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舞點全仗三人腳步穩健,聽在耳中絲毫不覺刺耳,尤其幾人踏馬舞步極爲新奇,在座衆人都看愣了過去,耶律弘更是連連抿脣頷首,彷彿對這馬舞很是喜愛,而慕倫眼見衆人驚異模樣只覺自傲不已,想來遼宮許久未有如此驚鴻之影,若不然怎教這些皇帝妃嬪都呆了眼?
一舞既罷,耶律弘等人鳴掌讚歎道:“妙極,妙極!”
“好!既是大遼皇帝也覺得此舞精妙,不知皇帝可有回禮也讓我這三個舞伶長長見識!”慕倫此言分明是挑釁,果真不是平白讓衆人欣賞此舞,而是特爲大遼皇帝備下的一個難題。
耶律九等人聞罷皆不言聲,而薩沫耳卻是低聲朝耶律才冷笑道:“入宮這麼多年,還沒見着宮中有人能跳出如此絕妙的舞姿,可不是要咱們大遼鬧出笑話?這個慕倫真不是個善茬兒,不就是念着朝臣於咱們大遼心中不服嗎?”
“閉嘴!”耶律才低聲喝住薩沫耳,垂眸望着地上金磚避不擡眸。
薩沫耳聽罷冷瞥了耶律才一眼,低聲嘟嚷道:“你吼我作甚?又不是我讓咱們大遼無計可施的,那恭親王妃不是有能耐嗎?什麼天姿絕色,倒是上前去獻舞一曲啊!”
在座無人言聲,蕭皇后雖想出頭卻只能瞪眼乾着急,眼見慕倫便要佔了上風,耶律復卻起身向耶律弘行禮道:“父皇,兒臣不才,三位以舞獻寶,那兒臣便來個以武會友可否?”
“皇上,倘若四皇子要獻武,咱們也可教桐貴妃助他一臂之力啊!桐貴妃當日揮鞭捕珠盛會可是一把好手!”蕭皇后暗暗向齊王挑眉,道出此言不知是有何心思,而桐貴妃卻是望向皇上願助耶律復一臂之力。
誰知慕倫卻搖首嘆道:“哦?四殿下要以武會友?四殿下,未免太不文雅了些罷?若是大遼果真無人,那四殿下便在殿中練上一套拳法也無妨,我本以爲遼國廣闊,誰曾想這皇宮之中竟無人才,可嘆,可嘆啊!”
齊王望着慕倫驀然自大的模樣橫眉冷對,在衆人一籌莫展之際,耶律成悠然起身嚮慕倫頷首道:“父皇,可汗既是要以文會友,兒臣已命人回宮去將綠綺取來,不知可汗可願聽琴聲一曲?既然可汗喜弄風雅,那這琴曲必不會傷風敗雅!”
慕倫不知那琴聲有何妙處,想來不過是普通的韻律罷了,由是向耶律成垂眸抿脣道:“恭親王在沙場之上可是極有風采的,既然恭親王如是說了,本汗豈能不給你這個面子?你既是要去取琴便去取來,王爺方纔所言的琴曲本汗可是洗耳恭聽。”
“可汗有所不知,這撫琴的並非本王,而是內人。”耶律成一語未罷,昭華自耶律成身旁悠緩站起,流蘇趕忙扶住昭華手臂嚮慕倫行禮,慕倫望着昭華的模樣似是癡迷了幾分,隨後但見昭華與流蘇雲步至殿下,就着宮人拜訪綠綺的錦臺落座。
“可汗當真是好耳福,恭親王妃輕易不會撫琴,除了皇上和皇后,也就可汗有這個福氣能聽昭華撫琴一曲了!”耶律九冷眼望向慕倫,也算是耶律成給慕倫一個面子,而昭華如若同薩沫耳一般嬌氣,也不會如此能屈能伸,看來他所料不錯,想扳倒耶律才和薩沫耳容易得很,可想要除掉耶律成和昭華卻實在是不易。
耶律弘聞言垂眸勾脣,輕笑道:“九弟這句話說得不在理,慕倫可汗乃是咱們大遼的貴客,朕與皇后聽得昭華撫琴,便讓昭華撫奏一曲相迎遠道之客也是無妨!”
蕭皇后隨即引盞嚮慕倫挑眉淡笑道:“皇上所言極是,慕倫可汗請不要拘束,遠道是客本應周道相迎,可汗還請再飲一杯,桂花蜜濃郁香醇,若只聞琴而無酒,終是可汗這等文人雅士之憾啊
!”
