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墮落(上)

如刀的雷霆崖已經染滿赤色了,不僅如此,這充滿毀滅氣息的色澤還在迅速擴散着,將周遭的平原大地吞噬浸透。

殺戮與死亡,這深淵之下最司空見慣的現象,正在以往日千萬倍的速度遞增。滿天滿地都是博殺中的身影,無數屍體溢出的血泊已經融成了沒有邊際的海洋,人和獸的界限早就在暴力的噴薄中不復存在。

望着眼前的景象,暗魔皇就像是一位剛剛在調色盤中放下筆的畫家,面對自己的作品,自豪且滿足輕嘆了口氣。

能最終獲勝的,並不一定就是個出色的弈者。換句話來說,整個棋局的每一步落子,可能引發的每一分變數,乃至對手在應對打擊時可能引發的頑抗或反撲,都應該盡最大的可能,去做到算無遺策成竹在胸才行。

這一刻,達卡門戈幾乎沒有什麼遺憾了。

從記事時開始,暗魔族最爲關鍵的作戰天賦在他身上一直不顯山不露水,如果不是皇位唯一的繼承者,或許在今天的幾十萬德古拉穆爾戰士當中,已多出了一名無爲之輩。

好在達卡門戈一直都堅信,無論哪方面的戰鬥,頭腦能夠發揮出的作用都會最大。經過漫長的,近乎苛刻的自我磨礪,如今的他無疑已證明了這一點——當初跟光明族的暗中接洽,並最終以雙贏的前景說服對方參與到這場族內戰爭中來,這一系列環節都只能用舉重若輕來形容。

針對第一龍將發動的刺殺,則在另一個方面體現了智力也同樣可以用來當作戰場上的武裝,甚至超越肉體的力量。豪的強大在整個魔界都是聲名遠揚的,但卻在暗魔皇瞬間發動的“縛龍術”下變成了籠中困獸。從泰坦時代流傳下來的這種精神魔法不帶任何元素屬性,傳說是專門爲了降服遠古巨龍而研發,可凡是跟老古董划着等號的法術技能無不繁複晦澀到了極點,有史以來,暗魔族中成功修習它的人就只有達卡門戈一個。

從開始動了念頭翻閱古籍藏書,到最終完全掌握“縛龍術”,他用去的時間還不到兩週。

弈者就是弈者,廝殺的事情自然還得靠着棋子去完成。在光明族不斷推進的陣線後方,欣賞着世上最強大的兩股力量終於又開始的正面碰撞,達卡門戈實在是覺得,再也沒有更令人愉悅的事情了。

當然,並不是攻方陣營中的所有人,都認爲此時此地的對戰有多麼令人享受。由於深淵與魔界近在咫尺的距離,六大主神被允許攜來的兵力,不得不控制在了一個經過暗魔皇首肯的微妙範圍裡。雖然這些戰鬥天使的實力無一不是上上之選,但面對着鋪天蓋地狂嗥涌來的深淵魔物,他們還是感到了沉重的壓力。

光明來襲導致的局面,顯然充滿了諷刺意味。

天性中最原始最深沉的那份敵意一旦被喚醒,即使是以往再嗜血無度的黑暗巨獸,都已經放棄了彼此間的爭鬥,轉爲投入到對天敵的反撲中去。一個戰鬥天使能夠牽制的魔物數量,往往是以成百上千倍計數的,從高空俯瞰下去,黑石平原上到處閃耀着聖潔的銀色光點,而這些光點的外圍,涌動的卻是足以淹沒整個大地的暗色浪潮。

對普通神職來說代表着無上威能的光明禁咒,早已變成了不值錢的三流貨色,被天使們頻繁丟出,盛開一朵又一朵巨大的死亡之花。兩翼、四翼,甚至極少數戰鬥能力強悍無比的六翼天使長,都在靠着小隊同伴的協作掩護,毫不吝嗇體力地施放出攻擊範圍最大,殺傷力也是最強的羣體奧決。誤傷同類的概率已經隨着各個小戰團的分散拉開而不復存在了,他們要做的就是如機械般冷酷精準地重複這些殺戮過程,將周遭那條無形的防線一直維持下去,同時也讓自己所在的隊伍不被獸羣吞沒。

