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需要白緬桂
次日清晨,桑落從丹溪堂出來,就往直使衙門去。
吳焱追了出來:“桑大夫,你去哪兒?岑姑娘她若有事,又該如何?”
桑落微微一蹙眉:“我自然是有我的事要做。夏大夫還在,有事可以尋他。”
“可夏大夫是男子——”
吳焱話說了一半,被桑落怪異的眼神給制止了。切是一起切的,縫是夏大夫縫的,這話說不過去。
桑落比劃了一下自己滿是黑洞的衣裳:“我去買身衣裳。總不能一直穿這個。”
吳焱不好再說什麼:“桑大夫你可要早些回來。別的大夫,我總是不放心。”
“好。”
桑落應下,快速進了城,敲開直使衙門的小側門,知樹帶着她去尋顏如玉。
顏如玉身邊站着餘承,桑落也不好胡亂詢問,只是將藥方交了出來。轉述了岑陌所說“活藥”一事,再道:“岑姑娘秘密託我交給顏大人,說是求顏大人給三夫人一個體面。”
餘承接過那一迭藥方,遞到顏如玉手中。示意知樹將桑落帶下去。
昨日的事,他也有所耳聞,顏如玉帶着繡使將整個丹溪堂圍了,卻獨獨放了三夫人,莫非還念着知遇之恩?
“大人,可要動手抓三夫人?”
顏如玉自然猜得出他在想什麼,拿着藥方隨意看了看:“只是幾個藥方和她女兒的片面之詞,如何信得?”
他又道:“花魁不也沒動靜了嗎?你要抓,總要有真憑實據才行。”
剛纔桑落說話時,特地咬重了兩個字“秘密”。
岑陌秘密地將藥方交給她,聽起來十分正常,可仔細一想不太對。
岑陌最信任的人,竟然不是那個姓吳的儒生?兩人不是同生共死嗎,怎麼到了這時候,她反而將如此重要的證物交給桑落。
有意思。
他對餘承說:“你去查一個人”
不出半日,餘承就回話了:“吳焱是歸義縣人,寒窗苦讀十來年,也不曾考上,今年年初的時候到了京城,走了些門道,進了京兆府的府學。眼下靠教書維生。”
餘承頓了頓,又說道:“國公府大夫人的乳母,就是歸義縣人。”
京兆府的府學雖不算京城最好的學堂,卻也不是尋常外鄉人能進的。可見這個吳焱走的門道,絕非尋常門道了。
“大人,剛纔去查吳焱,還得了國公府的消息。說是八月十五肅國公府要開家宴,臨時下的帖子,正挨家挨戶地送呢。”餘承思索着,“看樣子國公府入宮伴讀和襲爵的名額,很快就能定下來了。”
大夫人有了岑陌這個把柄,一定會將三夫人徹底打到永世不得翻身的。
顏如玉坐在書案前,只點點頭。
國公府內鬥,互相揭短,三夫人腹背受敵,一定會鋌而走險。
說不定還會來個玉石俱焚。
——
桑落從直使衙門出來,也不敢太過耽擱,直接去了一間成衣鋪子,隨便買了件衣裳應付吳焱。
正準備回丹溪堂,卻看見了大伯提着藥從一間藥鋪裡出來。
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在什麼大戶人家的家裡給貴人看診嗎?怎麼又出來買藥?貴人買藥根本輪不到一個大夫親自出門。更何況,大伯怎麼不去桑家醫館取藥,反而去這樣偏僻的藥鋪呢?
奇怪。
她用新買的衣裳掩住臉,跟着桑林生左彎右繞走了好一陣,纔看見他進了一間小院。
這個院子很破,甚至連門都關不嚴實。哪裡像什麼大戶人家?
只見桑林生提着藥往屋裡走。桑子楠摸索着從屋裡出來迎接,險些被擋在門前的椅子絆倒。
桑落一驚。
堂兄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何事?
仔細回想,似乎從七月開始就不曾見過他和大伯,原來竟然躲在這裡!
桑子楠:“爹,你回家了嗎?”
“沒有,今日換了一家藥鋪,走得遠了些。”桑林生揭開屋檐下小爐子上的藥罐蓋子,端着藥罐子往門邊走,將藥渣倒在了門邊的角落裡。又舀了水來沖洗藥罐,再將新買的藥熬上。
桑子楠靠在門邊,呆呆地望着發白的天:“爹,我這眼睛是不是好不了了?”
