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究竟怎麼了?”一襲青衣的年輕男子不耐煩地說。
白琦眉毛生霜,全身如置冰窟,她輕吐寒氣,強笑着說:“沒事,我沒事。謝謝大俠救命之恩。”
一手握着青色竹笛的年輕男子皺了皺眉頭,說道:“別叫我什麼大俠,我叫司空竹。不過,你這是中了他的冰針?”
白琦努力壓制住體內亂竄的寒氣,點了點頭。在她被司空竹趁亂救出的那一瞬間,背後一陣刺骨的寒意,兩枚冰針打入她的體內。她一直強忍住痛意,沒有作聲,免得司空竹因此分心。如今到了安全之地,她再也按捺不住,全身顫抖起來,身上不由生了一層薄霜。
司空竹顯然有些不耐,伸手封了白琦的幾個穴道,打開白琦的嘴,將一枚藥丸丟了進去。白琦不願意嚥下去,有些牴觸。
司空竹皺着眉頭說:“那時墨神醫給的藥,你若想吐,就全吐出來好了。吐完了就沒有了,你凍死可不賴我。”
白琦聞言,雖然不知他口中的墨神醫是何人,可是也覺出他並沒有惡意,便將藥丸吞下。慢慢的,白琦覺得體內的寒意似乎慢慢退去,眉毛上的冰霜化成水,身體也漸漸暖和起來,便開口說道:“我沒事了,多謝司空公子的救命之恩。”
司空竹順手點開她的穴道,將竹笛往懷裡一揣,說:“別謝我,我也不過是受人所託。這次能救得了白公子也是僥倖,你說你什麼人不好惹,偏要惹上鳳鳴宮。”
白琦苦笑一下,這真的是無恙之災。
司空竹口中嘮叨着:“這次回去指不定要被父親怎麼責罰。算了,救都救了,白公子好自爲之,司空竹就此別過,後會無期。”話一說完,他便要轉身離開。
白琦連忙問道:“不知司空公子受何人所託?白某也好知道向何人道謝。”
司空竹留下“墨跡”兩字便轉身絕塵而去。
白琦兩手空空,苦笑不已。她並不知道墨跡是何方神聖,可她清楚的知道,她現在處境並不好。
沒錢,沒有食物,更是連換洗的衣服都沒有。白琦從未如此狼狽過。這樣的境況連在鳳鳴宮宮主手上呆着的日子都不如,可她又不能責怪人家救了自己。
這裡是荊州,離京都還有十來裡的路程。白琦不確定在這裡是否能遇到雨晴,與其在荊州停留,還不如直接到京都去。更何況荊州是一個小地方,不易藏人,很容易就會被那幫鳳鳴宮的黑衣人尋到蹤跡,還不如先趕到京都去,一方面尋找師父和雨晴的下落,一方面隱於鬧市,不易被人發現。
白琦向一位面善的農婦求助,說自己是進京探親的外鄉人,路上遇見了強盜,被劫去了身上的錢物,想向她借了一身衣服。
農婦見白琦確實可憐,就給了她一套自己兒子半舊的衣服。白琦穿上還算合身的衣服,又做了一些喬裝打扮,連夜趕往京都。
清晨,南城門外聚集着大量要進城的百姓。守城官兵只開半扇城門,對進出的百姓一一排查,身份稍有可疑的都被趕走,或是抓了起來。
白琦心絃緊繃,眼看審查的人越來越近,不得已拿出了招駙馬的文書,心裡暗自安慰着,如果盤查這麼嚴的話,那些黑衣人也就不能夠趁着白天混進來,那麼對她來說,這樣還是好的。
領隊的官兵看看白琦遞上來的文書,又看看臉上粘着一顆碩大的痣、一身粗布衣裳的白琦,冷笑一聲:“你又是那個郡的?”
白琦努力忽略他話語中的輕蔑,平淡回答道:“西陵郡明樂府。”上面明明寫的有。
領隊的官兵上下打量着白琦,剛要出口諷刺,突然往白琦身後一望,臉色大變,大聲嚷着:“開城門,開城門。”
白琦還未分清狀況,便被官兵推攘着退後,一輛華麗的馬車轆轆駛來,描金裹銀的馬車掛着天青色簾幕,看不清裡面的人。
百姓都被趕到兩旁,方纔人潮擁擠的城門口,此時居然生生騰出3米寬的道路來,只爲了供這輛馬車行駛。
白琦被擠攘的難受,心中突然對馬車中的人產生莫名的怨恨,於是凝眉怒視着馬車。天青色的簾子輕輕撩了起來,一雙平淡無溫的琉璃色眸子正巧望了過來。
白琦嚇了一跳,正要定睛再看,簾子已經放了下來。
馬車轆轆駛近,卻在城門口停了下來。一衣着講究的隨從從馬車上下來,領隊的官兵立刻迎了上去,點頭哈腰的,態度極爲恭敬。
隨從開口問道:“我家主子問這些都是什麼人?”
