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因法律和習俗所造成的社會壓迫還存在一天,在文明鼎盛時期人爲地把人間變成地獄並使人類與生俱來的幸運遭受不可避免的災禍;只要本世紀的三個問題——貧窮使男子潦倒,飢餓使婦女墮落,黑暗使兒童羸弱——還得不到解決;
只要在某些地區還可能發生社會的毒害,換句話說,同時也是從更廣的意義來說,只要這世界上還有愚昧和困苦,那麼,和本書同一性質的作品都不會是無益的。
一八六二年一月一日於奧特維爾別館
——《悲慘世界序言》
一般來說,一位詩人一生當中會寫出來大量的爛詩和一些好詩,而他願意放進自己詩集當中的詩肯定就是他相對比較滿意的作品,因此米哈伊爾想過了不少可能,但就是沒想到雨果老師竟然會來上一句“一般”。
只能說雨果老師又像在政治上一樣開始忘本了,不過之前忘的是來時路,現在忘的是後來路。
不可否認,米哈伊爾多少有一點當面ntr一下的惡趣味,豈料雨果老師不僅當面拒絕了ntr,而且還在說完“一般”後,又給出了不少批評和建議:
“我認爲你在這首詩中對有些東西的思考未免過於片面,不夠深刻也不夠深沉,詩歌的內在韻律也無法喚起人們對有些事物的思索”
看着莊嚴地作出評價的雨果的米哈伊爾:“.”
這我能怎麼說?
雨果老師你這傢伙,嘴真是硬呢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雨果的真實情況確實就像米哈伊爾想的那樣,當在場其他年輕人的心一點一點沉入谷底的時候,雨果的心情多少也有些不好受。
畢竟他也意識到了這確實是一首頗爲成熟的法語詩,倘若念出這首詩的人是一位初入文壇的法國青年,他早就毫不吝嗇自己的稱讚開始誇對方了,但偏偏念出這首詩的人竟然是一位並不把法語當作重心的俄國年輕人!
這要是誇的太厲害,那我們法國人和法國的詩人們又該如何自處?!
總之出於自己內心的某種感情以及考慮到一些事情,雨果最終給出了一般的評價,不過說多了良心總歸是有點過不去,因此眼見在場的其他法國年輕人多少精神了一點之後,雨果還是補充道:
“但是,這首詩總得來說還是很不錯的,倘若你能堅持寫下去,你說不定還真有可能憑藉詩歌在法國文壇成名”
聽到這個轉折,即便在場的其他法國年輕人剛纔已經恢復了一點信心,但他們此時此刻的心情還是有些五味雜陳。
有可能憑藉詩歌在法國文壇成名!
這可是偉大的雨果先生的親口認證!
如今這樣的殊榮竟然給了一位俄國人!
他們感到五味雜陳的時候,米哈伊爾聽到了這個轉折後也是稍稍有點意外,而到了這一步,米哈伊爾此行的目的其實就已經完成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在這一時期的任何一個國家想要成名都不是什麼容易的事,在文學領域就更是如此,這其中往往牽扯着許多複雜的東西,就比如你上面有沒有人,關係夠不夠硬,有沒有人替你揚名,有沒有評論家瘋狂地推薦你.
在俄國米哈伊爾當然是靠着既有影響力又格外無私的別林斯基起家,但是在國外的話,想比較快且不受太多外力限制的話,那還是寫寫面向市場的小說,讓更多的讀者來說話吧。
至於像詩歌這種能帶來巨大聲望和收益的領域,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可多着呢,實力和別的東西一般都得有,不然歷史上也不至於有那麼些生前不怎麼樣死後反倒成了名的作家。
所以一舉成名不指望,但能有雨果老師這種法國文壇的大佬的肯定,米哈伊爾其實已經能夠在法國以一個詩人自居了!
這年頭詩人這個稱號可還沒有爛大街,很多時候,它其實是一項隱形的殊榮,就算你其實是一個窮的叮噹響的二流子,你也有可能憑藉着這個稱號進入什麼上流社會,見識見識貴族和貴婦人。
而一位俄國人竟然能靠別的語言在別的國家成爲詩人嗎?!
