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琦與段鳳鸞徹底攤牌, 兩人鬧僵;而外面盛傳鳳鸞公主與白駙馬也完全決裂。太子將受辱的侍女送到公主府上,公主知道駙馬在太子府上的所作所爲後,勃然大怒, 斬殺侍女, 揚言從此與白琦誓不兩立。
白琦心已成灰, 並不關心這些事情, 她只想離開, 可是她並沒能出城,而是被請到了宮中。白琦沒有抗議,此時只要不讓她回公主府, 去哪裡都行。
柱公公曾過來看過白琦,他看着白琦失魂落魄的模樣, 試探性地說:“白駙馬, 大丈夫何患無妻?以後你或許會遇到更好的。”
白琦苦笑一下, 不知道這句話是他的意思,還是皇帝的意思, 也就沒有開口應話。
柱公公開解失敗,嘆了一口氣離開。只是聽說後來皇帝到底沒有準允鳳鸞公主呈上來的和離書,並將這件事情壓了下來,還封了白琦一個修纂佛經的職務。
本來大夏曆來規定外臣不能久待皇宮內院,可是白琦得了這個職務, 便被特允可以留在太后殿的偏殿。
太后殿偏殿的佛堂據說是皇帝當年專門爲五公主修建的, 每日請僧人誦經唸佛, 十年如一日。如今五公主早就長大, 也批了新的宅院, 可是這個習慣還是一直保留着。
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 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在高僧的誦經聲中,白琦恍惚之間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母妃也信佛,她說只有佛家有來生,有前世。
白琦在誦經聲中慢慢平靜下來。她開始修繕祠堂的佛經,時間在格子窗戶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溜走。她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去佛堂,跪在空蕩無人的佛堂中,她想問問佛祖,爲何讓她遇見他,爲何讓他們開始,又讓他們結束。
“什麼人在裡面?”女子厲聲呵斥道。
白琦唬了一跳,向門口望去,正看到一箇中年宮女扶着老態龍鍾的婦人站在那裡,那個宮女一臉怒容,白琦的目光與老態婦人交匯,心中一驚,立刻低下頭來。
“你......你擡起頭來。”老婦人向前顫巍巍地走了一步,失聲問道。身邊的宮女裡忙扶住她的身子。
白琦只好擡起頭來,正看到老婦人吃驚的模樣,“你是芸孃的孩子?”
白琦一臉困惑,誰是芸娘?於是並不知該如何回答。她身邊的宮女已經回答道:“這位好像就是住在偏殿的白駙馬。”
老婦人“哦”了一聲,說道:“那便是了。他這眉眼遠遠看着與芸娘有些像,可是走近細看卻又不像。”
白琦已經猜到對方的身份,知道自己犯了大忌,衝撞了太后,立刻請罪道:“是白琦失禮,無意間衝撞了太后娘娘。還請恕罪。”說罷,腦袋磕在冰冷的地面上,卻沒有起來,她也確實應該讓腦袋清醒清醒。
太后已經恢復了常態,笑着說:“你起來吧!陪哀家說說話。”
於是白琦被請到了偏間,面前擺着精緻的糕點,中年宮裝女子領着宮女們站在門外。
“時間過得可真快,一轉眼連你都這麼大了。”太后望着白琦出神地說道。
白琦不敢接話,垂首看着眼前杯子裡的水,心裡確實心不在焉。
太后看出白琦的心不在焉,可想起皇后令人傳來的信息,心中暗暗嘆了一口氣,雖說她早已決定皈依佛門,不再管皇家這些瑣事,可是終究還是放不下,這也是她今夜夜不能寐,不能不來佛堂求助佛祖的原因。
太后心中已經下了決定,便說道:“你的性子與你的母妃倒是不大像,當年你的母妃也是你這般年齡的時候,可是將皇宮鬧翻了天。”
白琦以爲自己聽錯了,茫然擡頭問道:“您什麼?”
太后卻轉移話題,說道:“白駙馬有沒有發現皇帝對你格外不一樣?”
白琦垂首說道:“是皇上仁慈。”可她心中卻是有些亂,不一樣嗎?
“白駙馬可曾見到皇上是怎麼對待馮駙馬的?一般外臣如何能夠住在皇宮?你不覺得皇帝對你格外寬容嗎?”太后在白琦眼睛中看到一絲狐疑,一點慌亂,心中勝算的可能更大了些。
太后狠了狠心,說道:“有些事情本不應該由哀家告訴你,可是哀家不願看到段氏的天下再次陷入混亂,不願看到皇室手足自相殘殺,所以這個壞人還是由哀家來當吧!”
