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涯見狀笑問道:“如何?璟兒想不想跟着無心去蕭城看看?蕭城確是個很美的地方,人傑地靈,那裡還有蘭淼寺此類的佛門聖地。想來你離姐姐和無心姐姐也是在蕭城結識,你說那裡是不是好地方?”
璟兒字字聽聞,心中竟是越來越好奇,她滿心驚奇地問向無心:“姐姐,姐姐,你能不能帶着璟兒去蕭城?璟兒想要跟着姐姐去蕭城,璟兒想一直跟着姐姐!”
無心聽罷這些言說不禁喜從心來,她舒展眉宇,拉着璟兒的手笑道:“好璟兒,姐姐何嘗不願帶你回蕭城?你可願做我們君家的女兒,成爲我真正的妹妹?如此一來,蕭城君府便真正是你的家了。”
“好姐姐,璟兒自當是願意的,璟兒願意跟隨姐姐,姐姐去哪裡,璟兒就去哪裡!”璟兒高興至極地站起身來在房中舞動着,她拉着無心的手一直不停地搖着,將心中的喜悅一顯無疑。
“好好好!從今日起你就是我的好妹妹——君無璟,亦是我今後唯一的親人,姐姐一定會好好對待你!”無心起身將璟兒擁入懷中,她輕撫着璟兒烏黑的髮絲,似是要將所有的關愛一併讓璟兒感受。
我見狀欣慰地頷首,挑眉望向幽涯,只見幽涯亦是安心地勾起脣角,幽時他們都被這一幕觸動了,而琉璃更是從袖囊中抽出絲絹輕拭眼角。好一個君無心和君無璟,她們如何會知曉自己此後的際遇,無心雖未與爲禪成全,卻仍是有自己不俗的生計,而璟兒更是榮冠一時位臨天下。只是此時,誰也預料不到今後如何。
我見她二人姐妹開心,於是拉過璟兒,從袖囊中取出一樣東西放入她手中。璟兒感受着手中被充盈,待我將手收回,她驚詫又小心地將手掌攤開。衆人細細往璟兒的手掌看去,靜靜躺在她手掌中的,正是昔日無心託大哥贈予我的那塊陰陽寶石。
陰陽寶石此刻在璟兒手掌中熠熠閃光,它黑白雙極的剔透像是蘊藏着無限的神奇與奧秘,幽涯更是爲此石深深驚歎道:“好一塊陰陽玉石,寧息風波,乘風斷浪,此石凝聚了天地靈氣,可謂是極好的!”
無心待看清陰陽玉石,眸中生出一種難言的疑惑,我淺笑道:“既是護佑周全,我現在便將此石贈予璟兒,當做是我給她的見面禮。這塊陰陽寶石曾助我度過了重重波難,我希望這塊陰陽寶石亦能夠給璟兒庇佑。”
璟兒捧着寶石真個笑開了花,她直接將手掌端至無心面前,笑道:“姐姐快看,真的是好漂亮的一塊寶石呢!璟兒多謝離姐姐!”
無心先是朝着璟兒笑了笑,隨即走到我面前握住了我的手,輕拍道:“憶雪,無論前世今生,還是將來,你都是無心的摯友,只此唯一,絕無二人。只要你有要求,無心必定竭盡所能爲你做到,決不食言。”
我聞聲眸中帶淚,反握住無心的柔荑沉聲道:“我何嘗不將你當做我的摯友?只是我並不需要你爲我做些什麼,我若是因着有所求才如此待你,又如何能夠對得起我們之間的情誼?”
琉璃走上前來細聲道:“宮主,姑娘,今兒可是爲了璟兒才做的這一桌筵席,若你們再多說一會兒,這些菜怕是要涼透了!”
“琉璃所言極是,宮主和姑娘快些入席罷!瞧璟兒的樣子怕是餓了,她盯着這些菜可是許久了!”幽時過來指向桌上的菜餚,而安琰幾人亦是朝我們點了點頭以作示意。
我與無心聽罷笑着往桌邊落座,將將坐下我又站了起來道:“你們一同坐下罷,今天是爲了讓璟兒高興,大家便不要再執着主僕之分了!”隨後我對無心和璟兒笑道:“你們且吃着,我去給你們做幾道茶點。”
我笑着走出舞櫻軒,
將帶上房門,只見得一個熟悉而偉岸的身影立在門外,那身形依舊冷漠,於我卻不曾有過絲毫的隔閡。我漫步向他,莞爾道:“爲何來了還不進去?”
