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琦第二天得空去打聽師父的下落,卻還是一無所獲,沒有得到半點關於他的消息。
京城確實比西陵郡繁華,街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白琦小時候也曾隨父親進過京城,爲何來京倒是忘了,只記得京城的繁華。
漸漸日落西山,還未有半點消息。白琦扶額,一面惋惜雨晴不再這裡,如果她在這裡,或許會有辦法吧?一面又爲雨晴擔心,不知她是否回西陵。
白琦坐在靠着窗口的位子呷着酒,突然樓上傳來一陣吵雜聲。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女氣沖沖地衝了下來,幾個大漢隨後圍住她,口出污穢之言。
酒肆裡本來就龍蛇混雜,發生這樣的事也不罕見。大家都懂得明哲保身,鮮有上前制止的人,都當視而不見。
正在一大漢的手撫上少女細嫩的臉蛋之時,白琦身邊的布衣少年忿然起身,正要開口制止,白琦手中扇子一合,“慢着”脫口而出,見幾道眼神向這邊齊齊射了過來。大概是因爲白琦這一聲底氣十足,少年也愣了一下,向白琦看了過來。
大漢上下打量了白琦和那少年,冷笑着說:“呦,想來個英雄救美?小兄弟,你還是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比較好。”可白琦臉色不改,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白琦的不動聲色讓大漢全身繃緊,下意思後退一步,少女眼中閃過一道亮光。白琦在衆人的注視下,越過他們,走至他們身後的櫃檯前,對着看戲的酒家說:“結賬。”
酒家的嘴張得極大,明白過來後立刻給扒拉手中的算盤,爲白琦結算。白琦眼神不經意掃過幾名大漢的手,虎口生繭,是些練家子,身上有些痞味,只是他們腳上穿的卻是同一款的織錦靴子。這種靴子可不是尋常人可以穿的起,若是沒有看錯,應該是宮裡統一的靴子。
見白琦沒有干擾他們的意思,大漢們皺了一下眉,又向少女圍了過去,動作猥褻。
“住手,你們不要過來。”少女的聲音如黃鶯入谷,悅耳動聽,此時更是讓聞着動容,“求你們救救我。”少女向衆人求救,向站着的布衣少年投去求助的目光。
布衣少年鼓起勇氣,踏出了一步,“呀,掌櫃的你多算了吧?”白琦的驚叫聲再次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酒店掌櫃耐心地說:“沒有呀?三碟花生米九兩,一壺梨花釀十兩,一共十九兩。”
“我要的明明是兩碟花生米。”白琦的話一說完,掌櫃便怒了,讓小二將花生米的碟子端過來,說:“三碟吧?”
白琦反駁起來,“這一碟不是我叫的。”
“可明明在你面前擺着。”
“那是你們小二方纔沒有它收回去,明明是上一位顧客吃的。”
“你怎麼證明這是別人吃的?”
“你又怎麼證明這是在下吃的。”
……
“你們有完沒完?別在這裡大叫,擾了大爺的事,趕緊給大爺滾。”那邊大漢出言不遜。
白琦還沒開口,怒氣上頭的掌櫃發飆道:“該滾的是你!給老子滾了。”
大漢們愣了一下,面面相覷一番,十幾個夥計上前站在他們面前,做出請的動作。
帶頭的大漢目光幽深,思量一番,下令道:“撤。”說罷,留下少女離開。見少女脫險,少年面露喜色,正要上前。“啪”地一聲,一塊銀子被拍在桌子上。
少女下巴微擡,對着白琦說:“掌櫃的,這些錢夠不夠?”
掌櫃什麼仗勢沒見過,立刻見風轉陀,面帶笑容地說:“夠,夠,怎麼不夠,就是再來十碟花生米都行。”
白琦連看她都不看,直接繞過她走路。少女急忙喚道:“公子,請留步。”便追了出去。
小巷,幽深。少有人煙。
白琦見四處無人,便停住腳步,而身後的腳步也停了下來,白琦沒有回頭,說道:“姑娘,請回。”
一聲鶯語傳來,“我沒有地方可以去,還請公子收留。”
白琦心中發笑,緩緩轉過身來,扇着手中的烏骨扇,緩緩向少女走了過去。少女面露喜色。
白琦在經過少女身邊時,輕聲說:“這位小姐,你哪來就到哪兒去,別給在下找麻煩。”
少女愣了一下,明亮的眼睛升起一絲怒意,可很快被霧氣:“你……不要……”
白琦笑着說:“你的戲碼已經被拆穿了。不管是在下,還是掌櫃的,都知道您是在演戲。小姐您可要好自爲之。”白琦搖着扇子離開,不去理會身後僵立在那裡的少女。
白琦想過要息事寧人,只要專心看戲就好,可是她看不得別人受騙。在酒肆,若是她不摻和一番,那個血氣方剛的少年一定會惹上這夥人。她無心惹事,只是有些看不慣這些人,這纔出手教訓。他們總會長點記性吧?
