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雜種

伴隨着沉悶若雷的氣流劃響,一團直徑數丈的巨大火球轟然自高空中墜落,接觸地面時產生的爆裂焰芒四散激射,頓時將蘇薩克陣營中清出了大片焦黑空埕。

敵軍依舊是蠻牙,依舊就只有一條防線,區別在於,如今的馬賊已經退至駐地所在的山谷入口。前方是連綿數裡的丘陵地帶,而身後,則是家園。

他們早已無路可退。

火球炸出的淺坑邊緣,滿頭滿臉俱是土屑的雷鬼掙扎着從遍地屍骸間爬起,茫然環顧四周,突如其來的劇烈震盪令他有些眩暈。空氣中瀰漫的屍肉焦糊味像是一把無形的刷子,生生插進他的嗓眼,深達腸胃中來回攪動不休。

雷鬼想吐,可是什麼也吐不出來。短短半天裡發生的全部宛如一場可怖的夢魘,要不是半空中蘇薩克的箭雨還在片刻不停地厲嘯,他幾乎快要以爲,這真的都是些幻覺。

沒有人會想到蠻牙的反撲會來得如此之快,巴帝援軍早在幾天前就已經將斯坦穆境內的入侵部隊悉數殲滅,而如今捲土重來的這一批,卻是從蠻牙國內遣出,一路殺過巴帝領土悍然直達了這片草原。

縱深跨度超過千里的行軍路線,似乎沒有給蠻牙人造成任何麻煩。留守在那些收復行省的聯軍再次被輕易擊潰,無論巴帝還是斯坦穆本國部隊,在這支強悍的獸人尖兵面前盡皆潰退如潮。

或許是因爲國內軍力匱乏,這一次蠻牙派出的反攻部隊仍然不過兩萬。隨着前鋒線的高速推進,他們漸漸分化出若干軍團,形成十餘支齊頭並進在圖蘭卡大草原上的銳利矛頭。

局勢的急劇失衡,緣自於蠻牙兵種的變化。形態各異的獸人雖然還是軍團中的主要組成部分,但一些猙獰而強大的生物,卻首次出現在了斯坦穆的土地上。

令人禁不住心生畏懼的是,它們也同樣擁有那種詭異莫明的分身能力。極短時間內呈幾何數字增長的逆襲者宛若颶風過境,在橫掃了小半個斯坦穆後,終於和回撥的巴帝主力部隊正面觸撞。

這是場難以形容的酷烈之戰。蠻牙人猶如越來越多的蝗蟲,貪婪而蠻悍地大口吞噬着一切能夠吞噬的東西。人類,異族,甚至是牛羊馬匹,幾乎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在戰火紛燃的失地內存活。

在那些地獄深淵中爬出的惡靈眼裡,聯軍充當的是食物,而不是敵人。

扮演救世主角色的巴帝援軍在茫茫無際的草原上集結成一道鋼鐵堅牆,隨着敵軍的強力硬撼,雙方逐漸將戰場變成了延綿無際的殺戮沼澤。身處其內的每支部隊,甚至是每個士兵,都已經陷入無休止的瘋狂殺欲之中。

黑與紅,逐漸成爲這片死亡地帶的原色。生存下去的唯一前提,就是你必須學會蔑視生命。

雖然不明白確切的原因,但馬賊之王索尼埃還是依照撒迦臨行時所言,派出了數百蘇薩克紛赴各方打探戰報。也正是因爲如此,蠻牙部隊的全體覆滅以及第二波攻勢的洶涌展開,才得以在第一時間就回傳到馬賊駐地,幾近滴水不漏。

心機深沉的索尼埃在蠻牙大軍過境之前便已下令回縮防線,丘陵地帶形成的天然屏障卻還是沒能讓他們擺脫襲來的厄運——蠻牙遊騎兵與蘇薩克暗哨的狹路相逢有如突兀爆起的火花,隨即燃起的滔天烈焰毫無憐憫地將數萬馬賊拖入了這場他們並不想要的戰爭。

