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着頭跟在四阿哥後面,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四阿哥對我說,“到了。”我才擡了頭,看到面前昏黃的燈光下半掩着一扇門。這就是宗人府了?
“進去吧。”四阿哥冷冷的道。我跟着他進了去,一進去就感到有一股無形的壓抑襲來,我心顫了一下,好陰深的地方。
裡面的執事太監見是四阿哥,忙堆了笑迎上前,“奴才給四爺請安,四爺吉祥。”四阿哥對着他們擺了擺手,其中一個想是有些頭兒的執事太監一臉哈巴地笑着問四阿哥:“四爺這麼晚了,是有什麼吩咐?”一邊說一邊將那一對老鼠眼斜斜地打量着我。
“今兒爺想起有些話要問剛押進來的女犯,你們先到一邊去吧。”四阿哥看了我一眼對着那幾個太監道。太監們聽了互望了下,但沒有阻止,只是給了盞燈籠放到我手上,“你提着給爺照路。”這死太監還真是會看人下菜,怎麼一瞧我就是服侍人的呢。我接過對着四阿哥道,“四爺請。”
四阿哥也不說話,只是將手背在後面,往前面的一道門走去。我跟在他身後,隨着他拐了一個院子,然後走了一段甬道,這裡倒是有很多侍衛看着的,每隔沒多遠便有侍衛守着,四阿哥身上有腰牌,所以暢通無阻的。
原來宗人府的牢房還有地下的。我們進了牢房後,往裡面再走了些,就看到有兩個太監在守夜,他們一見我們來忙起身看着我們,看到是四阿哥後,兩個太監又是一行禮,四阿哥對他們以單獨問犯人爲由將他們支了出去。
“好了,我已將你帶到,你有什麼話,就快些說,我先到門邊把會子風。”四阿哥說着便向門口走去。我本想對他說聲謝謝,但他走得極快,我便將那兩字又咽了回去。
夕柳正縮在牢房的一角,將臉埋在膝蓋裡,我們來了她也沒發覺。我見她這樣,心中一陣痛,走到牢邊握着木柵子輕輕喚道,“夕柳,我來了,姐姐來看你了……”
夕柳慢慢地擡了頭,她一定以爲是自己聽錯了吧,眼神呆滯地看向我這邊,當她看清是我時,有些不相信地瞪大了眼,“姐姐……”
我朝她伸出手,“夕柳快過來,是我,是姐姐……”夕柳忙站起來奔向我,握住我伸出去的手,臉上的淚大顆大顆的滴落。“姐姐,你怎麼來了?”
“我來看你了,你這個傻丫頭。”我看到夕柳除了臉色有些憔悴外,她身上的衣裳倒也整齊乾淨的,沒有見到傷痕,看來四阿哥是沒有對她用刑。
“姐姐,我,你不該來看我的,我現在犯了罪,你來看我,會連累你的。”夕柳的眼中又掉了一串淚。
“夕柳,姐姐問你話兒,你可要老實回答姐姐。”我心裡也急,還是先將事情弄清楚再說吧。
夕柳有些遲疑地看了看我,然後點了點頭,“姐姐問吧,夕柳一定如實相告。”
我盯着夕柳的眼睛問道,“夕柳,你不是在宜妃娘娘那裡嗎?怎麼會去了鹹安宮的?”夕柳聽我這一問,眼神便有些黯然,她低了頭,“宜妃娘娘說讓我先去鹹安宮呆一陣子,然後再尋個理由將我送出去。”宜妃怎麼出爾反爾的?我有些氣憤,“那十阿哥呢?”聽我問起十阿哥,夕柳更是一臉淒涼,嘴脣翕動着,過了會才道,“我去了鹹安宮後,他便不曾再來找過我。”說到這,夕柳蒼白的臉上顯了一絲笑道,“這樣也好,我本就配不上他。”我看着夕柳,知道她沒將話講完,定是還有事瞞着我,“夕柳,你告訴姐姐,你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夕柳頓了下,隨即道,“沒有,我本就不喜歡十阿哥的,只是看上了他的皇子身份,想着嫁了他出宮去。”這決不會是真的,我心一緊,又問道,“那你爲什麼要將這事兒攬在身上?”
