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間, 段鳳鸞開始喝粥。白琦看他似乎比昨天好了些,這時想到今天早上在後院遇到的司空竹,總覺得待在這裡那是有隱患的, 並且女掌櫃那一問, 讓她忐忑不已。
於是白琦開口問道:“你們鳳鳴宮的人什麼時候趕到?你還能和他們取得聯繫嗎?”
段鳳鸞搖搖頭說:“不清楚, 已經和他們斷了聯繫。可能明天他們就會趕到, 也可能他們已經離開了漠北。不過現在他們還沒有趕到, 估計是他們找錯了方向,我們再留兩天,他們若是還沒有趕到, 我們便想別的辦法。”
白琦有些發愁,一臉鬱色地額了一聲。
段鳳鸞脣角隱隱勾起一個弧度, 低頭繼續喝粥。
白琦皺着眉頭開始想辦法, 想着怎麼才能與蘇木生聯繫上, 很明顯蘇木生在漠北混得不錯,沒被司大人那幫人陷害。並且他來漠北的時間長, 應該比白琦要熟悉漠北,或許能靠着他脫險。可是怎麼聯繫上呢?換回男裝?可倒是可行,蘇木生的記性應該沒那麼差,把當年一起共患難的她忘了,不過這就要冒着被司空竹認出來的可能。
段鳳鸞一邊喝着粥, 一邊看着白琦臉上一會兒晴一會兒陰, 心裡的想法全表現在臉上, 像是變戲法似的, 他不由感嘆一句:幸好當年回皇宮的不是她。
段鳳鸞將一小碗粥喝完, 放下湯匙,驀地對白琦說道:“方纔樓下那個人你認識?”
白琦唬了一跳, 他怎麼知道她在想着怎麼靠蘇木生脫身?“你認識他?”段鳳鸞見白琦沒有回答,於是再次問道,這次的語氣十分篤定。
白琦覺得也沒有隱瞞的必要,於是便將之前被司大人綁架的事情對他和盤托出。
段鳳鸞聽罷,笑着說:“原來是這麼回事。不過我不建議你向他坦白身份。”
“爲什麼?”
段鳳鸞解釋着:“因爲蘇木生是江南蘇氏的人。就是之前我給你說過江南蘇氏,它是父親的部下,當年我們便是在江南蘇家見得面。江南蘇氏是蘇木生的家族,而他則是蘇家派往漠北的細作,爲鳳鳴宮提供漠北的情報,我也沒有想到我會在這裡見到他。”
白琦睜大雙眼,有些難以置信,段鳳鸞繼續說道:“那次蘇木生被司大人所擄是設計好的,他以此進入漠北。可是他當時並不認識你,而我也沒有想到廖總管會將你送到司大人手中,所以那麼久都沒有找到你,救出你。”
白琦懸着的心緩緩放下,雖然難以置信,可是也知道這是事實。於是心中念着蘇氏蘇氏,原來就是那個蘇氏。白琦不知怎麼,忽然想到蘇木生的姐姐蘇貴妃,這麼說蘇貴妃也是鳳鳴宮的人,不是,確切來說是前太子的人?白琦說不清自己心裡是什麼滋味,只覺得皇帝有些悲哀,枕邊的人一個一個背叛,皇后生的是別人的孩子,貴妃懷有其他陰謀。
段鳳鸞覺出白琦心情有些低落,問道:“怎麼了?”
白琦搖搖頭,說:“沒什麼,就是突然覺得宮廷太複雜。”
段鳳鸞沒有說話。正在這時,房門被敲響,白琦心裡一緊,皺眉問道:“誰呀!”
門外沒有迴音,可是白琦知道門外的人並沒有走。白琦有些擔憂地看了段鳳鸞一眼,段鳳鸞倒了兩杯茶,開口回道:“進來。”
房門被推開,又很快觀賞。
一身錦衣的少年跪在地上,“蘇氏木生拜見主上。”
段鳳鸞並不理他,繼續喝茶。白琦剛放下心來,一看段鳳鸞這架勢,知道他又要開始擺譜了,於是瞪了他一眼,讓他見好就收,意思意思就行了。
段鳳鸞挑了挑眉,斜顰蘇木生一眼,“起來吧!”
蘇木生起身,全身肌肉繃緊,豎成一棵木頭。白琦不知蘇木生是怎麼認出戴着假面的段鳳鸞的,可是她知道這兩個人的關係並不好,相處的並不十分融洽。就算段鳳鸞是鳳鳴宮宮主,可他的那兩個女護法也沒見這麼怕他,好吧,提前聲明,白琦她絕對沒有吃什麼醋。
段鳳鸞開口問道:“紫凝、黃桃她們在哪裡?”
白琦的心騰騰跳了幾下,看向別處。蘇木生年少的臉緊繃着,顯出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與穩重,他這時擡眼看着站着的白琦,一臉警惕,並沒有回答段鳳鸞的話。
段鳳鸞看着不知怎麼氣鼓鼓的白琦,“無妨,她是你們宮主夫人。”
白琦來不及,睜大了雙眼。蘇木生掩住臉上的驚訝,跪拜在地,“小的無禮,冒犯了夫人,還請責罰。”
白琦頓時手足無措,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反應,應下也不是,不應也不對。還好段鳳鸞出聲道:“起來吧。鳳鳴宮其他人呢?”