桑林生一愣:“不會,你眼睛是毒物所致,有毒藥就有解藥。” 即便桑子楠看不見,桑林生也不敢直視兒子的眼睛,因爲他至今都找不到解藥。
桑林生看着小炭爐火不夠旺,轉身去找柴火。一擡頭卻對上桑落的眼睛。
“大伯。”她說。
“小落!”桑子楠聽見桑落的聲音,欣喜不已,扶着牆就往院中走。
“子楠!”桑林生低喝了一句,“你的眼睛不要了嗎?”
桑子楠的腳步一滯,手指死死摳着牆皮不敢再往前走半步。
“堂兄。”桑落看着他跌跌撞撞的模樣,“你眼睛怎麼了?”
桑林生早已飛快地想好了藉口:“爲貴人試藥,不小心中了毒。”
桑落對於大伯的話是半個字都不信,她一步一步往前,打量着這個院子:“爲何不回家將養,反而要在這裡偷偷摸摸地治病?”
還有生辰那日,爹給自己的一顆藥丸。爹不願說,但她直覺與大伯和桑子楠有關。
“怕你們擔心。子楠的眼疾,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好,所以就先搬來這裡住着,離桑家醫館也近些,方便照料。”
桑落冷冷地看着桑林生,最後伸出手探上桑子楠的手腕。
“小落.”桑子楠心底掙扎得如同陷入泥沼的孤行者,無處求救,也不能束手待斃,可自己又掙脫不出。
“噓——”桑落把着脈。這個脈象看不出來。除了憂思過重,並無其他痕跡。
她拉了一把椅子,扶着桑子楠坐下,再翻開他眼瞼查看了一番。
應該是外用了藥物所致。
“你滴了什麼藥入眼?”
桑子楠搖頭:“不知道。”
桑落看向桑林生:“還有幾日就是仲秋了,你們總要回家過吧?”
桑子楠張了張嘴,差點答應下來,但很快就想起莫星河的警告,他只得推脫:“這裡離醫館近,我又看不見,就不回去了。聽說節後你們要忙,不用擔心我,病去如抽絲,總要養一陣的。”
“對,”桑林生說道,“我的醫術你還不放心?不過是治得慢一些。我每日以清香葉熬水給他薰眼,一個月下來,比剛開始好多了,都能看見人影了。”
桑落抿抿脣:“那你們可需要什麼藥材,我去尋。”
桑林生還真有一味藥尋不到:“白緬桂。我問了不少藥材鋪子,都只有曬乾的花,但薰眼應該用新鮮的,只是眼下入秋實在難尋花朵,若有新鮮的枝葉也是好的。”
白緬桂?
桑落想起三夫人莊子上的那一棵巨大的白緬桂。第二次去時,已不見那棵樹的蹤跡,應該是搬走了,也不知搬去了何處。
“行,我去找,找到了就帶來給你們。”
離開丹溪堂太久,只怕吳焱會有懷疑。岑陌不相信他,早晨出門時,他又特地跑來阻攔,一定是有事的。
桑落急匆匆地離了小院,趕回丹溪堂。
吳焱一直守着,見到她回來,又帶着一件衣裳,也沒再追問什麼。陪在岑陌身邊,照顧得無微不至。
倪芳芳磕着瓜子,靠在廊柱下,用手肘碰碰柯老四:“老頭,你說,知道她是那樣的身子,還能如此用心,這得是多深的情誼啊。”
柯老四聽出一點酸溜溜的味道來,沒好氣地笑了:“你這嘴裡沒正經的,自然不懂了。”
倪芳芳白了他一眼,目光威脅性地投向掛在廊下的那一張灰兔子皮。
言下之意非常明顯。
桑落趁着他們插科打諢的空子,拉着李小川到角落裡,將桑陸生給她的藥丸取了一點下來,交給李小川:“你替我看看,這是什麼毒?”
李小川嗅了嗅,“咦”了一聲,又放進嘴裡,被桑落攔住:“不能吃。”
“桑大夫,這藥的氣味,我從未嗅過。”李小川有些困惑地撓撓頭,他嗅覺異於常人,莫說藥,尋常東西的氣味他也能嗅出來。可眼前這藥的氣味很是陌生。
“想來並非芮國常見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