途經此地的蠻牙大軍只是留下了半個師團不到的兵力,很顯然,它們對蘇薩克的存在並沒有過於看重。

當索尼埃第一眼看到那些敵軍陣列中的醜惡生靈時,他就已經意識到,或許這次幸運女神再也無法眷顧己方。事實證明,他是正確的。

潰敗甚至要比馬賊之王想象中還要來得更快,數萬蘇薩克在不斷回縮防線的同時,丟下了難以計數的屍骸。尖嘯激射的箭雨和狂暴隕落的巨型火球,已然成爲籠罩着整個戰場的主旋律,每段飛舞跳躍的音符都意味着大量生命的泯滅。火中的蘇薩克大旗早就化爲片片灰燼,流轉在半空中,淒涼墜落。

過半的傷亡數字,使得索尼埃逐漸心如死灰。他很清楚,很多事情在一開始時就已經註定結局。比如說,當年的那次軍營反叛,又或者,今天的血色博殺。

蠕蟲的樣子每個人都見過,可是當這些軟體生物放大無數倍出現在眼前,你就會發現它們的形態是如此猙獰莫明。在那端勉強能稱之爲“頭顱”的部位上,生着一張張黑洞洞的大口,裡面交錯參差着長而青森的利齒。灰褐色的環形肉節由粗至細地分佈在黏液橫溢的軀體各處,半透明的腹部鼓脹到最大程度的瞬間,團團暗紅色的火球就會從腹腔內部旋繞凝結,繼而疾射出大張的血口,噴薄如爆。

除了火龍,索尼埃不曾想到世間還有別的生物可以噴發出這般強烈的火系魔法來。這上百條巨蟲均有十數丈長短,蠕動的速度極爲緩慢,但噴射起火球時卻既勁且疾。足夠堅韌的表皮使得蘇薩克陣營中飛來的箭矢對巨蟲幾乎起不到半點作用,除了闊然無邊的血口之外,它們幾乎沒有任何足以致命的弱點。

眼見着大批手下在紛爆的烈火中一個接一個地倒下,馬賊之王的雙目已漸漸赤紅。無力反抗的挫敗感刀鋒般割划着他的內心,耳邊的喊殺聲正在恥辱衝擊之下逐漸變得微不可聞。直到斜刺裡躥出的一人將他重重撲到,索尼埃這才霍然驚醒過來。

“真險,差點就沒命了。”雷鬼從地上翻身爬起,心有餘悸地望着適才馬賊之王站立的所在。那塊地面已經被火球爆裂的熾焰所填滿,“嗤嗤”的劇烈燃燒聲響直教人遍體生寒。

索尼埃一語不發地站起,陰沉着臉遠眺蠻牙陣營。黑壓壓的士兵陣列正在好整以暇地拋射弩箭,至於是否能夠襲中目標,則根本不會有人去在意,因爲那些巨蟲已經讓它們處在了不敗之地。

戰爭延續直至今日,彷彿就連歷來悍勇無比的蠻牙獸人,也慢慢學會了避免無謂的犧牲。

“米塔羅,帶上一個大隊回去駐地,其餘人統統上馬。”索尼埃嘶啞地低吼,獨眼中現出狼一般的兇戾神色,“那些毛茸茸的傢伙始終在逼着我們後退,想要改變現在的局面,就只能讓它們試試蘇薩克的馬刀到底快不快!”