領頭的官兵恭敬地回答:“都是些要進城的百姓和參加科舉的學子,還有一些做買賣的商人。”
隨從點了點頭,沉穩的掃視了一遍周圍的人羣,突然將目光落在白琦臉上。白琦心中一驚,想要低頭,已經晚了,正聽見那隨從說道:“哦,原來是這樣。那個臉上長着黑痣的人是做什麼的?”
領頭的官兵明顯吃了一驚,擡頭向白琦這邊看了一眼,糾結了半天,臉色憋得發紅,才說道:“他是駙馬的備選人員,這是文書。”說着他將手中的文書呈了上去。
隨從聞之,眉峰一挑,接過文書,打開看了一下,臉上露出吃驚的表情。
他身後的馬車響起了兩聲叩擊聲,隨從立刻領會,將手中的文書遞入車內,然後滿是深意地看着白琦。
白琦兩耳嗡鳴,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細看那輛馬車。八匹青馬,身上沒有一點雜色,金色馬轡子,馬車上描金鑲玉,青色的簾帳上用金線繡着一隻金色展翅的鳳凰,完全是皇家的派頭。雖說方纔馬車裡的那個人帶着面紗,可那人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還是可以領會,關鍵是那一雙琉璃色的眸子。因爲傳言鳳鸞公主便是一雙琉璃色眼睛。
白琦心裡敲着小鼓,手心開始出汗,這裡人山人海,連轉一下身子都覺得困難,更別說逃跑了。
若是她猜的不錯,那車中人極有可能就是鳳鸞公主。她自然沒有忘記她這次來京頂的是備選駙馬的身份,也沒忘記這次選駙馬的主角便是鳳鸞公主。只是實在沒料到會這麼快就要面對這種情況。
不過此時她這身打扮,再配上這副尊容,剛好讓鳳鸞公主看不上,正也隨了她的意。若是她猜的不對,這馬車裡的是別的人,大不了被嘲諷戲弄一番,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想到這裡,白琦的心放寬了許多,以至於面對一直盯着她看得隨從都能回以近乎諂媚的笑容。
隨從看到她的笑,皺了一下眉頭,如吃了蒼蠅一般難受,滿臉厭惡地轉移了視線。
白琦沒有想到她臉上諂媚的笑正落入車內人的眼中,車內人修眉微蹙,琉璃色色眸子中滿是疑惑。那人輕叩車門,車外的隨從立刻俯身過去。
車內人低聲說了幾句話,隨從邊聽邊點頭,聽完便向白琦這邊走了過卡。
白琦看着走過來的隨從,臉上諂媚的笑容不變,周圍的人讓出一條道來,推攘着白琦的士兵也鬆開了手。
隨從對着白琦恭敬地行了一禮,道:“我家主子請明樂王爺去府上作客。”話未說完,他已如電般出手,在白琦臉上拂過。
白琦往臉上一抹,僞裝的黑痣果然已去。隨從手中拈着黑痣,不懷好意地看着白琦。
白琦雙眉一擰,心中有些不悅,可臉上卻甚是恭敬,對隨從說:“還請告訴你家主人,白某身份特殊,不便上門造訪,若是有機會,定當登門謝罪。”
隨從皺着眉頭聽完,轉身回到馬車邊,邊看着白琦邊彙報情況。馬車裡的人也沒有說什麼,不多時那隨從跳上馬車,駕車而去。白琦低垂着頭,一副恭敬模樣,直到馬車緩緩啓動,駛出老遠,她才暗暗舒了一口氣。
“明樂小王爺,這是您的文書,您一定要收好。”領頭的官兵將文書遞了過來。
白琦接了,隨口問道:“這馬車裡坐的是何人?”
領頭的官兵面露驚異神色,難以置信地說:“你不知道這裡面是誰?”他那表情就像是不認識車裡的人是多麼驚世駭俗的事情一樣,白琦的心不由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