昭華頷首一一掠向衆人,繼而淡然垂眸挑指赴琴,語聲婉轉道:“子夜封章扣紫清,五霞深裡佩環聲。驛傳風火龍鸞舞,步入煙霄孔翠迎。瑤簡重,羽衣輕,金童雙引到通明。三湘五管同民樂,萬歲千秋與帝齡。”
轉軸撥絃三兩聲,未成曲調先有情。輕攏慢捻抹復挑,韻如霓裳音綠腰。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冰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暫歇。
琴鳴之際昭華每每與耶律成相互凝望,耶律復卻埋首飲酒,雙眸不欲望向昭華只怕心中生思,而桐貴妃卻是神思恍惚看錯二人,一如那撫琴之人是自己,而座前相映之人是都幾許,她脣間淺笑幾分,若得比翼雙飛翼,只羨鴛鴦不羨仙!
一聲利落勾指了斷琴曲幽鳴,衆人追味無窮,而無心音律的薩沫耳只念着方纔慕倫靜望着昭華不曾移眸,於是冷聲道:“好啊!好!恭親王妃的琴果真極好,不僅琴好,容貌也好,瞧可汗看咱們王妃看得都出神了,這恭親王妃可當真是才貌雙絕,天下無雙啊!”
昭華聞罷起身向耶律弘微福行禮,莞爾道:“父皇,大王妃謬讚昭華了,這一曲《鷓鴣天》乃是禱唸國泰安康之作,昭華區區拙技,讓父皇和可汗見笑了。想來大王妃方纔之言是指昭華貌似無鹽,只願昭華不要驚着了可汗纔是。”
“恭親王妃真真是謙遜,你若是貌似無鹽,本汗宮中的一干妃嬪豈非是難以入眼了?且方纔本汗之所以望着恭親王妃,着實是因着王妃才貌雙絕,又想這王妃是位仙子,身邊兒的丫頭看來也不是俗物,透着股機靈勁兒,嬌美得很!”慕倫似是看出薩沫耳有意針對昭華,分明是要昭華在衆人面前難堪,他自對昭華情有獨鍾,又怎會允准他人有害於她?於是便將由頭轉向昭華身旁靜默不語的流蘇,誰知卻鑄就耶律九心底機關。
桐貴妃隨即向耶律弘頷首道:“皇上,依臣妾之見,恭親王與王妃令皇上和可汗開懷,可謂是功勞一件,皇上可要賞他們一賞?”
耶律弘眸中似有所思,然則脣間卻是沉聲道:“貴妃所言有理,只是該賞他們些什麼呢?昭華,成兒,你們二人倒是說說,可有什麼想要的,朕也好賞與你們啊!”
耶律成起身至昭華近旁一同向耶律弘跪拜行禮,他明知耶律弘多思,因而只是淡然道:“父皇,能爲父皇和可汗獻上一曲乃是昭華之幸,若父皇還要賞些什麼與我們二人,莫不是折煞了兒臣?”
蕭皇后見耶律弘與耶律成各有心思,在慕倫面前繼續猶豫不休終歸不是道理,由是向耶律弘輕笑道:“皇上如此相問,恭親王與昭華怎會直接討要封賞?依臣妾看來,皇上不如將庫房中的一支薛金玉杆狼毫賞給皇長孫,也好敦促着皇長孫日後勤勉學業。”
耶律弘聞罷連連點頭,擡眸向耶律成二人笑道:“皇后說的不錯,德兒天資聰敏,朕很是疼愛他,回頭教黃秉盛去庫房中尋了那薛金狼毫便送去你們宮裡。好了,你二人怎還跪着?快些回座去罷!”
“多謝父皇聖恩!”
耶律成與昭華依言回去座位,只聽得慕倫高聲笑道:“大遼皇上看來很是疼愛這個皇長孫,本汗倒不知是否有這緣分能見上一面?日後還願去靖華宮見一見這位皇長孫啊!”
耶律九不以爲意,心念着慕倫將才看着昭華的神情,卻故意挑眉道:“本王看來,可汗哪裡是去靖華宮看望皇長孫呢?想來是方纔看多了恭親王妃身旁的丫頭,想着日後去靖華宮續上這段緣分罷!”
