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遠處傳來一陣輕咳,這裡有人?白琦跟着人聲走了過去,只看到一個戴着風帽的人的背影, 有些熟悉。像是方漸離, 卻又不大像, 遠遠的看不清楚, 那人推門走進一個。
白琦拿不準對方是誰, 可是又不甘心此行白白浪費。她覺得阿城不應該說謊,而方漸離是段鳳鸞的人,那麼若是那人是方漸離, 就應該會知道更多,於是下定決心偷偷跟了上去, 想要探探情況。
白琦輕輕推開門, 又輕輕關上, 白琦很小心,可還是發出了聲響。裡面的人聽到, 警惕地問道:“誰?”
一聽聲音,白琦算是安下心來,果然是方漸離、老實說,白琦與方漸離接觸的並不多,也並不大喜歡這個人, 總覺得方漸離像一條隱在暗處的毒蛇, 不知什麼時候跑出來咬你一口。當然也有人說這叫深藏不漏。(方漸離若是知道白琦這麼想他, 絕對會高呼:真是躺着也中槍。)
更何況有一段時間她錯以爲方漸離便是當初加害於她的鳳鳴宮宮主, 對他的印象也不好, 雖然後來已經知道是誤會,也知道方漸離和段鳳鸞是一國的, 可是白琦對這個人就是好感不起來。不過現在也不是白琦挑挑揀揀的時候,她需要從方漸離這裡知道段鳳鸞的打算,所以在聽到方漸離聲音的時候,她還是有些慶幸的。
白琦立刻出聲應道:“是我,白琦。”
裡面一陣沉默。白琦打量着這個房間,這是一個單身男子的房間,擺設簡單,牆上還掛着方纔那件戴着風帽的裘衣,牀上掛着青色簾帳,那人應該在裡面,於是慢慢向裡面靠近,卻聽見裡面發出悶悶的聲音,“你站在你離別動,不要過來。我,我剛歇下。”
白琦有些汗顏,原來簾帳裡面的人正在休息,她這算是獨闖男子居室了?頓時臉上微紅,有些尷尬。
裡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白琦以爲那人在穿衣服,便立在那裡等着,卻聽見裡面的人說道:“駙馬請隨便坐,方漸離偶感風寒,就不起身招待了。”
白琦看看屋裡只有一把椅子,便揹着牀榻坐了下來。
裡面的人開口說道:“白駙馬別來無恙?不知白駙馬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白琦應道:“白某還好,來這裡之前白琦已經去過公主府了,有人讓我來這裡找方御史,不,或者該叫你方門主他們說你或許能爲在下解惑。”
回答白琦的一陣悶咳。
白琦凝着眉頭問道:“方門主可還好?可曾服藥?”白琦巡視一週,也沒有找到杯子。
裡面的人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嗯,小生無妨,只是受了風寒,養養就好了。既然白駙馬已經知道在下的身份,而我也知道白駙馬的女子身份,那麼我們不如打開天窗說亮話,白駙馬,你到底想要知道什麼?”
白琦沒有想到方漸離會如此痛快,於是開口問道:“辛者營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這麼空蕩蕩的?”
方漸離回道:“太子殿下要討好高官顯貴,拉攏他們歸順,便下令放了辛者營的囚犯,這人都放出去了,自然也就空蕩蕩的了。”
白琦皺着眉頭,這些事情司空莊主並沒有告訴她,她並不知道這些事情,“人都放走了?”
“當然,現在這裡就剩小生光桿一人了,不信白駙馬到處看看?”
不是白琦不相信,而是她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自從白琦知道段鳳鸞的身份時候,便隱隱覺得辛者營或許並沒有那麼簡單,可是現在它真的變成一座空營?
方漸離有些不耐煩,“白駙馬就是爲了此事而來?”
這一提醒,白琦方纔想到正事,於是開口問道:“現在太子把持朝政,朝綱大亂,我想知道鳳鸞在離開之前是如何安排的。他讓你們是助太子,還是旁觀?”她並不奢求段鳳鸞會考慮保住皇帝,畢竟皇帝與他有着深仇大恨。
方漸離不動聲色地問道:“那你希望他怎麼做?”
白琦微怔,目光有些動搖,“我不知道,只是不管他怎麼做,都有他的理由。”
裡面的人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聲音中有些不悅,“既然如此,你爲何還要追問?”
白琦啞然。裡面的人緩緩說道:“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倒是想向你確定一下,不日前我聽人說白駙馬似乎與皇上有些血緣關係,不知是否屬實?”