冷思寒輕勾了勾脣角,搖頭道:“房中溫婉太過催人,我卻只要待到見你一見便足矣。實如幽涯所言,你爲他人周道得太多,連同那顆珍貴的陰陽寶石也一併贈給了璟兒,你似是對她有所思量。”
我探出手拉着冷思寒往後廚走去,廊前雖然人目稀少卻仍是不安全。對於他的言辭,我低聲道:“並非是我篤定她日後會怎樣,只是她此前受過的苦難足夠,人言斗轉星移,她跟着無心必定會有自己的好日子。”轉而想到冷思寒應當是將將下朝,於是問道:“今日朝中之事如何?”
“十二和十四攪壞了四哥與思覺的陰謀,他們兩人的聯合如今已然走向絕谷,匈奴已經對聖朝正式下了戰書。今晨父皇對四哥大發雷霆,失去了思王的四哥便像是失去了爪牙的病虎,他的御林衛也已不足以抵擋勇猛的匈奴大軍,所以父皇向朝臣問詢征戰匈奴的合適人選。”冷思寒手中爲我遞來揀茶所用的竹鑷,話中之意似是明帝最終人選並不在他。
如今左相元修已然與冷思寒統一思量,而朝中擅長征戰之人唯有冷思成和冷思寒兩位皇子,若明帝的人選並非冷思寒,那麼他的抉擇是誰呢?朝中還有哪位皇子可用?我忽地凝眉低問道:“莫非你們有意讓雲王去征戰?”
冷思寒聞言稍稍頷首,沉聲道:“不錯,璇貴妃現今聯絡了朝中大臣,她家中原是我父皇開朝的肱骨之臣,於是我便與左相相商讓雲王去應對。由於後宮之中璇貴妃一人獨大,所以我料定父皇不會反對讓九弟出去試煉一番,而支持九弟的朝臣亦是在今日全然暴露了出來。若非左相有此提議,父皇也就不會就看到九弟和璇貴妃的心思了。”
不錯,元修在朝上提議讓冷思雲帶兵出征,實則讓所有支持冷思雲接承儲位的人嶄露頭角,雖然璇貴妃在後宮之中地位穩固,但是冷思雲作爲衆皇子之一實在是不算起眼,他既沒有戰功,也不比冷思湛善名在外。
因着所有人都會將這次出征當做冷思雲收穫戰功的一次機會,璇貴妃也必會出動自己的母家襄助冷思雲。這對於冷思寒來說卻是一招險棋,若是讓冷思雲此戰得手,那麼他就如願在明帝面前真正獲了一個大功,而若是冷思雲落敗,匈奴便會愈加猖狂。
“你認爲冷思雲出征對戰匈奴,有幾成的把握?此外,你們可有掌握到成王與匈奴所有的來往書信,可能趁機將成王扳倒?”我擡眸望向冷思寒,除了擔憂冷思雲對戰匈奴的結果之外,還想着儘快能扳倒冷思成這個燙手山芋便是最好。
冷思寒眸光冰寒,脣角微勾道:“我與朝中幾個忠誠的諫臣已經交流過了,等到匈奴一疫結束之後,無論結果如何,父皇都會看到那些書信。九弟向來剛愎自用,就算璇庶母的母家給了他如何大的襄助,他都不會聽進一字諫言。你說會有幾成的把握呢?”
我聞言輕笑,冷思寒已經將一切都思慮周全,他料定冷思雲絕不是匈奴的對手,他所要做的,就是在恰當的時機裡打贏匈奴這一場勝仗。
眼看無心與璟兒已經歸去蕭城有一個月之久,也就是說冷思雲已經與匈奴大軍激戰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裡冷思寒往四月樓去得勤快,因着如此才能與左相不期而遇。我並不知曉冷思寒是如何與左相周旋,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麼作爲誘餌,然而冷思寒的大智毋庸置疑,所以不需我們的擔心。
我坐在窗邊望着外面瑟瑟蕭索的秋景,好好的一樹白玉蘭如今連枯葉也不剩幾片,樹下的
石桌與石凳都被落花和落葉鋪滿。飄落的白玉蘭邊緣泛黃而捲起,落葉脆而易碎,一切都在向世人展示着生命的柔弱之美。
“憶雪!”門外冷思玄的聲音傳來,引得我側目往門庭的方向望去,而冷思玄一陣風似的跑進了我的房內,氣噓難平道:“憶雪,方纔七哥被傳入宮中,想來是九哥終於敵不住匈奴悍軍了!”