白琦走到和春堂門口,便聽見沈老兒說道:“我們這裡沒有人叫白琦,你們怕是找錯人了。”
“哦,是嗎?聽說你們這裡昨天這裡來了一個小工,我要找那個人。”一個男子的聲音說道。
白琦收回腳步,正要轉身離開,卻聽到學徒喜出望外的聲音,“白公子!”
白琦腳步停住,果然聽到身後的人喊道:“給我站住。”
“你便叫白琦?”一大塊頭的佩劍官兵問道。
白琦淡定地笑着說:“正是在下。”
大塊頭上下打量了白琦一番,面無表情地說:“請。”完全不容白琦有一點推脫。
白琦邁出門檻的時候,回首對沈老兒說:“老伯,等我回來吃飯。”
結果,白琦真的預想的太好了,她哪裡還有回去的機會?她“請”到這裡,眼前擺着各種山珍海味,臺下是歌舞美姬,耳邊是絲竹絃樂。人卻在這裡走不了,四周看不見的暗影裡不知藏着多少個守衛。她一離席,就有人將她“請”回來。她也不知究竟惹上哪方神聖,不過,既來之則安之。那個“請”她來的人總會出現。
“請問,閣下如何稱呼?”身邊一身穿墨藍色錦袍的男子悄聲問道。
白琦想反正請她來的人已經知道她的名字,也不差多一個人知道,便如實回答道:“在下姓白,名琦,西陵人士。”
男子眼前一亮,挑眉說道:“原來真的是明樂小王爺,久仰久仰。家父對令尊甚是敬佩。”
白琦心中一怔,她剛說她的姓氏,這個人就知道她的封號,而能與她的封號稱得上關係的只有一件事。看全場坐着的都是年輕男子,個個錦衣華服,心中一突,腦袋想到一種可能:這裡不會都是鳳鸞公主的備選駙馬吧?
她一身竹灰色素衫,坐在人羣中,如落在鳳凰堆裡的土雞,分外顯眼。
“在下叫溫子玉,還望多多關照。”墨藍色衣裳的男子赧然笑道,臉上露出淺淺的酒窩,“如果有機會還請到府上一聚,家父見到你一定高興。”
白琦陪笑着說:“有機會一定去。”這男子也是自來熟,湊到白琦面前說話。
白琦心中的猜想在一聲高呼“鳳鸞公主到”得到了證實。
本來喧囂的宴會突然一片寂靜。大多數男子低頭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個個正襟危坐,引頸張望。更有一紫衫華服的男子起身相迎,只是不甚碰到了桌子上的酒盞,撒了一身的酒水。
不消片刻,佩玉鳴鸞,一玉色華服的女子走了出來。玉衣闊袖,一面蠶絲面紗遮住了容顏,可是那雙琉璃色眼睛流光溢彩,攝了全場人的心神。
那襲玉衣上繪着繁雜的蘭花圖案,雍容華貴,高雅淡靜,使她的全身散發着淡淡地光彩,柔和,不刺眼。一把青玉簪子將三千青絲高高豎起,全身上下再無其他飾品,可依然給人一種難以直視的華麗感覺。尤其是那雙琉璃色的眸子,似是要將人的三魂六魄都勾走。鳳眼回眸,風華絕代,正可謂傾國傾城。她的美不在於姿態的婀娜,而在於舉手投足之間的高貴、優雅,還有那無意間流露出來的瀟灑。
白琦突然想起城門口馬車裡的人,那也一樣是琉璃色的眸子,看來正是一個人。不知爲何,白琦就認定這個人一定是鳳鸞公主。白琦忽然明白爲何有那麼多關於鳳鸞公主的傳言。這樣的人,如天上的人,可望而不可即,那舉手投足之間,盡是風華。
白琦聽到耳邊溫子玉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頓時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看的走了神。
“鳳鸞公主,玉體安康。”方纔那個紫衣華服的男子跨出行列,迎了上去。
鳳鸞公主腳下一緩,眸色一冷,斜顰男子一眼。紫衣男子頓時駐足,停在那裡。
一個隨侍迎了上來,滿臉笑意,“請韓公子先回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