整個黑石平原正在絞成一個龐然漩渦,其中又套着無數個自成一體的小型渦流。每處巖縫下,石穴中,甚至是斯巴達河底,都在源源不斷地爬出各種猙獰魔物。鉛雲深處的僕魔就像大羣受驚發怒的吸血蝠,拍打着強勁肉翼,帶着淒厲尖叫聲飛掠撲下。一些特別強壯的偶爾能避開那些漫天激射的金色閃電,用利爪抓住空中的天使活活撕裂。儘管天使周身燃燒的聖焰同時也會把它們變爲一團火球,但這種自殺式攻擊卻已成了天上地下所有魔物爭相效仿的行徑。

當十幾頭小島般龐然的獨眼玳瑁,慢吞吞溼淋淋地從斯巴達河中爬出以後,河岸兩端的上百個戰團立即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也不知是從哪裡開始的先例,越來越多的深淵生物開始蜂擁在它們身後,追隨着如雷的腳步聲前進。徹底成了鋒線盾牌的玳瑁生着岩石般厚重堅硬的體甲,只要縮回頭部,再猛烈的光明禁咒在它們體表能夠留下的就只是一片斑駁痕跡而已。等到戰鬥天使一方想起以準頭極高的聖光術攻擊要害時,一些攀爬到玳瑁頭部再陸續跳下的深淵爵士已經揮舞起手中大斧,悍不畏死地衝破了光明防線。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帝波爾真的很難相信,這些邪惡生物也會有着如此血性和勇氣。死亡,這個任何人都爲之畏懼的話題,在它們眼裡彷彿是個上了年紀還偏偏自視極高的婊子,除了被唾棄蔑視以外再也沒有任何意義。那些隨着聖光亮起而破碎的屍身殘骸,歷來只會引發一波波更大更瘋狂的攻勢,甚至連最低等的節肢爬蟲,也都已經從巢穴中躥出,參與到了這場深淵守衛戰來。

信仰?天性?帝波爾不明白深淵這般污穢低劣的所在,是什麼培養了這種壯烈偉大的赴死精神,這就像屠狗之輩卻有着聖人的情操一般,荒謬得不切實際。然而成見畢竟不能取代現實,比起平原各處的戰局來,雷霆崖上如火如荼的戰事無疑更加激烈也更加殘酷,深淵中的最強者同樣在用生命譜寫着血與死的樂章。

七枚混沌之球的存在,無疑是勝負天平上最沉重的那顆砝碼。不能恢復原生形態的十三龍將已經倒下了兩人,抵死不退的黑暗暴君和惡魔領主早就全軍覆沒了,就連遭驚動後從後山飛來的幾百頭成年魔龍,也在光明主神手中折損了大半。

由於赫馬森屍骨所在的崖頂被禁魔結界所封死,六大主神全都捨棄了戰車,轉爲踏足山腰並肩齊進,想要靠着莫大力量硬扯開這層最後的屏障。按照光明陣線的推進速度來看,雷霆崖的淪陷似乎只是一個時間問題了,這裡甚至從一開始就沒有戰鬥天使的身影,任何試圖接近山體的魔物都已被洶涌的罡流扯成了風中碎屑。

不夠實力,自然也就沒有資格參與到這場至高級別的對戰中來。

戰神帝波爾、太陽神阿基蘭德、海洋之主肯撒、狩獵女神鄧波、智慧女神溫絲莉、大獵戶之統領者奧格達加馬,這幾乎已是光明族能夠擺上檯面的最強陣容。誰都無法否認,他們組成的這支團隊根本就是柄銳不可當的尖刀,哪怕九天十地冥土煉獄都照樣能殺個七進七出。

帝波爾歷來是個自信的人,卻絕不自負。在得知有關赫馬森的消息後,之所以敢於接受暗魔皇的同盟建議,並親身犯險,是因爲他覺得自己能夠掌控局面,能應對任何突發的變數。雖然直到現在這個觀念還是沒變,但隨着雷霆崖頂峰的接近,愈發沉重的壓力已開始讓他感到了一絲焦躁。

神是什麼?神應該是全世界和所有光明子民的主宰,雍容高貴無與倫比的象徵。即使是屬於神的聖戰,也必須得有着威嚴大氣的格調,陪襯着慷慨激昂的戰歌。可那些人形蜥蜴的垂死反撲卻逐漸給他帶來了一種錯覺,彷彿自己正在變成舉着尖刀的屠夫,滿身泥污地在豬圈裡跟一羣過分肥壯的畜生對峙。

誰放倒誰,誰征服誰,至少從場面上來看,仍是個值得商榷的問題。

整個山體的中端部分早被一次又一次堪比雷暴的轟擊力量削梨般剜去了半邊,遠遠看上去也確實像顆咬過幾口的梨,可魔龍一族就是在這樣的攻勢下仍舊維持着完整的戰線,以血肉之軀抗衡着魔法奧決的威能。

