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大片的樓臺屋宇,到了一處兩層小屋外,屋外種滿一種漂亮的藍色花朵。
黃衣女子卻止步,在木門上摸索一陣,花田自動向兩旁分開,顯出一條小路來。白琦看黃衣女子謹慎的模樣,自然也猜到這花有些古怪,便學着她的樣子,小心地走着,不去碰觸藍色的花朵。
白琦站在小屋門外,聽到屋內傳出一陣鶯聲燕語,有女子大聲喊着:“該我了,該我了。”
“好好好,海棠姐姐自然是用海棠媚了。這種胭脂是將海棠果子碾磨成粉,配上麝香、龍涎、抹香,精心調製而成,最襯海棠姐姐的膚色,絕對能讓男子望之忘魂,聞之失魄。”一個男子輕佻的聲音傳來。
身邊的黃桃皺了皺眉頭,拉響門外的鈴鐺。
一個衣着紅衫的玉面男子從二樓探出頭來,看到白琦兩人,面上略帶驚詫,“依,黃桃姐姐怎麼來了,還帶了貴客過來。來,快進。”同時探出頭來的還有幾個豔裝女子,個個臉上着濃妝,看到黃桃,立刻縮回頭去。
黃桃面露厭煩之色,站在門口,並不上前一步,冷冰冰的說:“有貴客要見你,你要好好招待。還有把你那些媚脂豔粉都收起來。”
紅衣男子臉上帶着輕佻的笑容,翻身從樓上飄了下來,穩穩落地,氣息未有絲毫紊亂,緩緩走了過來說:“呦,好俊俏的小哥,這位小哥找在下所爲何事?”
白琦很難將眼前這個不到弱冠的玉面男子與江湖百曉生聯繫起來,可即便與想象中的有再大差距,她還是要試一試,於是上前一步,微微施禮道:“請問你可曾聽說過寂川先生這個人?”
紅裳對白琦的來意瞭然:“你確定不是寂川道人?”
白琦搖搖頭說:“不是寂川道人,我說的寂川先生大概有四十來歲,他精通......”
紅裳輕蔑一笑,打斷道:“這個世上沒有這個人。”
白琦心往下一沉,還是和她打聽的結果一樣嗎?江湖上是真的沒有師父這號人,還是說師父根本用的是假名?白琦不死心,從懷中掏出一樣物什,攤開手,說:“這是用藍田暖玉打磨的棋子,請問你是否見過這個東西?”
紅裳看到白琦手中的棋子,怔了一下,臉色頓時大變,撲了過來,抓住白琦的手腕厲聲說道:“你怎麼會有這個東西?”
黃桃一看情形不對,不知從哪裡抽出一把軟劍,立刻將劍架在紅裳脖子上,厲聲喝道:“紅裳,放開他。”
紅裳死死盯住白琦手中之物,冷冷的說:“黃桃姐姐,別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我要是想害他,你們就不可能還站在這裡。只要他老老實實告訴我這個東西是從哪裡來的,我便保證將你們毫髮無損的送出香窟閣。”
黃桃全身緊繃,警惕的望着紅裳,沒有一點讓步的意思。
白琦對着黃桃笑了笑,說:“黃桃姑娘,放下劍,看來紅裳公子認得我手中的東西,我正好有一些事情要向他打聽,剛剛好。”她這是對黃桃說,也是說給紅裳聽。
果然紅裳先收了手,笑着說:“紅裳失禮了。”
黃桃遲疑一下,才收了劍,對着紅裳惡狠狠的說:“這位若是少了一根毫毛,上頭不會輕易放過你。”
紅裳微皺一下眉,轉而笑着說:“黃桃姐姐將我看成什麼認了?放心好了。”說着伸手作請,請他們兩人進屋。
白琦剛要上前,便被黃桃攬住。白琦笑了笑,說:“黃桃姑娘放心,我們就說幾句話。”她雖然不知黃桃爲何如此緊張,可也知道她這是爲她好,不由心存感激。
黃桃讓開身子,在她身後說道:“若是我什麼事情發生,請你叫我一聲,我就在門外。”
白琦感激地點了點頭,隨着紅裳進了房子。木屋內已經沒有那些鶯歌燕語,怕是早就趁機溜了。
白琦坦然說道:“紅裳公子不請我坐一坐?”
紅裳抱臂冷笑着:“就是讓你坐,你也不一定敢坐。我這裡的一物一線都浸着毒,你要坐嗎?”
白琦覺出他的敵意,雖然猜不出他的敵意源何而來,可也知道他是看到她手中的棋子而變了態度,於是笑着說:“客隨主便,既然主人不熱情,白琦就只有站着了。不過看紅裳公子的反應,你似乎識得在下手中的棋子,看來白琦並沒有找錯人。”
紅裳奇道:“你就是白駙馬?”
白琦點了點頭,紅裳慢慢冷靜下來,轉身回到擺滿瓶瓶罐罐的桌前,把玩着手中的瓶子說:“給你棋子的就是你口中的寂川先生吧?你給我說說他,或許我知道這個人。”
白琦心中一喜,告訴他一些關於師父的事情,告訴他三年前他突然失了蹤跡,前段時間匆匆見過一面,現在卻又失了蹤影。
紅裳打開一隻顏色豔麗的瓶子,輕嗅一下,說:“你說你的師父多大了?”
