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猜對有獎勵
知樹看了看滴漏,天快亮了,這個時辰讓公子入宮,是要坐聽朝議。他應下傳召,又讓人去備官服。
站在門口想了一陣,還是親自去打了一盆水來。幾次想要敲門,又怕驚擾了公子。畢竟之前在丹溪堂療傷時,柯老四幾次三番地在他耳邊唸叨,擔心公子將來難以傳宗接代。
可端着這一盆水守在門前,終究不合適。
他敲了敲門:“公子,該上朝了。”
許久,才聽見顏如玉喜怒不明的一聲:“知道了。”
知樹看了看水,默默拿去倒了。
剛纔那語氣,他熟。這個月,每天早晨,公子都是這樣的聲調。
那個詞叫什麼?
對,慾求不滿。
門內。
顏如玉胸口起起伏伏地靠在椅子上,舌尖用力頂着腮,神情像是蓄勢待發的野獸。
桑落被推得老遠。
穿越四年有餘,她從未想過要在這個三妻四妾的時代與男人有什麼情感糾葛。然而此時此刻,她與他即便未曾許下什麼諾言,但都已經到了這樣的地步,某些事不過是舉手之勞。
她上前一步想要碰他:“我可以幫——”
“不用。”顏如玉擡起手,赤紅的袍袖將她阻隔開。
“這樣不好,容易生病。”還是說他真的有什麼病,又不想在自己面前丟臉?桑落不太確定。
突出的喉結在他脖頸上上下下地滾動。聽她說得這樣真切,他牽着半側嘴角,無聲地笑着。深呼吸了好幾下,阻擋她的那隻大手翻轉手腕,掌心朝上。
桑落不明他之所意,怔怔望着。
他一探身子,將她掣進懷裡,堅實的手臂將她圈住。
蠟燭燃了一大半,幽幽薄薄的光,勾勒着她的側臉。
桑落的衣衫本就被扯得散亂,裡衣早已揭開,肩窩的齒印泛起青紫,頸間的紅痕也格外醒目。
手指淺淺拂過那些痕跡,啞聲說道:“你說,本使罰你,怎麼倒把自己罰了?”
“又不是我罰你。”她撇過頭。
“不能在這裡。”顏如玉的手指替她撩開糾做一團的發,見她不回頭,又刻意逗她,“你若喜歡,在府中做一個刑房讓你玩。”
桑落聽他越說越不像話,皺着眉瞪他:“你再胡說,我切了你!”
顏如玉只是低沉地笑。
門外再次傳來知樹的聲音,再晚就來不及了。
桑落站起來收拾衣裳,找回木珠簪子挽了一個髮髻。瞥見他肩上有一道血痕,想起是剛纔自己咬的,耳根子有些紅,撿了一個最想問的話問了:“太妃怎麼會突然轉念封我七品官?你到底做了什麼?”
顏如玉整理了一下衣襟,挑眉:“你猜。猜對了,本使獎勵你。”
“獎勵什麼?”桑落狐疑地看他,總覺得他這話就沒表面那麼善良。
“獎勵你一間刑房,外加刑具一套。”顏如玉說得意味深長,笑得眼波流轉。
看着那討打的笑,桑落恨不能一腳踹到他的斷腿上!
她拉開門,對上知樹錯愕的神情,怒道:“你家公子是個瘋子!”
知樹不知所以然,可想了想,公子的確是個瘋子。正常人誰會在這裡見喜歡的姑娘呢?
知樹抱着官袍進了屋,替顏如玉更衣。
顏如玉問道:“吃羊肉鍋子那日,顧映蘭和桑落說了什麼?”
知樹心頭一驚,公子還是知道了。
顏如玉看他:“仔細說來。”
知樹只得原原本本地說了。
“她是盯着顧映蘭說的?”
知樹不明白這問意,仔細回想了一下:“前面都是盯着他說的,後來,她一邊喝酒一邊說,可惜她是個女兒身。”
顏如玉心中大悅,甚至連知樹沒有如實稟報的責罰也免了。
知樹不懂,公子爲何這麼開心。
顏如玉扣好玉帶,將玉蟬掛在腰間:“她啊,只有最後一句是真的。”
顏如玉是坐着八擡的轎子去上朝的。
文武百官都很是不屑。卻也只敢在心中啐上幾口。
現在繡衣直使手中掌握着他們的醜事。勇毅侯府搜出來的、肅國公府留下來的。足以顛覆半個朝堂了,真要細究起來,誰也乾淨不了多少。
誰當官真是爲了國泰民安呢?那是讀書時候騙騙書呆子的。真當了官、封了爵,圖的就是那酒與色、權與利。
他懶懶地靠在豹紋椅子上,手中把玩着玉蟬。
太妃和聖人來了,百官下跪,他作勢要跪,太妃卻免了。
近月餘未見,太妃走過他面前時,心都有些雀躍。看着他那容光煥發的臉,忍不住又多關心了一句:“顏卿的腿傷如何?”
