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深淵(中)

天在崩,地在裂。

從地面線上筆直騰起的十幾道火龍已經躥進了陰雲底層,遠遠看去彷彿整個世界正在被這些通紅的鋼叉貫穿,硬生生地擠成一團。悶雷般的可怖聲響不斷從地殼深處傳出,大地表面到處都出現了豁開的裂口,一股股岩漿形成的噴泉肆虐飛濺,河岸邊緣的淺水均在劇烈沸騰。

以千萬倍勢頭猛烈噴發的烈火魔柱,逐漸讓焚燒形成的灰燼變得密集起來,它們幾乎毫無間隙地從快要滴出鉛汁的天空中飄落,像一場詭異而突兀的雪。漸漸的,斯巴達河邊的獸羣停止了爭鬥,所有魔物都在朝着一個方向靜默凝望,有些智商不遜於人類的,紛紛前屈了四肢,嗚咽着俯首匍匐。

斯巴達河的上游,橫臥着一條森峻峽谷,它像是某種巨大的史前生物留下的爬行痕跡,於黑暗中存在了無數年。

這裡便是深淵和魔界之間唯一互通的門戶,強力的空間結界足以把絕大部分試圖靠近的生靈碾成粉末,即使再兇悍暴戾的深淵惡魔,也從來沒有踏足於此的記錄。

而現在,卻有着一小隊身影,在天地異象中魚貫走出了谷口。不遠處幾頭如山丘一樣龐然的巨獸轉過頭來,疑惑地嗅了嗅異樣氣息,還沒來得及再有反應,一股凌厲的罡流已無聲卷至,摧枯拉朽地把它們撕成了碎片。

“雷霆崖,好久不見了……”爲首的一名高大男子停下了腳步,遠眺着前方低聲感嘆。

他的長髮披散在身後,前額寬廣,頭戴的古樸皇冠爲年輕的面容增添了幾分威嚴與沉穩,一雙不見瞳仁的純黑眸子比夜空更爲深邃。簌簌而落的血滴和肉屑,並沒有半點能沾上他的身軀,不到十人的隨從正散佈在周圍,一層淡淡的,難以察覺的魔法屏障則把所有人籠罩在當中。

“行了,快走罷,省得夜長夢多。”隨從中單手提着長槍的一人冷冷看了眼天幕,毫無恭謹可言的語氣立即引來了其他同伴的怒目而視。

首領模樣的年輕人卻溫和地笑了笑,點頭同意,“你說得對,那些老朋友恐怕也已經等得急了。”

脫離了空間結界的魔力桎梏,再遠的距離對強者而言,也只不過是一步之遙。當這行人帶着傳送魔法的光芒,驟然出現在雷霆崖上的時候,所有聖墓的守護者都立即圍攏了過來。

“神皇陛下,是什麼風在這個時候把您吹來了?”

女人往往是場面上最善於交際的人選,即使是一頭雌性魔龍,在掩飾功夫上也要強過其他龍將不止一籌。面對着不速之客,身材與脾氣一樣火辣之極的迪納加笑得很是歡悅,本就迷人的鳳眼微微眯起後更加讓人神魂顛倒。

那頭戴冠冕的男子,正是當今暗魔一族的王者,達卡門戈。

感受着四下迫來的強烈敵意,年輕的暗魔皇也笑了,一口潔白的牙齒在沉暗中顯得分外耀眼,“這樣大的事情,爲什麼沒有一個人通知我?”

迪納加掩住了豐滿的嘴脣,緊接着一個毫不做作的驚訝表情便在她臉上完整浮現,“您是不是有些地方誤會我們了?怎麼可能有事情是我們會對您隱瞞的呢?”