這個問題在同樣也寫詩的屠格涅夫腦中轟鳴了許久,以至於到最後,什麼也不願再想的屠格涅夫只能是選擇擡頭望天,然後思索着到時候到底要怎麼跟俄國的那些朋友們說這件事。
要是真按這個勢頭繼續下去,等米哈伊爾回到俄國的時候,就連沙皇都有可能親自接見米哈伊爾了吧?!
當然,要是米哈伊爾知道了屠格涅夫的這個想法,他只能說那很糟了
而在此時此刻,眼見雨果老師這麼給面子,米哈伊爾在微笑着感謝了雨果之後,也是真心實意地道:“這都是受到了您的影響,我看過您幾乎全部的詩”
哦?
一位俄國青年看過了我幾乎全部的詩,那他豈不是非常熱愛我的作品?
而一位超乎想象的天才都這麼熱愛我的詩歌,這又說明什麼?!
一想到這裡,即便米哈伊爾並沒有赤裸裸地說一些讚美的話,但最近心情其實挺糟糕的雨果還是像吹了夏夜的涼風一般,感到無比的舒爽。
於是他那張嚴肅的臉上很快就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微笑,然後點頭道:“這是好事啊,多看看想必對你是很有益處的”
就這麼人捧人高了一會兒之後,場上的氣氛頓時就和諧了不少,即便有些年輕人還在懊惱和嫉妒,但這場小型聚會還是繼續了下去。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像那位最先向米哈伊爾發難的阿圖爾,此時此刻已經一聲不吭,而是猶如受刑一般地等待着聚會的結束,與此同時,在場還有人卻是及時調整好了心態,或者說,只是換了一個角度來看待米哈伊爾。
畢竟米哈伊爾在這次聚會上的表現已經完全足夠顛覆別人對他的刻板印象,而真正的天才,其實從來都不會缺少崇拜者,於是等這次聚會結束後,在場的其中一位年輕人先是畢恭畢敬地找上了雨果,向他詢問了什麼東西。
而雨果在認真思考了一陣後,最終似乎是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然後這位年輕人便徑直朝米哈伊爾走了過來,一到米哈伊爾面前,這位眼睛裡似乎有點狂熱的年輕人就熱情地說道:“米哈伊爾先生,我想根據今天發生的事情寫幾篇稿子給各家雜誌和報社,雨果先生已經同意了,在這裡我想問問您的意見。”
嗯?
哦對,雨果老師可能也是想洗刷掉什麼東西,或者用新的什麼新聞覆蓋過去,更何況像今天這種情況的話,雨果老師倒是也算半個主角。
“當然沒問題,說起來我還要感謝您。”
看着這位之前好像還對他有點排斥的青年,米哈伊爾也是毫無芥蒂地同對方握了握手,然後微笑着說道:“很高興認識您,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呢。”
“感謝您的大度!”
這位年輕人似乎也想到了剛剛初次見面發生的事情,而面對米哈伊爾的友好,這位青年大爲感動地回道:“我叫居伊·德波利尼亞克,今天能親眼見到您是我的榮幸!”“如果您要寫成新聞稿的話,我可能還得補充一點。”
米哈伊爾指了指一旁的屠格涅夫說道:“我從我的朋友屠格涅夫這裡瞭解到了很多關於法國詩歌的知識,也跟他交流過許多東西,還從他那裡借了許多相關的書”
這肯定不是什麼客套話,事實上確實如此,畢竟屠格涅夫可是真正的海龜,有關法國、德國的事情他可是要遠比大多數俄國人更爲了解,米哈伊爾確實從屠格涅夫身上了解到了很多這邊的東西。
“我知道了。”
雖然稍稍有些意外,但這位年輕人很快就點頭答應了下來,與此同時也忍不住說道:“我們都從屠格涅夫先生這裡聽到了許多關於您的事蹟,萬分抱歉米哈伊爾先生!我在最開始還以爲一切都是胡編亂造,結果今天跟您見面之後我才發現,屠格涅夫先生講的還是太保守了!”
米哈伊爾:“???”
不用懷疑,有些東西他就是在胡編亂造.