“有勞太妃掛懷,傷筋動骨一百天,除了不便行走,公事還是能辦的。”
葉姑姑這才扶着太妃走上臺階坐了下來。
在桑落的案子定調之後,太妃與聖人的話語權又回來了一些,加上顏如玉坐鎮,整個朝議就很順暢。唯獨鎮北軍換防的人選遲遲沒有定下來。
太妃出自呂家,呂將軍原本是不應該去的,可朝中衆人早已私下勾兌過,即便不送呂將軍去,至少也將他麾下的大員送一些去。這是分裂呂家軍的好機會。
漠北本就荒蕪,軍隊駐紮多年,已經當地駐田落戶娶妻生子。呂家軍去了,就是虎落平陽,鷹入鳥籠。這一去七年,到時聖人也長大了,太妃也老了。自是最好不過的事。
太妃對此事焦頭爛額,她瞥向顏如玉,見他只是用手支着頭眯眼聽,並未有說話的打算,又開口問道:“顏卿以爲該送誰去?”
顏如玉睜開眼,目光掃向羣臣,最後說道:“微臣以爲,不如將這七年換將的規矩改作每三年,朝中文臣武將,搭配着輪流去住上三年。”
這顯然是玩笑話。可朝堂上怎能說笑話?駐軍換防乃是大事。畢竟北有邯枝、木速蠻等國,稍有鬆懈就可能丟失城池。
“照顏大人這麼說,我平西大軍和鎮南大軍也要每三年換一次了?朝中大臣乾脆什麼都別做了!東南西北輪一圈,十二年過去了!”
顏如玉挑着眉道:“本使覺得甚妥。”
妥個頭!
太妃見這陣勢劍拔弩張,乾脆趁機換了話題:“刑部走水一事,查得如何了?”
刑部尚書道:“如今看來就是守夜之人,烤火時不慎飄出一個火星子,點燃了屋內的文書,這就燃起來了。屍首損毀了一半,剩下的都轉到了直使衙門。”
太妃自然不信這個解釋。怎麼就那麼巧,恰恰點着了存放屍首的位置。鎮國公府的人如此大膽,簡直就是在挑釁。 好在顏如玉今日回來了,這該查的該抓的,一個都不能放過。
朝議一結束,顏如玉作勢要走,又被太妃留下。
顏如玉被擡進昌寧宮,太妃讓葉姑姑賞了一些恢復傷骨的藥,又問道:“桑大夫的案子,你要上上心。”
顏如玉問:“太妃要微臣怎麼上心?”
“你能不知道?”太妃將十幾本關於此案的奏摺拍了拍,“那萬民書不就是你寫的?”
顏如玉很冤枉:“萬民書與微臣無關。”
“行了。”太妃擺擺手,鳳眼睨着他,故作漫不經心地問,“哀家看那桑大夫對你倒是頗爲上心,你若有意,哀家就做個媒人如何?”
顏如玉還未答話。
太妃又道:“你若不願意,哀家倒是很願意爲顧卿周旋此事。”
顏如玉心中一凜,仍舊沒有答話。
太妃有些吃不准他的意圖,他面色如常根本看不出端倪來,端起手中的藥羹,喝了下去,又繼續說道:“原本哀家用他也只是爲了查一查各個衙門裡的文書,此次這案子,他倒是將雞毛用成了令箭。可見顧卿對桑大夫有幾分真心。”
顏如玉深吸了一口氣,只覺得肩膀上被桑落咬下的那一口竟然開始疼了起來。
他摩挲着玉蟬,說道:“桑大夫,她的嫌疑並未解除。待案子了結,太妃不如親自問問桑大夫的意思。”
太妃似是很愁:“顏卿,你到年底就二十有一了,哀家都替你着急,也不知什麼女子才能入你的眼啊。”
顏如玉也很是煩惱地笑笑:“微臣此時並無娶妻的打算。”
“連個侍妾也沒有。別人會怎麼說?”太妃對此事也很介懷,步步緊逼。
顏如玉思索了好一陣,看看屋內的宮娥和內官,欲言又止。
葉姑姑揮揮手,帶着衆人退了出去。
顏如玉這才面露難色地說道:“實不相瞞,微臣身有隱疾。四年前,三夫人送微臣入宮之前,讓微臣服下了一杯烈酒,傷了身。這幾個月,微臣幾次尋桑大夫看診,她總是推脫”
太妃越聽臉色越難看。她的雙眼就沒有從顏如玉臉上挪開過,試圖再一次從他的臉上辨出真僞。
這樣的事,聽起來匪夷所思。可顏如玉是什麼人,他能甘居第一面首的名頭,可見是把名聲置之度外了的,不會是爲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由頭,故意毀了自己名聲吧?