“姐姐,雖然我們在一塊兒的時間不多,但是你卻是我這一生除了爹孃以外對我最好的。我是個代罪之身,不管怎麼樣也是要老死宮中的。姐姐不同,姐姐還可以出去,姐姐還要找到孩子。”我以前對她說過我的事,那時我希望能夠堅強地活下去。
“夕柳,你也一樣,你也可以出宮的,姐姐會幫你出宮的。這事兒不是你做的,你爲什麼要承認是你做的?是不是有人逼你?”我握緊了夕柳的手,我不能讓她替我去受罪,這事是我做的,她是無辜的。
“姐姐,我去了鹹安宮後,廢太子側妃是個很善良的人,她對我很好,後來我們才知道,我們都是認識你的。她讓我給你傳信兒,卻不料那日被廢太子發現了,廢太子問她是誰教的?她沒有將姐姐說出來,只說是自個會的。如今西北戰事起,廢太子便想乘此機會聯絡外面的舊部給皇帝上摺子讓他出徵,以此重握兵權逼宮。只是信還沒送出,便被四爺派去的人給截了。”夕柳平靜地說着,我在她臉上看不出什麼悲傷。
“那你也不必將此事攬在身上,這與你無關啊。”我聲音有些哽咽。
“姐姐,側太子妃已經有身孕了。”夕柳看着我道,“她剛懷上時就想告訴你這個好消息,沒想到我沒辦成事,這都怪我,要不然也不會有今天這事兒。”夕柳自責的哭着。
“這不怪你,都怪姐姐,是姐姐教育了側太子妃用礬水寫信的。”這都是我的錯啊。
“姐姐,事已至此,你們不用擔心了,我一個人全攬了,你們不會有事的。只要姐姐沒事,妹妹就心安了。”夕柳展了一絲蒼白笑容。我的心一窒,胸口好痛。夕柳見我這樣,忙驚道,“姐姐,你這怎麼了?”
“沒事,夕柳答應姐姐,千萬不要畫押認罪。”我緊緊盯着夕柳的眼睛道,“快,快答應姐姐,姐姐一定可以將你救出去的。相信姐姐。”
“姐姐,你別這樣,我,我答應你,我不畫押,你,你身子怎麼了?”夕柳見我臉色鐵青,驚叫道。我聽她答應了,也鬆了口氣,身子一軟,倚着木柵門慢慢倒了下去。
四阿哥許是聽到了夕柳的叫聲,忙趕了過來,見我蹲在地上,一把抱住我急道,“你這是怎麼回事?”
我喘着氣,對着四阿哥道,“我沒事兒。我求你一件事,你讓獄中的看守們不要虐待夕柳,好不好?”四阿哥咬了牙盯着我看了眼道,“到現在你還顧着別人。好,我應承你。”
“四爺,你快帶姐姐出去,這裡溼氣重,她身子弱受不住。”夕柳央求着四阿哥道。
四阿哥對着夕柳點點頭,他想抱我起來,被我拒絕,這裡是宗人府,若是被他抱着出去,定是有人嚼舌頭的。我用力咬了脣,“我沒事,你先扶我起來。”四阿哥聽了,臉色一滯扶了我起來,我做了個深呼吸,強忍痛站起,對着夕柳道,“夕柳記住答應姐姐的,千萬不要放棄。”
夕柳看着我用力點了點頭,笑道,“姐姐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你快些回去歇着,夕柳不會有事兒的。”
“咱們走吧。”四阿哥見我一臉蒼白駭人,急着想要來扶我,被我輕輕一偏躲開,然後對着夕柳不捨道,“夕柳,姐姐得了空兒再來看你,姐姐回去了,你可要好好的。”
“姐姐,你也要好好的。”夕柳眼中含了淚道。
我轉過身,將桌上的燈籠拿起,“四爺請在前面走。”我的胸口很痛,但我努力裝作沒事一樣,至少我在這宗人府裡不能倒下。四阿哥見我這樣眼中有些疑慮,但他也沒說什麼,只是往前走去。我再回頭看了眼夕柳,她趴在木柵門上對着我努力笑了笑,而我的心卻又痛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