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華望向心無旁騖在收拾東西的流蘇,莞爾道:“若都能那般沒有心思便好了!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知不知?”語罷,昭華轉而望向雲錦,正見雲錦亦擡眸望着自己,她不知自己是否修成正果,只是都幾許那般不輸耶律成的沉寂,真不會教雲錦心中好過!
雲錦垂眸頓住,腦海中只念起去給都幾許送點心的那日。
“雲錦姑娘,你怎麼來了?”都幾許語聲生分,望着營外提着錦盒的雲錦滿是錯愕,他先前聽聞士兵的通報還以爲是士兵在同他玩笑,沒想到真見着雲錦笑意盈盈地過來了。
雲錦在都幾許心中向來是不輕易言笑的女子,只知道她對昭華甚爲忠誠,雲錦望見都幾許汗涔涔的模樣勾脣淺笑,從袖囊中取出錦帕上前爲都幾許擦拭,笑道:“都將軍勤加練功是好事,只是天寒了,還要當心身子纔是!”
都幾許聞罷連忙後退了兩步,避開了雲錦手中的錦帕,囫圇道:“多謝姑娘,都幾許是個粗人,怎能勞姑娘來爲都幾許擦拭?”
都幾許生分的言辭令雲錦頓在空中的錦帕有些尷尬,隨即擡了擡手中錦盒道:“雲錦沒有旁的意思,只是受王妃之命來爲將軍送些點心。是雲錦自己身份低微,你如今貴爲將軍,不再是往日與我們一同服侍王妃的侍衛,是雲錦逾矩了。”
雲錦言罷將手中錦盒遞給都幾許,都幾許默然接過,隨即低聲道:“還請姑娘代都某謝過王妃!姑娘誤會了,都某並非是說姑娘逾矩,只是都某一個粗人,恐污了姑娘錦帕。”
“如果將軍是擔憂這個,那麼雲錦的羅帕方纔已經擦拭了將軍的汗水,將軍要雲錦把這錦帕如何呢?”雲錦將手中羅帕舉在手中,將才一方雪白織花的羅帕此刻已經汗跡斑斑。至此,雲錦做出一個大膽舉動,她將羅帕塞到都幾許手中,隨即飛快轉身離去。
女兒家的羅帕是不會輕易贈人的,都幾許此間並未將羅帕還給雲錦,雲錦只以爲都幾許對她的情意默許,只是爲何從不見他對自己有所關問?還是說都幾許本不知這些兒女之事,故而僅將那羅帕看似無意?
這是昭華第一次觀量耶律成的臥房,並非想象中的雕樑畫棟,只是簡約的木樑雕窗,若說多餘的綴飾便是那門庭之後的一卷走盤珠簾,猶似暮卷西山雨的姿態,又令昭華心中升起一團疑霧。
流蘇等人都不見了蹤影,昭華心中不免忐忑,她頓時覺得此刻纔像是她的洞房花燭。兩盞蟠龍紅燭在牀榻前悠忽閃爍着,昭華探手扶起一盞紅燭捧至窗邊,她身上披着耶律成贈的貂裘,即便是大開着雕窗亦絲毫覺不到寒風凜冽。
昭華自妝臺取來一把金剪,小心翼翼地剪斷燃盡的燭芯,脣間不自覺淺笑出聲,耳邊卻傳來一聲低問:“在笑什麼?”
聞言,昭華放下手中的金剪,望向一身雪白衫袍的耶律成笑道:“古人因着思念自己遠在異鄉的妻子,故言之‘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昭華雖與聖朝的親友相別,卻能和王爺在一起,因而心中歡喜。”
“與本王一起,你便那麼歡喜嗎?因何歡喜?”耶律成拂袖坐在雕窗下望着昭華剪燭芯的認真模樣,水眸俏鼻,櫻脣粉黛,這女子便是沒有一刻不讓人動心的!
“昭華說不上來,昭華只知道每每見着幾位皇子待王爺不善,我便感同身受,聽到有人要對王爺不測,昭華比自己身遭不測還要擔憂,所以那時莫說是擋箭,即便是要昭華用自己的命去換王爺的,昭華亦是心甘情願。”昭華自發間取下一根玉簪去撥弄燭芯,那一頭青絲順勢滑落,猶如墨色的絲綢一般披散肩頭,看在耶律成眼中便是格外的嫵媚動人。
耶律成忽而伸手將昭華攬在懷中,他雙臂緊扣使昭
華動彈不得,俯首昭華耳畔沉聲道:“人說中原女子不能恣意散發,否則便是不規矩,那麼你此刻行徑可是在引誘本王?或者,你還在誰的面前脫簪散發?”