可又想起他第一次入宮之前,三夫人反反覆覆保證沒碰過他。顏如玉入宮後也只是懇求自己用他的腦子。
旋即她又覺得興許就是因爲有隱疾,才故意藉着第一面首的名頭來遮掩。男人嘛,總是不肯承認自己不行的。
她將信將疑。卻總不能親自上手去驗證吧?
“桑大夫至今仍舊不肯給你治?”
“原本在汲縣時,她給了一個三鞭湯的方子。可汲縣剛遭了水患,哪裡有那些藥。這又耽擱了。”
三鞭湯的事,太妃也聽去汲縣的太醫們提起過一句。當時只當是太醫們說嘴,現在串起來,想不到竟是這樣的緣由
她淡淡地道:“既然如此,哀家這就讓人從太醫局取些上好的給你送些去,”
顏如玉卻推脫起來。不想被人發現此事,只說又不是什麼難尋的藥材,隨便買一些也不妨事。
太妃這下是真信了。
“那你就想法子早些治好了,也好成家立業。”
顏如玉應下,這才從昌寧宮退了出來。
自從上次懷疑廖存遠將萬勰帝遺書留在了太妃處,顏如玉就一直沒有再進過昌寧宮。今日他在心中再次將整個昌寧宮的方位度量了一番,又掐算了一下時日。
皇宮被他反反覆覆搜過多次,唯有昌寧宮沒有搜過。但是偌大的昌寧宮,怎麼搜,這樣重要的東西,太妃一定看過,她會放在哪裡?
兩個月之後就該過年了,到時宮中人多眼雜,他的腿傷也好了,再找個機會進昌寧宮中看看。
這個事情急不得。
出了宮,知樹一直守在宮外,見他來了,立刻趕馬迎上來。
“先去蹈虛之處。”顏如玉吩咐道。
蹈虛之處是他安插暗樁的會面點,地段好,又僻靜,進退自如。知樹趕着馬車,快到時卻在人羣中發現了倪芳芳的身影。
只見她今日又穿了一套水藍色的小襖子,頭上還簪了藍色的小絨花,整個人甚是嬌俏地往一個茶肆去。
他有些猶豫。
可最終將顏如玉送到之後,他還是向顏如玉告了假。
顏如玉看他一眼,並未說什麼,只頷首允了。
知樹這才匆匆去了那個茶肆。
倪芳芳果然約了曹三公子。兩個人坐在二樓的隔間,知樹耳力好,定下旁邊的隔間,聽了一陣。
兩人互訴了衷腸。倪芳芳的聲音軟軟的綿綿的,拿捏的分寸很是到位,能酥掉男人的骨頭,卻又不覺得風塵。
曹三公子應該是對倪芳芳動了心,幾次三番地說要提親。倪芳芳卻都說“不急”。
男人,對於越抓不住的東西,越是上心。
知樹坐在隔壁,握着早已冷掉的茶盞,心中反反覆覆地想,要不要找公子網開一面,就像當初岑陌那樣,留個機會給曹三公子。
可若曹家失了勢,倪芳芳還願意嫁嗎?
知樹吃不準。
偏偏這時,門外一串急切的腳步聲,知樹站了起來,貼着門縫去看。只見一個身着華服的婦人帶着一羣僕婦丫頭急急匆匆地走來,啪地一下,僕婦將隔壁的門大大推開。
“好你個小娼婦,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勾引我兒子!也不看看你是個什麼出身!”那婦人聲音很是尖銳,帶着京城權貴獨有的傲慢和刻薄。
曹三郎立刻站起來,恭敬地道:“母親,母親,芳芳她是個好姑娘的。沒有勾引兒子。”
“沒有?”那婦人冷笑道,“兒啊,你怎麼這麼蠢?這樣的小娼婦,就盯着你的家世和銀子呢。你是什麼身份,她是什麼身份?你可知她住在何處?”
曹三郎答不上來。
“她可是丹溪堂的人!你知道那是下流地方吧?”
曹三郎想起上次送芳芳就是去的丹溪堂,當時芳芳說她的姐妹在那裡,現在想來也有些蹊蹺,看向倪芳芳的目光轉爲懷疑。
倪芳芳帶着一點哭腔,上前幾步想要拉着他解釋,卻被幾個僕婦推搡去了角落,甚至手腳也不乾淨地打了兩下。
倪芳芳被打急了,心想光腳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這個男人不要了,再換一個。總能找到一個願意養她一輩子的金主。
乾脆就跳起來,與那些僕婦扭打做一團,嗓音也不裝了:“老孃住丹溪堂又怎麼了?如今也是有御筆親批的牌匾了。你們別瞧不上!到時候你們的男人說不定還要靠着丹溪堂治病呢!”
這一鬧,徹底撕破了臉,僕婦們手中的動作更厲害了。
倪芳芳頭髮也亂了,臉也花了,被人架着胳膊動彈不得。
眼看着有個僕婦提起滾燙的茶水要潑下來,一道青色的影子閃了進來,也沒人看見究竟是怎樣做的,僕婦們紛紛倒地,嗚呼唉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