蘇木生起身回道:“黃護法在皇宮大殿的廢墟中找到了國師,已經護送重傷的國師大人先行回國;紫護法以爲宮主已經離開漠北城,正帶着宮中弟子在漠北城附近尋找宮主的下落。”
段鳳鸞點了點頭,說:“嗯,很好。你馬上去通知紫凝,讓她帶人趕過來,注意告訴她這裡有名劍山莊的人,最好晚上再過來。”蘇木生抱拳稱是,卻沒有馬上離開。
段鳳鸞挑眉問道:“怎麼?你還有事?”
蘇木生遲疑一下,纔開口問道:“請問主上,當日屬下請願來漠北之時宮主大人承諾的事情是否依舊作數?”
段鳳鸞放下茶杯,琉璃眸子看向蘇木生。蘇木生打了一個寒戰,又跪在地上,只是這次腰板挺得筆直。
白琦看了看段鳳鸞,後者的面色很平靜,琉璃眸中一片淡然,沒有一點生氣的跡象呀?蘇木生怎麼怕成這樣?
須臾,段鳳鸞口中吐出兩個字:“算數。”蘇木生頓時面露喜色,重重叩謝,轉身迅速退下,那身形之快讓白琦望塵莫及。這少年明明也是有功夫的呀!
蘇木生離開的時候還順手將房門帶上。白琦奇怪地問段鳳鸞,“方纔你答應他什麼了?”讓他這麼高興?
段鳳鸞臉上含笑,“你求我,我才告訴你。”
白琦一臉黑線,看着他臉上得意的笑,十分不服氣,可心裡又好奇的要命,於是硬生生地回道:“求你。”
“不夠誠懇。”
白琦深吸一口氣,趴在段鳳鸞的脖頸上,壓低聲音,努力讓聲音婉轉清越,“宮主大人,您便告訴小的吧!”
“你叫我什麼?”段鳳鸞猛然回頭,白琦避之不及,兩人的臉湊在了一起,兩脣碰在一起,這不是吻,只是單純的兩脣碰觸。可就算只是這樣,白琦也能感覺到嘴脣發麻,霞色在白琦白皙的臉上蔓延開來。
看到白琦的反應,段鳳鸞忍不住想要加深這個吻,可是正在這時,“砰”的一聲,房門被直接推開。來人看到他們這一幕,連聲道歉着:“哎呦,真不好意思,打擾兩位一下。”說着女掌櫃便登門入室。
段鳳鸞臉上有些不悅,出聲問道:“女掌櫃這是有何急事,竟然不請自入,直接就推門進來了?”
女掌櫃收住腳步,說着,“方纔那個小哥離開的時候囑咐奴家要好生招待兩位,奴家便想着上來看看兩位有沒有什麼需要的,一時心急,失禮了。”她說着這話,眼睛卻不聽往白琦臉上掃。
段鳳鸞眉峰微斂,冷然出聲:“我們沒有什麼需要的,你下去吧!”
女掌櫃陪笑着離開,離開是還別有深意地看了白琦一眼,那個眼神讓白琦有些鬱悶。
段鳳鸞一臉擔憂地說:“他可能認出你了。”
白琦有些驚訝,“怎麼可能?”
“這個女人應該不簡單,可能在你當日以白駙馬之身假扮和親公主之時便有懷疑,現在你以女兒身出現,她更加生疑。是我大意了,事不宜遲,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要馬上離開這裡。”
“現在?”白琦的話音未落,鐵哥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兄弟,你們在嗎?”
白琦心中大亂,她還記得這位鐵哥與女掌櫃可是相識,現在女掌櫃前腳離開,鐵哥後腳便又來敲門,顯然有貓膩。方纔女掌櫃極有可能是進門來確認一下白琦的模樣。
段鳳鸞握住白琦的手,親了一下她的手背,沉聲應道:“誰呀,有何事?”白琦有些驚訝,因爲他口中發出的不是他本來的聲音,而是司空竹的聲音。
白琦這是第一次這麼近的距離看到段鳳鸞用口技變聲。當然,之前段鳳鸞□□的時候變聲她也聽過,甚至那時的距離比這更近,可是那時是躲在被窩裡,白琦真的,沒有看到過。
門外的鐵哥顯然也驚了一下,遲疑地問道:“司空少俠也在?”
段鳳鸞引着白琦在屏風後面的桌子前坐下,又將一男裝套在放着臉盆的架子上,僞裝成一個人的模樣,最後自己在白琦身邊坐下,捻子布棋,不緊不慢。
段鳳鸞沒有理會門外鐵哥的問話,而是用他自己的音色說:“司空竹,你輸了。”
嘩啦一聲,段鳳鸞將棋子撒在桌子上,棋子落滿棋盤,司空竹的聲音抱怨着:“不行,不行,這局不算,再來再來。”
這時女掌櫃在門外喚着,“哎呀,原來司空少俠在這裡呀!奴家剛好找你有事,奴家進來了。”女掌櫃果然和鐵哥是一夥兒的,砰的一聲,房門被打開,紛雜的腳步聲傳了進來,顯然不止一個人。
白琦的心懸在高處,隔着屏風,白琦看到外面人影灼灼,個個恐怕都是來者不善。她沒有想到當日向商隊坦白身份的舉動,會留下這麼深的隱患,更會給她和段鳳鸞帶來這麼大的災難。
現在她們的希望在段鳳鸞身上。這是一場段鳳鸞的獨角戲,賭的卻是她們兩人的性命。贏了,她們便有可能安全離開;輸了,便要留下,生死難測。白琦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