白琦心中一涼,有些艱難地說:“這事我也聽說了。”不能否認,也否認不了。
裡面的人問道:“是嗎?那這件事我想知道你爲何不告訴宮主,是害怕他將你當成殺父仇人,還是......”
“不,他不會,”白琦斷然打斷道,這才發現出聲太急,倒像是承認一般,於是緩下來,繼續說道:“段鳳鸞不會將我當成復仇的對象,以前不會,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他從來都是那樣的理智,他不會被仇恨矇蔽了雙眼,他一直都知道他在做什麼。或許之前因爲我對皇子的身份本能有些抗拒,而對這層關係刻意遺忘,可是我可以確定我們永遠不會有對立的那一天。”
“那你在苛求什麼?”裡面的人一針見血。是的,白琦其實心中一直心存一點希望,希望段鳳鸞會對皇帝手下留情。
白琦心中黯然,喃喃道:“是啊,我在苛求什麼?”不管段鳳鸞的選擇是什麼,她都有她應該選擇的路,她都要在那條路上走下去。無論生,無論死;無論成功還是失敗。
想明白這裡,白琦兀自一笑,“方漸離,謝謝你指點迷津,我已經知道怎麼做了。鳳鸞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很高興。今日多有打擾,白琦就此告別。”
方漸離出聲道:“慢着,段鳳鸞在離開京都之前讓我轉告你一句:他很慶幸遇到你。”
白琦聽到這一句,心中一痛,此時此刻段鳳鸞生死未卜,於是對着簾帳裡面說:“謝謝,若是你見到他,請你告訴他,不管是遇見他,還是愛上他,都是我的幸。”
裡面的人停頓一下,沉聲說道:“好,若是有機會,我一定轉告。”
白琦站在轅門外吹了好久的風,腦袋清醒了些,司空竹纔出現,口中嚷着說:“怪了,真是遇見鬼了。”
白琦無心理他,便沒有追問,只淡淡地對他說:“走吧,我們去見司空莊主。”
回去之後,白琦以前所未有的熱情投入保皇的戰鬥中,遊說朝廷舊臣,商討救國策略,其中她做的最大貢獻便是成功遊說冷老將軍。雖然目前老將軍已經沒有兵權,可是正所謂老當益壯,餓死的駱駝比馬大。好的,這些話是司空竹說的。
這段時間據名劍山莊的人觀察,鳳鸞公主一直與以前一樣,閉門不出,太子三請而不出,看不出她的政見。白琦倒是放下心來,至少段鳳鸞這個替身沒有將她回來的消息告訴太子。
計劃籌謀了多日,終於敲定下最終行動的日子,那一日是韓皇后的生辰。
據說這一日太子殿下將會爲韓皇后舉辦一場巨大的宴會,宴請全朝重臣,將會熱鬧非凡。
司空竹嗤之以鼻,“哼,還不是爲了鞏固自己的勢力,向外面說,‘我太子殿下才是正統呀,都向我看齊。’”
司空莊主斥責道:“嚴肅點。”
司空竹撇了撇嘴,不再說話,卻又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向努力忍笑的白琦做了一個鬼臉。白琦一時沒忍住,笑了出來,於是他們兩人被司空莊主攆了出來。
最後白琦和司空竹得到最後商議結果,屆時名劍山莊的人會並分兩路,一路在宴會上出現,行刺太子殿下,阻止宴會的進行;一路去營救皇帝,努力讓皇帝出現在宴會之上,直接粉碎太子和韓相的陰謀。
白琦文的不行,武的也不行,但司空莊主表示無論如何白琦也要出一份力,於是白琦便被打扮成觀音坐下的童子,胸前捧着一朵巨大的牡丹花,隱在獻藝的人羣中。而司空竹則被派去營救皇帝。
韓皇后生辰宴會確實熱鬧非凡,絲竹管絃鶯歌燕舞自是不必說,連賀壽的朝官的坐席都蔚爲壯觀,酒席浩浩湯湯依次排開,連外面連廊上都坐滿了人。
按照計劃,行刺的人隱在獻藝的隊伍中,伺機動手,由司空莊主親自領隊。
只是沒有想到名劍山莊的人一動手,不知隱在哪裡的侍衛們如同天降,出現在大殿上,迅速與行刺的暗衛交上手。司空莊主一看情形不好,低聲對穿着仙童衣服的白琦說:“你千萬不要暴露身份。”說罷,便幾個輕點,劍鋒直刺席上的太子。