在跟這位年輕人說完話後,由於感受到某個人的目光似乎一直放在他身上,並不想犯罪的米哈伊爾也是趕忙拉着屠格涅夫便撒腿就跑。
等到兩人出來了之後,屠格涅夫一方面爲米哈伊爾這個時候了都還不忘記自己而感到感動,但另一方面,想了想那位年輕人剛纔所說的話,屠格涅夫也是忍不住喃喃道:
“米哈伊爾,或許那位年輕人是對的,我講的還是太保守了!唉!我怎麼能犯這樣的錯誤?我得重新想一想了,不然別人都要以爲我屠格涅夫是一個滿嘴謊言的人了.”
米哈伊爾:“.”
難道不是嗎?
雖然有點無力吐槽,但米哈伊爾還是囑咐一下屠格涅夫,首先不要說的太誇張,其次真的不要再說他的情事了,畢竟再沒有比這更爲嚴重的污衊了.
在拜訪完雨果老師之後,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米哈伊爾也沒有再去拜訪什麼人,而是選擇帶自己的媽媽和妹妹在巴黎逛一逛,偶爾再去拜訪一下在巴黎可謂是孤單寂寞冷的別林斯基。
不過嚴格來說,這一時期的巴黎並沒有什麼好逛的,有些地方甚至稱得上慘不忍睹,就像米哈伊爾有一天興致來了,準備來上一杯塞納河畔,隔岸的咖啡,但去過之後,米哈伊爾只想說能在這一時期的塞納河畔喝上一杯咖啡的人也是神人了
除此之外,米哈伊爾最大的樂趣當然還是瞻仰一下那些還算原汁原味的遺蹟,就比如曾讓路易十六變成沒頭腦的處決廣場,再瞄一眼巴士底獄,感受一下革命老區的革命特色。
不過與此同時,米哈伊爾也是更深刻地感受到了,新的革命,離這塊革命老區好像真的是不遠了
就當米哈伊爾一邊感受生活一邊思考着什麼東西的時候,經過這幾天的時間,米哈伊爾在雨果家認識的那位年輕人無疑是已經將稿子寫了出來。
對於這種事情米哈伊爾並未過多關注,但《世紀報》的老闆迪塔克卻是有些殷切地希望能再看到米哈伊爾搞出一些新聞。
說起來雖然最開始的時候他還在勸米哈伊爾要在巴黎低調行事老實做人,但豈料沒過幾天,有關大仲馬和米哈伊爾在餐廳裡的新聞就讓迪塔克看懵逼了。
仲馬先生怎麼這麼擡舉這位年輕人?!
雖然感到不可思議,但後續的影響卻是實打實的,雖然肯定招來了一些謾罵和反駁的文章,說什麼:“你們兩個算什麼東西?!也配說法國文壇只有你們兩個?!”,但也肯定會引起許多人的好奇,進而閱讀和評論米哈伊爾在報紙上連載的小說。
而由於總體的輿論風氣還是對米哈伊爾有利的,由此這對報紙的銷量自然是起到了促進的作用,像這種情況迪塔克當然是樂意看到的。
只不過仲馬先生是看重他纔會說那樣的話,放在別人身上可就難咯!
而沒有其他大人物的參與,一個俄國人又能翻起怎樣的風浪?真以爲巴黎的報紙頭條好上嗎?巴黎的報紙上可是每天都在接收着來自全世界的消息!
不過大新聞指望不上,但要是這位俄國年輕人能再搞出一些能夠引起一定關注的新聞就好了.
當然,就算沒有這檔子事,作爲雜誌社老闆的迪塔克依舊每天都會通過看報紙來了解巴黎最近的消息以及市場上的風向。
但在今天早上的話,當迪塔克拿起最新的報紙的時候,他首先看到的是這樣一個標題:
《俄國大部分人都是奴隸?不!他說整個巴黎都是奴隸!》
迪塔克:“?”
你在說什麼?!
你想毀了你的事業和我的雜誌社嗎?!
雖然整個人都是懵的,但是迪塔克還是很快就在這篇文章中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而還不等他簡單看一下內容,放在他桌子上的另一份報紙的標題就又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一位俄國人說:法語算什麼?學起來很難嗎?》
迪塔克:“??”
不是,你來真的啊?!
接連看到這兩個標題,迪塔克雖然已經有點崩潰,似乎下一刻就要實行正義的切割,但憑藉着多年以來的沉穩,他還是又拿起了一份報紙:
《雨果先生親自肯定的法語詩人竟然是一位俄國人?》
迪塔克:“???”
嘰裡咕嚕地說什麼呢?
我怎麼有點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