“四十有餘。”
紅裳手指一滯,兀自笑道:“若是這樣的話,我就不認識你口中的寂川先生。不過我倒是認識送你棋子的人。”
白琦心中一喜,等他再說下去,卻見他突然轉過頭來,對着她詭異一笑,“要不我這就帶你去見他?”
白琦雖然心生疑惑,卻還是不願放過任何線索,便點點頭說:“好,或許那個人知道一些師父的信息。”白琦剛一說完,身下的地板突然裂開,身子開始往下掉,緊急之下白琦喚了一聲:“黃桃。”
頭頂的鐵板迅速合攏,聲音被生生截斷,沒有一絲光亮。白琦在黑暗中只覺得身體正沿着一個斜坡下滑,她伸手在周圍摸索,想要找到攀援的東西,卻發現周圍打磨得極爲光滑,根本無處攀援,完全制止不住下落的趨勢。
白琦心中慌亂,卻不能有什麼作爲,下面漸漸可以看到光亮,可是下降的速度只增不減,若是繼續這樣下去……會摔得很慘。
白琦以極不雅的姿勢從密道里摔了出來,落在洞口那堆稻草上,變聽見一個聲音說,“呦,挺快的嘛!”
白琦一擡眼就看到紅裳那張臉,此時他正抱臂靠在身後的牆上,臉上掛着欠扁的微笑。
白琦忍痛站了起來,走到少年面前。紅裳警惕的後退一步,說:“你想幹什麼?你打不過我的。”
白琦指着他的臉,語氣平和地說道:“豬頭。”
紅裳的臉本來紅一道黑一道,紅的是血痕,黑的是灰跡,此時瞬間變成了醬紫色,他跳起來,捂住臉說:“不準看,再看剜了你的眼。”看來他在黃桃手上也沒有討到什麼好處。
白琦頓時心情大好,說:“現在可以走了嗎?紅裳公子?”
紅裳用紅衣蹭了蹭臉,一甩袖子,輕哼一聲,徑自走在前面。這個地方與香窟閣相連,而紅裳又可以從別的通路過來,那麼這裡應該是在香窟閣臨近山崖谷底。紅裳設計她落入密道,自己又甩掉黃桃,從別的路徑進入。也就是說少年刻意隱瞞這個通道,花月閣的人不一定知道這個地方,那麼眼前的紅裳到底是正是邪?是敵是友?白琦完全拿不準,不過紅裳的性格乖張,脾氣怪異,還是不惹爲妙。
“到了。”少年到了一處不起眼的石壁前,前面根本沒有通路。
少年撿起地上一些散落的石頭,按一定的順序放入石壁上的凹槽裡,整塊石門轟然打開。白琦心中一緊,這個法子師父曾經提過。
白琦隨着少年步入洞穴,發現裡面別有洞天,是一個天然的居所。拐了幾個彎便到了穴底,只是裡面空無一人。
少年看到斷開的鐵鏈,頓時勃然大怒,“墨跡,你膽敢逃?恩,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要將你抓回來,慢慢地折磨你。”一時間洞穴內狂風大作,少年將鎖鏈擲在牆上,濺起點點火花。
聽到這個名字,白琦覺得有些耳熟,忽然想起當初被司空竹從鳳鳴宮手中救下的時候,司空竹曾經提過這個名字。姓墨的並不多,她差人打聽過,知道江湖上有一個神醫便叫“墨跡”。
白琦見少年劣性大發,無心思量太多,更無心探究,只想着趁早脫身,於是趁其不備,慢慢想洞口移動。不想還未走出幾步,少年目光殺了過來,向白琦擲來一個彈丸,彈丸在白琦腳下炸開,香霧立刻瀰漫開來。
白琦一聞到香霧,腳下發軟,癱軟在地上,眼睜睜的看到少年一步步慢慢走了過來,扼住白琦的脖子,惡狠狠地說:“逃,我看你往哪裡逃,我看你又能逃到哪裡去。你霸佔了我的所有,竟然還想着逃?我的墨師兄,你可真是待我不薄。”
白琦掙扎着,完全說不出話來,此時發現少年雙目發紅,已經神志不清,儼然已經成了一個是非不分的小瘋子,不由心寒。她確實不應該跟着他進屋。
紅裳的手越收越緊,白琦漸漸喘不過氣來。她突然想起黃桃給她的那隻香囊,想要伸手去夠,可是全身鬆軟,根本沒有力氣去夠香囊,只得任由少年的手越收越緊。隱約之中,白琦似乎聽見喉骨斷裂的聲音。胸腔中的空氣越來越少,意識開始模糊,她的腦海裡慢慢浮現出段鳳鸞那張濃妝豔抹看不出男女的臉。一個念頭突然出現:她還不想死。
石門轟然裂開,一股寒氣迎面襲來,氣勢洶涌。白琦還未意識到發生了生麼事,身上的紅裳一聲悶哼,倒在地上。白琦一口氣喘不過來,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