昭華聞言顏色羞紅,她垂眸嬌聲道:“昭華,從未在其他男子面前脫簪,方纔昭華只是望着那恍惚的燭火一時起了玩心,並沒有要……並沒有要引……誘……王爺的意思,王爺錯怪昭華了。”
昭華語聲極低,耶律成只覺得她這羞赧的模樣十分嬌媚可人,忍不住想要多逗弄她幾句,於是低笑道:“身爲人妻,雖不能有違婦道,不過對自己的夫君展現己情己趣卻並無不可,若你不願引誘自己的夫君,豈非說明本王太過無趣?”
言間,耶律成的雙手已在昭華背脊輕輕遊動,昭華頓感身上一陣酥麻,雙頰頓時嬌羞得不知何處安置,只得將姣容深深埋進耶律成的懷中。耶律成見狀恣意大笑出聲,一個用力便將身材嬌弱的昭華打橫抱起,闊步向珠簾之後的牀榻邁去。
耶律成將昭華安放在牀榻上的動作十分輕柔,那雙有力的臂膀讓昭華深感安全,昭華全然忘卻了耶律成曾經孱弱多病的模樣,或者耶律成的隱疾將養了太久,所以如今真的好了個全實?
未及多想,耶律成的氣息已將昭華覆蓋,那股十足的侵略感再由不得昭華思慮其他,她的雙脣此刻是耶律成眸中的旖旎風光,耶律成迫不及待攫住那對櫻脣,忍不住細細品味箇中滋味,更不知何時已讓昭華與自己坦誠相見。
昭華周身感到一絲涼意,雙脣被耶律成恣意掠奪着,然而意識卻突然驚醒地望向耶律成,待見到耶律成與自己不着一絲的行狀,連忙闔上了雙眸,引得耶律成幾聲輕笑:“你我夫妻,還有何嬌羞?”
這個女子如此乾淨,無論是待他的心思,亦或是這純淨的身子,慣來決絕的耶律成此刻動作輕柔,他捨不得看她痛苦的模樣。然而痛苦是意料之中的,昭華記着蘇嬤嬤提及的將自己交給心愛的男子是道坎,卻沒想到這道坎會讓她痛得幾欲窒息!
耶律成的愛護是無微不至的,他輕緩而柔情地與昭華的每一寸肌膚行禮,以至於昭華暫時忘卻了那刺骨的疼痛,她痛是痛了,卻又感到無以倫比的歡樂。難道是因着她終於與耶律成合二爲一才無比歡喜,連同每一處肌膚都欣喜非常?她說不清道不明,卻仍是覺得幸福。
這實然是耶律成第一次與女子肌膚之親,過往的二十年中,他從未像現在如此渴望一個女子,並且這女子是自己名正言順的妻子,他心中一種沒來由的愉悅。或許讓這個女子爲他綿延子嗣是極好的選擇!他明確知曉,他想讓這個女子有自己的孩子。
雲鬢花顏金步搖,芙蓉帳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承歡侍宴無閒暇,春從春遊夜專夜。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金屋妝成嬌侍夜,玉樓宴罷醉和春。
昭華很慶幸自己不是那個楊氏貴妃,又慶幸耶律成此時並非是君王,雖然耶律成沒有後宮三千佳麗,然而昭華自那日之後確實是與耶律成夜夜春宵。昭華每日全身痠痛總叫蘇嬤嬤掩脣偷笑,雲錦與流蘇亦是在蘇嬤嬤的教習時候知曉昭華爲何如此,兩人望着昭華的神情總透着一股似有似無的笑意。
“王爺這手太重了,瞧王妃身子上青一塊紫一塊的!”蘇嬤嬤言笑出聲,引得昭華無所適從。
雲錦趕忙取出自御醫那裡討來的藥膏,雲步至懶在榻上的昭華身旁輕聲道:“王妃,即便是要賴牀,也先讓雲錦爲王妃塗上這藥膏罷!這藥膏是雲錦從姜御醫那裡討來的,姜御醫說塗上之後將養一日即好!”