“赫馬森,就快重生了罷。”暗魔皇的笑意更濃,像是在勸頑童承認犯下的小小過錯般,微微加強了語氣,“其實我早就已經知道,但不得不說,諸位的表現讓我很失望。”

“夠了,赫馬森大人確實在甦醒的過程中,你們想要怎樣?”豪沙着嗓子排開衆人,徑直走到他的面前站定。或許是由於內心中的情感衝突與折磨已經到了無法忍受的極限,第一龍將的眼裡全是密密麻麻的血絲,說出的每一個字都帶着火一般的灼燙。

被豪突然流露的煞氣所感染,不止是龍將們,就連那些站在後排的惡魔領主和黑暗暴君,也都開始向前擠涌,發出了低沉的咆哮聲。只有迪納加,仍舊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守着身後的銀髮女子。

“你們恐怕曲解了我的意思,不過這也難怪……”暗魔皇露出陰鬱神色,嘆了口氣,“上次神魔大戰中,我的父皇英勇戰死了,他的名字和政績一直被傳誦到了今天。作爲唯一的繼位人選,我一直都在試圖做到最好,但總還是有人習慣性地拿我和父皇作比較。在他們眼裡,或者說,在你們眼裡,我永遠都是個失敗者,永遠都得活在他的光環籠罩下。但有沒有人想過,對我而言,這種待遇其實完全不公平。我只是我,只想做好能力以內的事情,就算一些決定影響到了部族的長遠利益,那也只是才能上的差距,無關於我的品格。從另一個方面來說,聖龍一脈歷來是我最信賴的對象,最強大的同盟,無論我以前犯過怎樣的過失,你們這種敵對態度都實在是太令人寒心了。”

“你和先皇的差距不是才能上的,而是勇氣上的。”豪伸手攔住了後方蠢蠢欲動的同伴,臉色沉得像鐵。達卡門戈身邊的隨行侍衛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不動聲色地站在那裡就自有一股如山的氣勢,在這個節骨眼上,他可不想出任何岔子。更何況,對方畢竟還是德古拉穆爾族的最高掌權人。

暗魔皇看着他的舉動,自嘲地笑了笑,“我承認,這些年對光明族的步步進逼,我作出的反擊不夠,甚至可以說有點消極。不過,豪將軍啊,您是看着我長大的,難道對子侄的拜訪,也要這樣警惕嗎?赫馬森一直是我族最了不起的勇士,他的甦醒對所有族人都有着非凡的意義,就算我再庸碌無能,也絕不可能有所忌憚罷!”

豪的神情緩和了下來,自知之明始終是無法讓人討厭的品質,來自於一位皇者的坦誠則更加難得。儘管在每一頭魔龍根深蒂固的意識裡,達卡門戈只是個善於躲在宮殿裡抱女人大腿的懦夫而已,但無論出於哪個角度考慮,這般罕有且主動的示好行徑都不能不有所迴應。

“其實我們沒有要瞞您的意思,赫馬森大人也是最近纔有了復甦跡象。”豪在帶上尊稱時,沒能掩去眉宇間一閃而過的厭惡。

這個類似於不小心吞下蒼蠅的表情明顯被暗魔皇看在眼裡,卻引發了一陣爽朗之極的笑聲,“不用再說了,豪將軍。我今天來除了想和你們一起見證這個歷史性的時刻以外,還有件關於光明族的小事,得跟你單獨商量一下。”

“什麼?”豪皺了皺眉,以往對方提出的每次“商量”幾乎都在讓魔龍一脈暫斂鋒芒,這種堂而皇之的懦弱早就已經成爲了深淵皆知的笑柄。

龍將們飽含譏嘲的注視下,達卡門戈走上了兩步,附到豪的耳邊,淡淡地道:“他們決意要扼殺赫馬森重生的可能,並讓我代向你……”

說這句話的時候,暗魔皇擡起了自己的一隻手,輕拍向豪的左肩。在旁人看來,這個代表着親熱的舉動顯然很合時宜,很能緩和氣氛,但同一時刻卻有着兩條身影從不同的方向衝來,比冰水更冷比刺刀更尖銳的殺氣忽然就從場中噴爆迸發!

那名一直站在達卡門戈身後,鋼鐵雕像般沉默的執槍侍衛,彷彿一下子被咒語喚醒了生命與力量,俯身前衝的第一步就踏得地面上碎巖飛濺,電光火石的剎那已經逼到了豪的側面。長而粗重的鋼槍僅僅隨着手腕的一翻一抖,便昂起了八尺有餘的身軀,雪亮的槍尖帶着風雷之聲直捅豪的前胸要害。