攻與防,進與退,一切都在向着最終的目的地逐步前行。隨着帝波爾手中戰槍的再一次揮出,空氣中蕩起的波紋瞬時以肉眼可見的激烈程度向兩邊劃開,一股龐然且尖銳的聖焰幾乎是在成形的同時,就已吼叫着衝到了龍將們身前,半途中不及躲閃的幾頭深淵魔龍陸續爆成了漫天的碎渣,紛紛揚揚落得半山都是。

和襲來的聖焰光束相比,首當其衝的豪渺小得就像只刺刀下的螻蟻。然而就在他擡起獨臂,憑空擊出一拳之後,那麼大那麼亮的一把刀忽然就灰飛煙滅了,彷彿虛幻的戲法一下子被人拆穿了本質,消失得連半點聲音都沒。

混沌之球禁錮了魔龍將的變身能力,卻無法徹底限制龍魄的激發。豪的拳頭已經由於無數次的碰撞徹底變形了,涌動其上的龍魄卻依舊渾厚充盈,緩慢修復着那不能再稱之爲傷的傷處。

擒賊擒王的意義更多體現在精神方面,一個領袖的倒下無疑對身邊所有人都是沉重的打擊。開戰以來六大主神也一直試圖以最快的速度將豪格殺,可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才漸漸發現,龍將的可怕之處不僅在於隱藏的最終形態,戰鬥上的天賦和適應能力也同樣令人震驚。

聖光能夠給這羣特殊個體造成的傷害,開始變得越來越小了。似乎這些人形怪物的身軀,具備着某種進化本能,只需要經過幾次雷同的打擊創傷,就能自行變異出最堅韌最具針對性的承受體質。

歷代魔龍族長的葬身之所,已經隨着防線的後撤愈發接近了。這裡雖然是雷霆崖的頂端,卻沒有一絲風,經過無數次加固的禁魔結界像個巨大無形的罩子,全方位屏蔽着深淵之下唯一的聖地。眼看着在結界的遙遙影響下,光明族人的出手不再像先前那般威力十足,就連體表涌動的聖光都黯淡了許多,達卡門戈不由得擰起了眉頭。

“尊敬的戰神閣下,我認爲這樣僵持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前面那點奇怪的波動想必您也感應到了罷?一旦赫馬森真的完成靈魂融合,那麼後果將是難以預計的。”暗魔皇向着鏖戰中的帝波爾悄然傳出訊息,同時略爲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同盟者齊聚後的表現,讓他很是詫異。六大主神如果全力聯手一擊,就算是十座雷霆崖也都毀了,又何必通過這種捨近求遠的方式達成目的?

“我們只答應過對付赫馬森,沒說一定要他死。你這樣着急,應該是在擔心他醒來以後,整個魔界的戰士都會自動投到他的戰旗下罷?”戰神冷冷地作出迴應,“不用自尋煩惱,一個即將成爲光明族俘虜的人,是沒可能再扮演其他角色的。”

雖然說赫馬森的重生,纔是真正奠定神魔雙方合作的基石,但作爲其中穿針引線的人物,年輕的暗魔皇不但有着常人遠遠不及的智慧和氣魄,就連膽量也是大得可怖可嘆。帝波爾並不怎麼喜歡這種人,甚至可以說有些厭惡。如果僅在性格上,倒是更像鬥士而並非謀略者的十三龍將,比較對他的胃口。

如同有着良好的默契一般,攻防陣營都陸續進入了禁魔結界的範圍。不同的是,龍將一方是毫無阻力地融入,穿過;六大主神則靠着純粹的武力,硬生生在屏障撕出了一道進口。

“你怎麼會在這裡?”佇立於巨型墳丘間的那個清麗身影,第一時間引起了迪納加的注意,“一個人類,怎麼可能進得來?!”

驟然停頓的對戰讓氣氛沉重得像要滴出鉛汁,自動恢復的禁魔結界阻隔了外界所有的聲息,死寂之中,所有的目光都已投在了這絕不該在此時出現在此地的人類女子身上。

魔法領域的能力雖然被束縛,但真正的本源力量卻永遠也不會改變。光明主神或是魔龍將中任何一個人的氣勢,殺意,甚至是死意,都足以讓一個久經沙場的戰士崩潰發瘋。

然而這攔在赫馬森龍骨之前,滿頭銀髮的女子卻如同面對着一羣不請自來的惡客般,揮了揮手,淡淡道:“我的男人不希望在這個時候被人打擾,請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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