太子忽然冷冷一笑,白琦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果然一個鶴髮老翁突然出現,一一接下司空莊主的攻擊並將司空莊主的進攻擊退。
白琦聽人說過司空莊主的武功在江湖上是數一數二的,只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對手。那老翁出手毒辣,竟然與司空莊主旗鼓相當。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司空莊主一看到這個人,頓時氣焰大盛,握緊手中的劍,與老翁廝殺。後來白琦才從司空竹口中知道這個人叫崑山老翁,與司空家有仇。其他的就不再多說。
司空莊主被老翁纏上一時脫身不得,兩人廝殺欲烈,最後兩大高手離開大殿,不知所去何處。司空莊主一離開,場上的局勢已定,太子的人以絕對的優勢拿下行刺的人。
這時太子笑着對大臣們說:“別爲了這點小事壞了興致,來大家一起共飲一杯。”太子的表現就像是早就料到會有刺客出現,甚至料到出現的人會是誰。白琦覺得心涼。
“諾。”衆臣齊飲一杯。接着歌舞繼續,聲樂起,站在角落裡方纔還戰戰兢兢雙腿打顫的舞者邁着心碎的步子上場。
白琦方纔沒有現身,也就沒有被抓,現在依舊隱在隊伍中,走着舞步。
過了不多時,一個滿身帶血的侍衛飛奔而來,有人領他從側邊上去,在太子耳邊低語幾句,太子臉色一沉。
白琦心中一突,莫不是連營救皇上的事情也暴露了?太子手中的杯盞落地,他霍然起身,大聲吼着:“你說什麼?”
場上的人都戰戰兢兢,時刻關注着太子這邊的情況,太子一發怒,場上頓時一片靜寂。
侍衛慌忙跪在地上,怯懦地回道:“方纔有一羣刺客忽然牀褥太和殿,見人就殺,皇......皇上他慘遭毒手。”
衆人莫不吃驚,羣臣議論紛紛。太子一腳踹在跪在地上的侍衛身上,大聲吼着:“要你們何用。”說罷,轉身抽出身邊侍衛腰間的佩劍,大步走向先前被拿下的刺客面前,拎着一個人的衣領說:“說,誰是主謀,爲何刺殺皇上?”
被抓的刺客一臉凜然,太子冷笑着:“好不說。”大刀揮下,血濺當場。他一個一個問,沒有人回答,最後他一步殺一人,殺紅了眼睛。
血腥味頓時在場上瀰漫開來。此時韓皇后臉色悲愴,口中念着:“皇上,你丟下我們孤兒寡母,讓我們可怎麼辦?”便嚶嚶哭了起來。
韓相領着人跪了下來,“請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節哀順變,保重身體。”
太子立刀站在臺階上,睥睨着大臣們,鮮血順着他手中的劍流了下來,染紅了地面。大臣們紛紛下跪,口中高呼:“請皇后娘娘、太子殿下節哀順變。”
場中獻藝的隊伍一亂,舞者紛紛下跪附和着。
白琦看明白了這一切,這不過是太子演的一場戲,一場收服人心的戲。就算沒有名劍山莊行刺的人出現,太子也會讓別的行刺者出現。太子藉着這個機會將皇帝這個最後登上皇位的絆腳石除掉,並將責任推到行刺的刺客身上。這麼說來此次前去營救皇帝的那隊人馬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身邊的人紛紛下跪,白琦卻不願跪這個弒父的兇手,於是在全部臣服的大殿上,白琦顯得格外突兀。
太子顯然也發現了這個異類,帶着殺氣的目光殺了過來。白琦索性丟了手中的牡丹花,與他對視,她的脣角微微勾起,露出輕蔑一笑。
太子的眼睛中劃過一絲慌亂,可很快恢復過來,指着白琦說:“來人,拿下他。不,殺了她。”
帶着刀劍的侍衛紛紛向白琦圍了過來。離白琦最近的一個侍衛直接拿着大刀砍了下來。
“鏘”一聲,砍向白琦的劍在空中斷成兩截,白琦看着侍衛手中的斷劍有些狐疑。頭頂生風,又有刀劍落下,白琦閃身錯開,斷掉的髮絲在空中飄落。
一擁而上的侍衛拿裡還會讓白琦再躲,更多的刀劍向白琦砍來,白琦閉着眼睛等着被殺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