另一方,有所動作的人是迪納加。

那些足以把人甜死膩死的性感嫵媚,從她的臉上再也看不出半點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扭曲的猙獰。和執槍武士不同,她那曼妙無比的身軀先是像吹氣一樣漲了起來。等到所有的溫軟豐盈都變成了比鋼鐵還要堅硬的肌肉,體形也足足擴張了一倍,這個強壯更強悍的女子才屈膝、蹬足,竟然後發而先至,搶在那道槍尖厲芒及身之前貼近了豪。

豪早已在危機襲來的一瞬間就開始掙扎,並試圖反擊,但按在肩頭的那隻手掌傳來的陰寒罡流,卻徹底封死了全身肌體的動能。第一龍將從未想到過也會有變成軟腳蝦的一天,比聞所未聞的受制方式更讓他吃驚的則是出手的這個人:這個一貫沉溺酒色的登徒子居然敢於違背德古拉穆爾古老的血誓,毫無顧忌地同室操戈;這個和廢物划着等號的“子侄”居然只用單手,就完全鉗制住了自己;而所有的表象之下隱藏的巨大陰謀,則是最令他不安甚至狂怒的,生死關頭涌現的鬥志立即化成了一頭爪牙森然的猛獸,在靈魂深處左衝右突,將洶涌的龍魄逼出體外。

但那隻手的存在,還是令他不能動彈分毫。

槍尖刺近,還在數尺開外,前端涌現的銀色氣芒就已撕裂了胸前皮肉。外科手術般精準的切入點正是以豪的心臟爲目標,最多在十分之一個眨眼的瞬間裡,那團拳形的律動體就會炸成噴滿胸腔的血霧,任何人或者任何生物也絕沒有可能在這樣的死勢下尋獲僥倖。

動手的時機,合作的默契程度,乃至刺殺者的應變能力和自身修爲,都註定了第一龍將很快就會成爲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屍體。打破定數的同樣是一隻手,一隻從後方探來,捏中豪後頸的手。隨着“咔咔”兩聲細微爆響同時從迪納加的手腕和暗魔皇的掌緣傳出,豪周身涌動的龍魄猛然大盛,緊接着整個人就被側向拎起,拋出。

最後時刻的身軀轉向使得要害躲過了鋼槍穿刺,但豪的一條左臂還是在逆撩而上的銀光之中飛起,翻轉着落向遠處。執槍侍衛冷哼了一聲,似乎還想追擊,迪納加揮出的拳頭卻讓他不得不回槍格檔。金屬和肉體之間的直接碰撞居然噴出了一大蓬耀眼至極的火花,兩人腳下的地面整整崩裂了十丈方圓。轟然大震聲中那侍衛身軀微晃,連着後退了幾步才站定,迪納加的上半身以一個匪夷所思的角度向後彎折,再復原,擦去脣角留下的血痕之後,本就狹長的瞳孔更是縮成了兩根燃燒的針。

“……問候。”暗魔皇慢條斯理地吐出了最後幾個字,收回手,掏出一方絲巾擦拭。

短短一句毫無停頓的話語,一連串令人目不暇接的驚心變故。儘管在場的深淵強者都很清楚,一個彈指耗費的時間往往就能決定鬥殺場上的很多事情,但剛纔發生的這一切還是讓他們覺得太快太詭異,簡直像個荒誕絕倫的噩夢。

捂着斷臂創口的豪這時才砰的落在地上,翻身跳起後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達卡門戈,你竟敢勾結外敵?!”

“我很好奇,這樣完美的表演,是怎麼被你看出破綻的?”暗魔皇連看都沒看一眼暴怒中飛撲而來的第一龍將,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迪納加。

迪納加反而冷靜了下來,比惡魔領主還要闊出一肩的體形讓她看上去已經不太像人,而更接近某種恢復本來面目的怪物,“你和豪單獨商議某件事情的時候,總是習慣用意念,今天卻在口頭交流。而且你旁邊的這個傢伙過於掩飾自己了,一個精神波動弱到如此地步的黑暗鬥士,又怎麼會有資格成爲你的跟班?”

“原來是這樣……的確是我大意了。”暗魔皇露出恍然神色。

四方咆哮撲來的巨影已形成了合圍之勢,他卻仍舊平靜地微笑着,指向那名正跨步迎敵的執槍侍衛,如歌劇報幕員般溫文爾雅地欠了欠身,“諸位,請允許我來介紹光明族的戰神,帝波爾。他這次來到深淵,是準備請你們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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