“老大,讓我回去做什麼?”膀大腰圓的米塔羅遠遠走近,焦黑一片的臉龐上滿是不解。

“把所有的女人和孩子都帶走,護着她們去南邊,現在就去!”家園是無可替代的,終於想要放棄的索尼埃只是在懊惱,沒有儘早做出決定。撒迦曾經善意的勸告讓他感覺到了無稽,而現在,內心中剩下的卻只有悔恨。

米塔羅怔了怔,躊躇道:“南邊?那可是正規軍的地盤。運氣不好的話,我們可能會被全部吊死……”

“只要你的手裡還有刀,就沒有人能夠這麼做。找個僻靜的地方先安頓下來,就算是被發現,正規軍也要比蠻牙人好對付得多。”索尼埃瞪視着他,一字字地道:“活下去,保住蘇薩克的血脈。如果你膽敢半途溜回來,我發誓,一定會親手割下你的腦袋!”

米塔羅木然許久,忽地跪了下去,等到爬起時,這虎狼漢子已是淚流滿面。環顧了一眼四周後,他霍然轉身,大踏步走向後方圈固的馬羣:“所有第三大隊的雜種們,都他媽跟我走!”

直到疾如驟雨的馬蹄聲消失在谷地深處,索尼埃才緩緩收回投注的目光,歉意地向着雷鬼道:“抱歉了,我的朋友,你也早點離開這裡罷,跟着大隊一起走。將來還能見到撒迦的話,替我帶句話。”略爲沉默一會,他豪笑起來,“就告訴他,他是個真正的男人,老子也是!”

高空中赤芒耀閃,又是幾團碩大的火球斜斜砸下。較近處的陣列間轟然爆起大片焦土殘屍,一名年輕的蘇薩克於慘呼聲中高高飛起,帶着滿身的赤火摔落在索尼埃腳邊。

這些紛燃在陣地各處的火焰,似極了貪婪的蛇。它們一旦現出身形,便必然要將周圍的物事悉數吞噬乾淨,無論草木,抑或血肉生靈。

那脣角邊還帶着淡淡茸毛的馬賊並沒有被痛苦折磨得太久,索尼埃安靜地凝視着他,倏地抽出長刀,展臂刺下。

靈魂在最後時刻的無助呻吟終於止歇,索尼埃面無表情地轉身,徑直走到馬羣所在的後方營地間,縱身躍上座騎:“還在等什麼?既然那些婊子養的蠻牙人喜歡殺戮,那我們就殺到它們哭泣,殺到它們顫抖,殺到它們不敢再殺!”

“殺!!!”

每個蘇薩克都知道這類似於撲火的行爲意味着什麼,但一柄柄雪亮的馬刀俱已毫不猶豫地揮起,一匹匹高大戰馬均是在騎士的操控下長嘶揚蹄,捲起成千上萬道凜冽的旋風直撲蠻牙陣地!

剛勁如刀的氣流劃響不斷自雷鬼耳邊呼嘯而過,怒馳前方平原。陰霾的蒼穹之下,魚人怔然注視着無數滾滾的煙塵匯成滔天巨浪,在相繼砸落的火雨中逐漸殘缺、瓦解,不由心中震顫,全身劇烈地戰抖起來。

這些相處不久的馬賊,在以他們橫蠻而直接的作風迎接着戰敗的命運——即便是死,也要以最爲酣暢的方式換取部分同伴生的權利。

每個人都畏懼死亡,但此刻雷鬼的周遭陣地上已經再也看不到半名馬賊。從前方殺戮之地遠遠傳來的,除了兵刃相觸的鏘然微響外,還隱約有着蒼涼的俚歌低沉迴盪。

雷鬼最後望了一眼那方,霍然轉身,向着山谷內疾縱而去。他從來就不是個善於拼命的人,相較於博殺而言,他自認爲還有着更爲重要的事情要做。

蘇薩克駐地裡已是一片慌亂而惶然的景象,有很多老人及女眷都固執地不肯離去。不僅僅是因爲這塊土地上傾注着他們太多的情感,更加重要的是,幾乎是每個人都在企盼着自己的親人能夠從戰場上安然迴歸。儘管,那是幾近於奢望的想法。