白綾聽出了耶律九
言下之意,由是與薩沫耳低聲耳語,薩沫耳又將此意傳語耶律才,只聽耶律才悠然笑道:“皇叔言重了!不過一個婢女罷了,若可汗果真喜歡,便請父皇做主將此女賜予可汗便是了,無論她是誰身邊兒的丫頭,能侍奉可汗左右總算是擡舉了!”
流蘇聞言面色煞白,她身子向昭華依傍得緊,昭華凝眉望向耶律成,而耶律成卻是要她平復心思,切要戒驕戒躁。
耶律復卻向耶律才冷聲道:“大皇兄此言甚是,不過可汗身份尊貴,三皇嫂身旁的一個丫頭恐怕是不夠,不如將大皇嫂身旁的白綾也一併去侍奉可汗可好?”白綾憤然望向耶律復,這二人分明知曉對方是何人,可耶律復還要佯裝不知此女便是那歹毒心腸的耶律蓉蓉!
“本汗還要多謝幾位王爺的好意!皇上,本汗後宮充盈,實在是不需此多妾侍,多謝皇上和衆位王爺美意!”慕倫心中專情又不亂情,若真能讓皇帝賜婚,他心中只有一個人選,且當讓昭華成爲他們黠戛斯獨一無二的汗妃!怕只怕恭親王捨不得,大遼皇帝也賜不得!
昭華隨即起身嚮慕倫行禮,朝耶律弘抿脣淺笑道:“父皇,如今天干風燥,昭華新烹製了一些五味子,可做清茶生津解虛,如是可汗不棄,昭華願以這些新茶奉與可汗,也好緩和可汗遠道而來的不適之症。”
“說到底還是昭華有心,可汗遠道而來難免有些水土不適,你這些五味子制的恰是時候,回頭便讓安爲山給可汗送去罷!”耶律弘揮袖示意昭華落座,昭華略有頷首便掠裙坐下。
慕倫又起身朝耶律弘躬身行禮道:“大遼皇帝真是好福氣,這一家子人可謂是團圓美滿,有道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由此看來,大遼皇帝便是國事家事全不誤,本汗佩服,佩服!”
薩沫耳聽聞此言忽而冷笑道:“團圓美滿?不盡然罷,二皇弟還在邊塞古道拘押着,難道父皇便當沒有了這個兒子不成?”
耶律弘與在座衆人皆聞見薩沫耳此言,耶律弘神色不驚地望了薩沫耳一眼,面色卻是鐵青冷硬,白綾卻是雙眸翻白直道薩沫耳愚不可及,耶律才更是眸光銳利望向薩沫耳切齒道:“放肆!父皇在此,渾說些什麼?給本王好好閉上你的嘴!”
耶律成思量之下朝耶律弘引盞道:“兒臣恭賀父皇,二皇兄昨日才從邊塞古道向父皇進了些自己耕作的穀物,看模樣很是飽滿豐實,足以證明今年農事會是個好收成!二皇兄如今在邊塞古道每日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連兒臣都很是羨豔啊!”
“是啊!將時二皇兄去邊塞古道韻養生息,兒臣悔沒有跟着過去,還望父皇允准兒臣今年去邊塞古道瞧上一瞧!”耶律復應聲附和耶律成所言,爲的只是解去耶律弘於慕倫之前龍顏保全。
昭華淡望了桐貴妃一眼,桐貴妃隨即與昭華一同舉盞起身,廣袖輕攬敬向耶律弘與四下衆人開顏笑道:“皇上,國事家事盡然順遂,此時無聲勝有聲,各位何不滿飲盞中清酒,盡將一切賦予不言之中呢?”
由是便化去耶律弘一時尷尬,在座衆人可謂是各有心思,慕倫雙眸略低只顧望向昭華一人,昭華心思明瞭慕倫知曉自己身份,卻未曾想到他願解去自己圍困,耶律九眼眸緊盯慕倫與昭華二人,心下猜疑不由分說。薩沫耳對昭華嫉恨更進一分,皇儲之位更成耶律才眼前最急,白綾目空這個黠戛斯可汗,只恨耶律成與昭華太過恩愛!
“十二樓前生碧草。珠箔當門,團扇迎風小。趙瑟秦箏彈未了,洞房一夜烏啼曉。忍把千金酬一笑?畢竟相思,不似相逢好。錦字無憑南雁杳,美人家在長幹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