不錯,這些時日裡雖然冷思雲人在疆外,可是戰報卻頻頻傳來,一開始由於冷思雲人馬諸多還能與匈奴爭個險勝或是平手。可是雖說思覺無道昏庸,然他手下卻着實有幾個勇猛無比的大將,那些在大漠裡生長的勇士都着自己獨特的作戰方略,攻擊更是兇狠無比。他們先是不露實力,在瞭解了對方的戰鬥力之後,便會將敵人殺個措手不及!
心中不免生出幾分擔憂,匈奴如今正是士氣大勝的時候,即便是冷思寒過去也未必能有十足的把握將他們一舉擊潰。我猜測冷思寒此去應該會兵分兩路,他帶着房蒙和徐子靖從京都出發,而大哥和淳于勉他們應當會從南疆直接繞道於匈奴大軍的後面,由此一來便可呈夾擊之勢。
我輕手撫着窗下的秦箏,覆舟即在手下,明帝一生在位也算是造福社稷,只可惜長江後浪推前浪,一個人不可能一輩子穩穩地坐在一個位子上。明帝能在今天的位置,背後不知犧牲了多少人,單是我知道的他已是下手狠辣且不惜往日的情分。
手中輕撥箏弦,揮袖奏出一曲《虞美人》輾轉指間,脣間低念道:“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欄玉砌應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好好的,怎說起了這悼念故國的曲子?尤其最後一句,喻意雖好,可是愁便愁罷了,竟還像那春江水奔流不息。咱們聖朝正興盛着,可不能犯了這樣的晦氣!”冷思玄邊說邊步至案邊斟了杯茶,滿心想着能隨冷思寒一同去征討匈奴。
我挑眉抿脣道:“十四爺此言差矣,這曲子雖有言及故國之心,亦可理解爲宮中女子看世事輪迴。正所謂斗轉星移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事事休,君妾滿腹愁,因而纔像那春江流水罷了。”
十四聽罷往我處步來,他一手端着茶盞,一手朝我伸出食指搖了搖,挑眉道:“你這解釋稍有牽強,後宮之中妃嬪諸多,若真的都這般怨聲載道,真不知父皇還是否願意往後宮去了,璇庶母也沒了今日的風光。難不成你是擔心七哥他……七哥雖有三房侍妾,可他只屬意你一人啊!”
“好了!越說越沒個着調!你方纔說七爺被喚入宮中了,可是確定了雲王不敵匈奴?戰況究竟如何?聖朝軍力傷亡如何?”我指尖輕點,箏弦隨即止住,樂聲即斷。
冷思玄握着茶盞的手微微落下,擡眸輕聲道:“聖朝出兵五萬,而匈奴唯有三萬人,雙方剛交鋒時匈奴損傷很多而我軍則恰恰相反,然而直至今日,我軍損傷過半,而匈奴卻仍剩下三分之二的人馬。”
“也要說是九哥真真不經打,虧得他母妃還調動母家的勢力爲他多加輔助,他在戰場上毫無經驗又不聽諫言,真是給了他多少幫助都是徒勞!”我與十四方說道着,冷思平亦從門外進入,他似是在門外便聽到了我與十四的對話,一進門竟也一同憤憤地說了起來。
“我聽聞璇貴妃的母家本也是開朝之臣,這次冷思雲打瞭如此的一個敗仗,想來璇貴妃面子上也是掛不住,她在明帝面前還不知做了多少擔保,不知道她此後在後宮之中是否仍是一枝獨秀?”我眼眸逐一掠過手下的箏弦,食指不經意挑動一根箏弦發出一聲悶響,如一記悶雷怒放在我的腦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