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分界(中)

“撒迦?!”斯蒂芬從喉嚨裡發出一聲類似於呻吟的低呼,不由自主地向後連退了幾步。

先前睥睨衆生的氣勢在這個瞬間如同遇上火的水霧般煙消雲散了,取而代之的危機感如同一條條冰冷的四腳蛇般迅速爬滿了他的後背,筆直豎起的寒毛幾乎能把袍衣刺得對穿。

高臺上戒備森嚴的銀衣與聖騎士大多經歷了一段短暫的愣神時間,才從各處圍攏上來。儘管眼前的男子年輕得有些離譜,很難和傳聞中的那些殺戮決斷殘暴專橫聯繫在一起,但所有面對他,注視他的神職卻都不自覺地有了畏縮之意。

“沒聽到我的話麼?你想死?”撒迦的目光依舊定格在大神官臉上,依舊平淡的語氣中多出了一絲不耐。

腳下的土地屬不屬於四省聯盟,身邊有沒有裁決的護衛,對他來說似乎都是無足輕重不值一提的細節。在這裡,在此刻,掌控者仍然就只有一個,也只能有一個。

當然,並不是人人都願意這樣認爲。

身爲侍神者的優越感,永遠是其他職業無法比擬的。意識到失態的斯蒂芬掃了眼密密麻麻站滿了民衆的帝國廣場,很快定下神來,不怒自威的神態又隱約回到了他的臉上,“你知道自己在作甚麼嗎?”

“我只知道你很不識時務。”撒迦皺了皺劍鋒也似的眉,舉步跨上。

就在他有所動作的同時,周遭超過百名以上的神職也都暴起出手。一時間空氣被魔力狂飈切割撕裂的古怪聲響,如同無數匹齜出鋒利犬齒的狼在咀嚼着血淋淋的獵物。稍靠外圍的人只能看到戰團中央如同地裂般陷下了一塊,再凸起,驟然大熾的金色焰浪就已經把密密麻麻的銀衣與聖騎井噴般拋上半空,焚成了灰燼。

這股比太陽更耀眼,比熔岩更炙熱的光焰由於太過強烈而更像怒放的猛火,甚至連廣場上遠遠觀望的民衆都在第一時間擡起手來,下意識地遮在眼前。高臺附近的更是紛紛在撲面而來的熱流下倉惶後退,皮肉灼痛引發的恐懼感很快就引發了大片的慘叫聲,場面頓時混亂不堪。

“異端!異端!!!”清空的偌大一片區域中,斯蒂芬孤零零地杵在撒迦面前嘶聲大呼,眼神中全是歇斯底里的震怖。倉促發動的“聖靈庇佑”沒能起到太大作用,火元素的猛惡侵襲讓他的半邊身體都成了焦炭,不斷有巴掌大小的皮膚從裸露的軀體表層剝落下來,落在地上像脆麪包屑一樣跌得粉碎。

看得出,神官大人平時保養得很好,白嫩細膩的膚質簡直跟少女沒多大區別。當那些焦裂翻起的燒傷呈現在他身上時,色澤上的鮮明對比便顯得尤爲猙獰。頗爲怪異的是,此時連相隔最近的神職也極少有人向他投來視線,彷彿撒迦身上有着某種極其匪夷所思的物事,只要眼皮稍霎便會錯過致命的變異時刻。

“你們沒法瞭解的,就是異端;你們不能控制的,也是異端;這世上不信教的人有很多,在你們看來,他們當中只要具有一點點威脅性的個體,毫無疑問都是異端。”撒迦冷笑,斯蒂芬腰間那柄裝飾大過實用的鑲金儀式劍已經到了他的手上,而且正在被揉搓得稀軟發燙,“規則很霸道,很有威懾力,但可惜,我拒絕認同。”

也沒怎麼作勢,這團不斷滴下鐵水,比惡魔眼眸更紅更厲的半液態物質,便從他的掌中猛然射出,彷彿一隻捕食的箭蛙般撲上了薇雪兒所在的塔樓根基。兩相接觸的瞬間,半土石結構的塔身立即像顆被砸中的巨卵一樣爆開了,相比之下太過細微的破入口卻引發了一系列可怕的坍塌崩裂,經過打磨後緊密契合的青條石碎成了最鬆軟的豆腐渣,連同折斷的杉木主幹一起冒着黑煙紛紛揚揚飛散地滿天都是。

自從第一個神職反應過來開始,掙命中的斯蒂芬身邊,逐漸圍攏上了越來越多的救治者。人們在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他不是很清楚。那愈加恍惚的視野中,天在旋轉,地在塌陷,唯有焚盡一切的灼熱感,在吞噬着殘存的神志。作爲行走在權力天橋上的六大神官之一,此次前來摩利亞,他可以說是盡攜精銳志在必得,光明總殿從未追派過的指令也從另一方面充分說明了教皇的信任。

