我還以爲你是想以此收買學生集結學生們要去幹嘛呢
這樣我就放心了。
一念至此,本就吃着《現代人》的紅利的普列特尼約夫很快就表示合作愉快,並且跟米哈伊爾商量起了具體的章程
而就當米哈伊爾過着自己普通的日常生活的時候,別林斯基和屠格涅夫也已經在路上了,他們這一次走的是水路,在聖彼得堡附近乘坐“弗拉基米爾號”輪船,接着大概是四五天的時間到達波蘭,然後便是乘坐火車,而他們的第一站,肯定就是法國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