米塔羅紅着眼吩咐部下強制執行馬賊之王的命令,長鞭的脆響隨即四處炸起。悽慘哭號聲中,平日殺人不眨眼的蘇薩克紛紛在痛苦中咆哮着,無論結局將是如何,他們只想儘早結束這場噩夢。

雷鬼飛快穿過混亂不堪的人羣,徑直奔向谷地彼端紛立的屋村羣落。在其中一間不大的木屋門前,他停下了腳步,氣喘道:“我們得走了,現在就走。”

透過半掩的屋門,羅芙的身影自暗處現出,凝望着神情焦灼的魚人,她緩慢地搖了搖頭:“不,我想在這裡等他回來。”

雷鬼愕了一愕,歷來木訥的性格使得他不知如何去勸阻這固執的女子。早在裁決小隊遠赴烈火島之後,兩人便已成了這處所在唯一的異鄉來客。終日昏睡的紅逐漸於肉翼下長出了一層柔軟的膜,這並不太厚的附着物很快就爬滿體表,將它裹成一隻紅火色的圓繭。

羅芙並不清楚這奇異的狀況意味着什麼,她唯一還能做的,就是時常輕撫着紅,於忐忑中默然等待。

愛情令人沉溺,同時也令人喪失理智。直到山谷中所有的人已盡皆撤離,羅芙還是木立在屋內,將紅抱在懷裡,略顯憔悴的俏顏上呈現出近乎麻木的平靜神色。

充滿不安的一週已悄然過去,今天的她,甚至不清楚撒迦是否還活着。雖然在很久以前,羅芙就已經預料到這般無奈的境地,但身爲一個深愛着對方的女子,她只想在這片事先約定的土地上,守候那個孤獨而驕傲的身影歸來。

至於別的,似乎都不再重要了。

雷鬼笨口拙舌地勸了很久,卻毫無成效,只得黯然向着谷外退去。羅芙注視着他略顯倉惶的背影,淡漠地笑了笑,掩上屋門,重新迴歸那片寂寥的沉暗之中。

再無一人的蘇薩克陣地間,那曾經密佈半空的箭襲威脅已經不復存在。殺聲震天的雙方像是兩條翻滾撕咬的土龍,在寒光耀閃的兵刃冷芒中飆起漫天橫飛的赤雨。悄然無息的,巴帝陣營後方騰起近百條妖異身影,迅疾無比地飛上高空,向着蘇薩克駐地所在的山谷掠去。

這些鷹身人首的邪惡異靈均有着將近丈餘的體長,雙翼橫展更是獰態攝人,威猛得難以形容。幾名人類軍官高高乘騎其上,口中不住叱喝,顯然是意欲探襲敵方死死固守的巢穴腹地。

即將到達狹隘谷口的時候,一支羽箭自下方直射而上,準頭卻是相去甚遠,偏開數十丈徑直射空。遠眺着空無一人的蘇薩克駐地,幾名蠻牙軍官相顧冷笑,催促人面巨鷹齊齊落下,圍在那不知死活的偷襲者周遭。

四溢的勁風方自挾卷着塵灰散盡,蠻牙軍官已盡皆放聲大笑,像是遇上了什麼極爲滑稽的事物。

橫阻在谷口的雷鬼,就只是孤身一人,執着把不知從哪裡撿來的長弓。看上去,他似乎正處在極大的驚恐當中,全身不由自主地顫抖着,腳步亦在茫然後退。

即使是與蠻牙軍中的獸人士兵相比,這瘦弱的異類也要更爲醜怪得多。沒有鼻翼,沒有眼瞼,周身四處佈滿了骯髒的土屑焦痕,一雙生着肉蹼的雙手緊攥着長弓,竟是沒有勇氣再次引弦襲敵。

“嘿,你們看這傢伙像不像一頭真正的雜種?”蠻牙軍官中的一人快要笑得直不起腰來。

另一名軍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雷鬼,搖頭道:“放下武器,然後告訴我們,你的那些同伴都逃去了哪裡?坦率的說,或許也只有你這樣的笨蛋纔會被留下來。我並不介意下一刻鶳鷹就會多些血淋淋的食物開胃,如果你不懂得把握機會的話,沒有任何人再能救得了你。”

