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明黃色龍袍的男子在上位上落座,開口道:“平身。此次家宴不論君臣。”
衆人紛紛落座,白琦還未坐定,便聽見皇帝說道:“白駙馬,好久不見,別來無恙?”皇帝臉上掛着微笑,一副親民形象。
白琦頓覺惶恐,有一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立刻垂首應道:“草民過得很好。”若是她沒有記錯的話,他們其實昨天才見過面。
皇帝滿意的點點頭,還要開口問些什麼,便有一紅色宮裝女子上前,歡喜地說:“父皇,馮駙馬幸得許泰的祝賀文,特來獻給皇上。”說着已示意小太監將手中的卷軸呈了上去。
皇帝沒有伸手,制住身邊欲開口說話的紫領太監,卷軸在眼前展開,臉上沒有出現衆人期望中的笑容,反而面色一沉,“拿下去,這樣的東西也敢獻上來?”
四公主愣了一下,臉上有些掛不住,不由分辨:“父皇,這可是許泰的遺作。”
小太監收了不是,不收也不是。皇帝身邊的紫領太監對着小太監使了使眼色,小太監立刻退下。
坐在皇帝身旁的皇后看到這一幕,有些不忍,不由開口道:“皇上,遙兒這是犯了什麼錯惹你生這麼大的氣?皇上不是很想得到許泰的這幅祝賀文?”
皇上嘴脣緊抿,完全沒有想要解釋的意思,那個紫領太監彎腰回道:“啓稟皇后娘娘,十天前聖上親手將許泰的祝賀文封了箱。”此語一出,令人思量。既然真品已經封箱,那麼現在四公主手上這件自然是贗品,而且也只能是贗品。
“父皇息怒,四妹還很年幼,識人不清也是在所難免,不管怎麼說四妹也是一片孝心。”一直坐着不說話的太子突然站了起來,爲四公主求情道,溫文爾雅。
皇上臉色微霽,大手一揮,“都回座位吧!”
白琦不由多看了太子一眼,太子像是察覺到她的目光,一個眼神掃了過來。白琦被他眼裡的恨意嚇了一跳。
段鳳鸞在白琦耳邊輕聲說:“你怎麼了?”
白琦回過神來,再回神去看太子。他的臉上已經恢復正常,正與身邊的人輕聲交談,臉上滿是謙遜溫和的笑容,彷彿那一冷眸是白琦的幻覺。白琦不確定他的敵意來自與何處,也不便告訴段鳳鸞實情,便笑笑說:“沒有事。”
歌舞昇平,絲竹管絃,美酒佳釀,山珍海味,觥籌交錯之間能盡歡的不知有幾人。
白琦突然有些懷念西陵郡。在西陵郡,一到節日,全府的人都會聚在一起,屋子裡聚不下,便將後院打掃出來,齊刷刷擺上十幾張桌子,不管是時常忙的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母妃,還是護衛、花匠,都上桌,一府的人熱熱鬧鬧的。白琦最喜歡那個時候,不管她怎麼笑,怎麼鬧,母妃都不會責備。
可是在這裡,一言一行,似乎都帶上了枷鎖,場中歡笑的人你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高興。
“你怎麼了?”段鳳鸞敏銳得發覺白琦的異常。
白琦有些悶悶不樂,回答道:“沒什麼,只不過是想念西陵郡了。”
段鳳鸞修眉一挑,琉璃色眸子中泛起濃濃笑意。
白琦被他笑得心慌,瞥見他眼前空空的酒杯,狹隘地說:“公主,你怎麼不喝酒?是這美酒不和您的心意?”
“酒會醉人。”
“那你怎麼也不吃菜?”