白琦的心懸在當空,這與她有什麼關係?皇帝對她好,母妃曾在皇宮呆過,皇室,天下。太后無意間的話傳連在一起,有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太后又下了一劑猛藥,“想來你已經猜到,你的父親不應該是白將軍,而應該是當今皇上,你的身上應該流着皇族的血液。當年你母妃差點成了大夏的皇后,若不是她以死相逼,還有白將軍手中的兵權,只怕現在的皇室又是另一番模樣。”
白琦瞳孔遽然收縮,豁然起身,帶翻了桌子上的茶杯,茶水撒了一身,惶然不知所措。門外的宮女被驚動正要趕過來收拾,太后朝她們擺了擺手,她們立刻站住,繼續守在門口。
“當初哀家也不清楚他們之間的恩怨情仇,不過當年皇帝對你母妃芸孃的寵愛哀家可是看在眼裡,自從白將軍帶着你母妃離開後,整個皇室便再也沒有人敢提芸娘這個名字。那段故事便被塵封在過去,故事的真相恐怕只有他們當事人最清楚。”太后臉上異常平靜,像只是在訴說一個極其平常的故事,可這個故事卻給白琦重重一擊。
白琦呆呆地站在那裡,腦袋裡一片空白。。
太后的目光忽然掃向白琦,“哀家將這些事情告訴你,並不是想追究什麼。只是想提醒你一句,以皇帝對芸孃的執着,我可以肯定皇上在是爲你籌劃着什麼。哀家很明白自己皇兒的性子,他對六皇子並沒有外人看到的那麼看重,他的所作所爲是在爲你打算,甚至他可能在想着廢儲。哀家不願看到皇室因爲你出現什麼紛爭。”
太后對白琦步步相逼,白琦心中最後一道防線面臨崩潰。是嗎?原來是這樣?白琦眼睛眨了一下,裡面一片空洞。
太后看到白琦這副模樣,有些不忍,可還是冷聲喚道,“慧心,擺架回宮,哀家累了。”她雖然也知道白琦是無辜的,並沒有傷害誰,心中對她也有些不忍,可是這個後宮單靠仁慈,是活不下去的。
太后在宮人的服侍下起架回宮,走出老遠,她回頭時還能看到白琦傻傻站立的身影,心中嘆息一聲。這個孩子和芸娘一樣令人心疼,可是爲何他偏偏是個男孩子呢?段氏的江山是絕對不能交到這個人手上的。就算他真的是段氏的血脈也不行,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毀了這江山。
白琦已經在皇帝的未央宮前跪了一天一夜。白琦從太后口中聽到如此震驚的消息之後,徹夜未眠,在朝堂之上呈了一張帖子上去。
皇帝看了,當即變了臉色,將摺子一撕兩半,丟在地上,想要發怒卻還是忍住,“來人,將白駙馬請下去。”
白琦被人帶了下去,從那以後皇帝便拒絕再見白琦。白琦聽說皇帝禁了太后的足。白琦便在未央宮前跪下,手裡託着被一撕兩半的摺子。
柱公公蹭過來勸白琦,“白駙馬,您回吧!”白琦置之不理,跪下漢白玉地面上。
她想得很清楚,太后沒有欺騙她的必要,皇帝如今的所作所爲更是欲蓋彌彰。她的身份尷尬,她雖不知皇帝的真正打算,可是也清楚的知道她絕對不能在這皇宮,甚至說京都待下去。她想回西陵郡,可是皇帝會準嗎?
她雖不知母妃與皇帝之間發生過什麼,可是她可以確定母妃愛着的是她的父親—白景明。母妃不願來京,也不准她來京,甚至在聽到她與段鳳鸞成婚極可能暴露身份時也沒有來京,那麼母妃一方面是不願來,一方面是知道皇帝不會對白琦怎麼樣的吧?如果皇帝真的對母妃那麼執着,那麼他怎麼會放她回去?所以她在摺子上寫的是請求去梅城守城。
摺子上她寫的並不明瞭,只說她三尺男兒想要報效大夏之類的,可是皇帝就是不準。白琦跪了一天一夜,這一天,百官們在白琦面前進進出出,最初還好心相勸,到後來,看到的人也只是一聲嘆息。
在白琦就要堅持不下的時候,柱公公喜滋滋地拿着一張詔書出來,“好消息,好消息,聖上準了。”
白琦心中一喜,眼前黑了一下,差點一頭栽在地上。
柱公公連忙扶住她,說:“不如駙馬先起身?”白琦搖搖頭。
柱公公手裡託着聖旨,問白琦,“聖上讓我問您一句,駙馬真的不後悔?”
白琦直接叩首,“微臣恭迎聖旨。”
柱公公嘆了一口氣,開始宣讀聖旨。聖旨上封白琦爲和親侍者,護送公主入漠北和親。雖然與白琦想要的不一樣,可是差別也不大。這可能是皇帝作出的最大讓步。她不是沒有想過要向皇帝坦白自己的女子身份,讓他打消那不合實際的想法,可是龍顏大怒之下,又將牽連到多少人?白氏家族,母妃,甚至是公主府。白琦沒有想到當時衝動之下離開西陵郡會帶着這樣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