近百頭黑羽利爪的巨鷹相繼張開尖喙,尖聲厲鳴,與人類相差甚微的臉龐上帶着猙獰至極的嗜血神色。雷鬼畏縮地看了眼周圍,拋下弓箭,低低地道:“我不知道他們都去了哪裡,也沒有人讓我留下來。因爲羅芙她不肯走,我得……我得保護她。”

“是你的女人麼?請原諒我的冒昧,你的妞也應該是個雜種罷?”先前那軍官大笑着,冷冷揮手,“殺了他,然後把這塊鬼地方都燒了!”

旁側的一頭鶳鷹驟然揮出闊翼,如鐵的翎羽邊緣挾着淒厲風嘯直劃雷鬼頸部。伴隨亢奮的低鳴,周遭數十頭巨鷹相繼撲起雙翅掠近,似是急於想要分上一塊新鮮的屍肉。

衆目睽睽之下,雷鬼的頭顱並沒有如想象中般直飛沖天。就在鷹翼前端即將及身的剎那,他的整個身軀突然齊膝向後折去,竟是如浮木般懸流而架,與地面齊平。那鶳鷹一擊落空,尖喙當即啄向雷鬼頭顱,只見魚人的左腳倏地擡起,緊接着右腿凌空,曲折收腹,風車般急旋而上,立時觸撞出一串沉悶連響!

這由腰至腳酷似魚類擺尾的系列動作之後,空中大蓬的鷹羽紛紛揚揚地墜落地面,那鶳鷹就連絲毫的反應也未能做出,頭骨已完全被踢得粉碎,頹然仆倒氣絕。

相繼撲至的幾十頭巨鷹在連聲大響震顫中紛紛長聲悲鳴,等到四濺的鮮血落定塵埃,倒有大半的鶳鷹因收勢不住而相互撲擊致傷,而另一些,卻帶着粉碎如綿的頭顱軟軟倒地,再無半分生機。

幾名蠻牙軍官沉下了臉,相繼抽出腰間佩刀。敵人靈敏的閃避動作和強悍到極點的爆發力,令他們着實大吃了一驚。

雷鬼立在原地低促喘息着,不安地環視周圍:“羅芙是蒙達的女人,不是我的。請你們離開這裡,我不想打架,更不想殺人。”

一名軍官彷彿是察覺了什麼,獰然笑道:“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厲害角色。不想殺人?是因爲害怕嗎?”

“是的,我害怕。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做過傷害別人的事情。”雷鬼垂下頭。

“那你還留在這裡做什麼?逃命去罷,雖然有些羞恥,但那樣做卻會讓你活下去,並且不用殺人。”軍官放緩了語氣,反手摘下身後揹負的勁弩,悄然撥開機簧。

“像你們說的一樣,我從生下來以後,就被人看成是雜種。蒙達是個例外,他從來就不會嫌我長得醜,也不會在乎我身上有多臭。所以只要是他在乎的東西,我也想要去保護,哪怕是拚了這條命,也沒有關係。”雷鬼陡然探出右手,牢牢抓住正面尖嘯襲來的弩箭,凝視着箭棱刮破的掌心,他慢慢擡頭,妖異的紅眸中現出了隱約的瘋狂,“我不在乎任何人的事情,但是關於蒙達的就不行。不想死的話,現在就給老子滾!”

那軍官駭然後退了半步,隨即惱羞成怒地咆哮:“媽的,殺了這個自以爲是的雜種!”

“我的確是雜種。”雷鬼自嘲地笑了笑,瘦削的身軀已經不再顫抖,“但是,我也是個男人。”

遠處的沙場間,隱隱有戰鼓之聲傳來,鏗鏘若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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