“……”
白琦心中得意地想笑,可是面上卻是極其真誠地建議道:“其實你可以把面紗摘了。因爲你臉上的粉足夠的厚,能夠掩飾住你的相貌;胭脂夠濃,能讓您顯得足夠嫵媚;你的衣領夠高,能遮住您的……喉結。”說完,白琦也不看段鳳鸞微怒的眸子,徑自端起杯中清酒往嘴裡送。
段鳳鸞眸色一暗,長手一伸,將白琦拉至胸前。
白琦口中含酒,還未下嚥,便突受此變故,不能驚呼出聲。段鳳鸞兀地低頭用脣封住白琦的雙脣,隔着面紗,去吸吮白琦口中的酒。
白琦驚愕地睜大雙眼,瞳孔瞬間放大,映出段鳳鸞微帶笑意的眸子。他的眸子幽深如谷,琉璃色的眸子倒映着她的影子,白琦有一瞬間的失神,脣上能感覺到他嘴脣的溫度,這個空當,口中的酒被段鳳鸞慢慢吮了過去,直到嘴脣上傳來噬咬的痛楚,白琦纔回過神來。
白琦用力推開段鳳鸞的身子,豁然站了起來,手忙腳亂之間帶翻了酒盞。白琦後知後覺的發現,她的劇烈反應讓本來沒有注意到這邊的衆人,齊齊向這邊望了過來。她不由紅了臉,頓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段鳳鸞緩緩站了起來,用自己的身子擋住衆人的目光,款款說道:“鳳鸞能得婿如此,乃三生有幸。今日,鳳鸞在此謝主隆恩。”他說的太過正式,衆人一時之間都沒有再去糾結白琦方纔的失態。
上位的皇帝身子突然一震,然後大笑着說:“三生有幸,呵呵,確實是三生有幸。”衆人也都附和地笑了起來,一時間場中一片歡笑。白琦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不過倒是看出皇上的興致很高,酒興極好。
因爲龍顏大悅,堂上的舞姬舞得愈發起勁,絲竹聲愈發歡快,堂上的氣氛一時間到了鼎盛。
段鳳鸞興致也很高,拉着白琦坐下。白琦再也不敢有挑釁他的舉動,就擔心他會做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舉動。
突然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送到白琦面前,白琦吃驚地看進段鳳鸞那雙帶笑的琉璃眸中。白琦微微皺眉,窘的厲害,微微偏頭,正看到有不少人的目光注視着這邊。
“駙馬~”段鳳鸞用一聲輕軟的女聲喚道,白琦頓覺汗毛直立,擔心他再做出什麼方纔的舉動,立刻伸頭將葡萄銜入口中。
段鳳鸞極是滿意,低頭忙活起來,又是給白琦剝龍眼,又是爲白琦剝葡萄。他的手指纖細,白皙而修長,確實不像是男子的手,他剝葡萄的動作麻利而好看,不多時一直晶瑩剔透的葡萄便剝好,送到白琦脣邊。白琦微微啓脣,汁水豐滿的葡萄被送進她的口中,他的小指無意間劃過白琦的粉脣,引得白琦嘴脣一陣發麻。這才發覺他的指腹間也沒有一點薄繭,異常柔軟。
白琦霞色染上面頰,她正襟危坐,狠狠瞪了段鳳鸞一眼。段鳳鸞極其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堂上的皇帝似乎格外高興,不由多飲了幾杯,醉了,便早早退了場。皇帝一走,皇后也沒多留,不多時就找了個留有退場。沒有了皇帝皇后的家宴,氣氛活絡了不少,依然是歌舞昇平,鶯歌燕舞。
四公主突然出列,手中拿着一隻酒杯,遙遙對着太子說道:“皇兄,遙兒多謝你的開脫。”
太子面上笑着:“四妹見外了。”
好一副兄慈妹恭的模樣,白琦突然聽到身邊段鳳鸞一個冷哼出口。因爲他這個冷哼出現的太過突兀,所以聲音雖然不大,可全場差不多都聽到了。
四公主當下變臉,微擡着下巴說:“皇姐有何意見?”
段鳳鸞臉皮都沒擡,低頭繼續剝着手中的葡萄,口中念出兩個字:“沒有。”
這敷衍的意思太明顯,四公主當下臉上掛不住,一個冷哼出口:“皇姐姐可真是新婚燕爾,與新駙馬如膠似漆,羨煞旁人,可不知你可曾想過,這個時候有多少少年郎傷透了心?恩,聽說今日早朝方漸離申請外調了。”
身邊的段鳳鸞還沒有什麼反應,白琦聞之,手中的杯子沒有拿穩,一下子落在地上,於是立刻彎腰去撿。白琦忍着笑,心裡想着若是那些少年郎都知道了段鳳鸞的身份,怕是不光是傷心,而是直接心碎了。
白琦很自然地彎腰去撿杯子,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可落在衆人眼中就是另一副模樣。
四公主冷笑出聲:“這嫁的是什麼稀罕物,真是上不了檯面。”
侍女連忙上前來,扶住白琦回座,白琦完全沒有說自己的自覺性,正看到段鳳鸞手指一動,指間那枚水晶葡萄已經飛了出去,直直打在四公主的臉上。
四公主一聲尖叫,頓時花容失色。白琦暗暗稱奇,原來這段鳳鸞也是會功夫的。
四公主反應過來,順手拎過身邊侍衛手中的劍,氣勢洶洶地衝了過來,很快有人手快地攔住她。
段鳳鸞坐在席位上,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滿是鄙夷。他這一眼無疑是火上澆油,四公主頓時氣紅了眼睛,長袖一撩,也不顧皇家臉面,直接開口罵道:“你這個滿臉麻子的醜八怪,竟敢打本公主,有本事你下來單挑。”
段鳳鸞眉間神色如常,恍若未聞,又拿起一顆葡萄,剝好了送到白琦脣邊。白琦聽到四公主罵的話,一時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