昭華聞言驚聲道:“向姜御醫討來的?難道說姜御醫知曉你爲何去討這藥膏?那我豈
非?雲錦,你說你……”
流蘇見狀輕笑出聲,隨即解釋道:“王妃安心,咱們去討這藥膏的時候並未說仔細,只說是我和雲錦兩個平日沒輕沒重地磕了撞了,姜御醫便將藥膏給了我們。”
誰都知曉流蘇所言是爲了安撫昭華,然而昭華此刻卻未想到姜御醫不會這般輕易對宮人施藥,故而其中緣由衆人心中都清楚,惟有昭華一人對流蘇方纔所言深信不疑,不是真的不疑,是不情願疑。
昭華緩緩解開衣物由得雲錦爲自己塗藥,忽然房門大開,只見耶律成疾步而入,跟在耶律成身後的安爲山見狀連忙將雙眸掩住,便聽耶律成沉聲道:“把頭低下,所有人都出去!”
耶律成將所有人都遣走的言令讓昭華不解,昭華半掩衣衫低聲問道:“纔剛下朝的時候,王爺怎的這麼快就回來了?王爺爲何要將雲錦她們遣走?雲錦她們出去了,昭華怎樣塗抹藥膏?”
“沒有那些奴才,還有夫君。”耶律成自榻上將藥膏放在手中,他仔細將藥膏先塗在自己的掌間,隨即動作輕柔地在昭華身上的淤青上按揉,那藥膏無色透明,在昭華的身子上散出一股淡雅幽香。
雖然說是爲自己擦藥,昭華卻覺得耶律成的動作在逐漸幻化成另一種意味,因着那手不僅在淤青上流連,反而在完好的肌膚上亦來去徘徊,昭華止不住一陣羞喘,嬌嗔道:“王爺!王爺如今將下朝,現應在書房,請王爺喚雲錦進來給昭華擦藥好不好?”
昭華的語聲有些求饒的意味,耶律成以爲她是怕了自己,畢竟夜夜承歡對於昭華這般的處子是有些勉強,更何況昭華是耶律成希冀用心呵護的女子。如此,他便讓她休憩一下亦無妨,休憩到夜暮有何妨?
昭華撫着難以平靜的氣息望着耶律成離去的身影,她終於能感受到耶律成對自己的在意,耶律成往日下朝總會先去書房處理朝事,然而現今卻是日日過來看她,她有些不確定耶律成是因着愛她這個人,還是因着愛她的身子?
“王妃過去因着王爺不來而愁,如今王爺心中記掛着王妃,爲何王妃仍然愁?”流蘇整理着昭華的春衫,窗外飛雪早已不見蹤影,凜冽寒風亦不知何時泯滅了蹤跡,空中的鳥鳴是早春將來的第一個徵兆。
昭華望向雕窗外仍然凋零的枯木,抿脣道:“大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愛弛,愛弛則恩絕。”
雲錦聞言低問道:“王妃是憂心王爺因着王妃的美貌而待王妃好?依雲錦看來,王妃大可不必憂心,若是王爺僅看重王妃的美貌,王爺早就會與王妃同房了,大可不必等至今時再與王妃……由此看來,王爺不是個因色生愛之人。”
昭華分明覺得雲錦所言有幾分道理,只是心中隱隱不安,轉眸向蘇嬤嬤問道:“蘇嬤嬤,本宮有一事想請教嬤嬤。”
“王妃這是折煞奴才了!何來請教之說?王妃有什麼事情儘管問奴才便是了!”蘇嬤嬤答應得爽快,心中亦是伶俐,轉而問向昭華道:“王妃是否憂心子嗣的事情?”昭華瞠目,只聽蘇嬤嬤又道:“難怪王妃不安心,王爺每夜這樣的足折騰,那子嗣便是早晚的事情!”
“嬤嬤,倘若本宮有了子嗣,會如何?”昭華語聲遲疑,爲耶律成綿延子嗣是她心中所願,然而她不得不擔心那子嗣今後會否安然,如今耶律成正露鋒芒,耶律蓉蓉和幾房侍妾又都盯着自己不放,此時綿延子嗣必不是上佳之選!
“這還有什麼說的!王妃若是有了子嗣,那便是咱們皇上的第一個皇孫!按理說幾個皇子裡大皇子成婚最早,但是大王妃一直未有生育,所以王妃若是誕育了三殿下的子嗣,皇上和皇后一定會對這個長孫倍加疼愛!”蘇嬤嬤語聲歡喜,似是昭華如今已有了身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