眼下這段意料之外的插曲,卻直接而粗暴地打亂了全部計劃。更悲哀的是,現在的大神官,已經不會覺得遺憾了。

廣場前沿原本擁擠不堪的人羣很快消失一乾二淨,就連那些跪拜在地上,虔誠讚美神恩的信徒也都爬起身來,驚恐萬狀地向遠處逃去。等到民衆們認定的那塊危險區域裡再也看不到一個人影,高臺上缺掉大半基體的聖禱塔樓也在轟然聲中傾斜倒下。站在頂端的幾十名光明祭祀在飛起後不約而同地向薇雪兒所在的位置靠攏,而下方的撒迦只是略爲勾了勾指頭,如同召喚着看不見的情人般作了個手勢,他們便齊齊剎住了前衝的身形,繼而倉惶暴退。

聽不到一句咒文吟誦,那簡單之極的手勢顯然也和施術結印沒有任何關係,一團巨大瑰麗的火焰之花就這般匪夷所思地盛開在半空,將薇雪兒環護其內,直到後者緩緩着地方始散去。這難以想象的力量展示不僅僅震撼了全體神職,就連觀禮席間的摩利亞將領,以及遠端的無數暗黨成員,也都呆立當場,完全失去了思維能力。

“沒想到,他居然來了。”皇家軍團統領穆法薩怔怔地看着撒迦接住小公主,不知怎的竟是嘆息了一聲。

“是啊,他來了……”從一開始的狂喜轉爲沉默的玫琳出神半晌,漠然問道,“我很好奇,這也是父皇計劃中的一部分嗎?”

穆法薩神情微黯,正要答話時,只見玫琳已經走向了胞妹,右手輕擡之間,已是將肩膀上的暗黨軍銜全無留戀地扯了下來。

野狼和土狗之間的區別之一,就在於狼的咆哮只意味着即將到來的攻擊,而狗卻往往會由於恐懼或虛張聲勢,夾起尾巴來亂吠一氣。

眼看着燒得不成人形的紅衣神官頹然仆倒,足以醫好一頭垂死猛獁的回覆術也沒能阻止他痛苦地嚥氣,隨同前來摩利亞的幾名副裁判長無不暴跳如雷。但即使是他們當中殺氣最重嗓門最大的一個人,在向撒迦怒喝的時候,也起碼隔了十丈以上的距離。

“褻瀆聖禱儀式,殺害神職要員,這兩條夠你領受上萬次火刑了!不要以爲軍隊能夠成爲你的庇護,個人的一點旁門邪術也必將在神罰到來時,成爲天威之下的卑微塵埃。萬惡的異端啊,懺悔之門將對你永遠關閉,只有那無盡的闇火血河,纔是你的棲魂地……救命!”

那老年聖裁多少有點習慣成自然,說到後來語氣愈發地威嚴凝重,簡直就像在主持一場大型審判。雖說煉獄裡的闇火沒能被召出,但周身莫名躥起的幾簇烈焰,還是相當完美地契合了話題內容,並讓他以一聲極爲高亢婉轉的,猶如唱詩般的慘呼,結束了這段正義宣言。

“誰說這是聖禱儀式?你們搞錯了,我沒有要干涉什麼的意思,會來這裡,只因爲她不是所謂的聖女。”撒迦面無表情地收回手,按上薇雪兒前額。

降臨天使的那部分靈體早在兩人肌膚相觸之前,就已經隱有了躁動之勢。等到那股熾熱透過顱骨流入體內,它便避無可避地衝出天靈,於空中拉出一道長而虛幻的光帶,就此消失無蹤。整個看似簡易的過程中,薇雪兒一直在劇烈地抽搐着,臉頰煞白如紙。驅逐出靈體後她的全身已被汗水溼透,片片凋零的羽翼無形印證了精神力的急劇衰竭,當它們最終化作縈繞的光點散去後,昏厥也就隨之而至。

聯想起空之島上,法偌雅擺脫天使桎梏時表現出的輕鬆,撒迦不由得惘然了片刻。

攀往力量顛峰的艱途,只有在真正踏上更高一級的臺階後,才能觸及更遠更廣闊的領域。上古神獸的生命本源給他帶來的改變可以說是顛覆性的,曾經蒙着神秘面紗的光明族及其附屬在如今看來,不過是另一類修行者罷了。對於降臨天使及承載者的共存方式,他已要比任何神職都清楚得多——黑暗血脈的交融或許能喚醒冰封的記憶,但絕對無法如此簡單地驅散宿靈。

許多急促音節組成的一句話語,突兀打斷了撒迦的沉思。目光所及,那名好不容易撲滅了全身火焰,鬚髮已被燒得光禿一片的聖裁,正鼓起眼珠瞪視着他,以大失身份的口吻低吼道:“沒聽到我說的?她不是聖女,難道是你的姘頭?!”

相較於這位比神佑更幸運的副裁判長大人,太多人顯然更懂得珍惜自己的命。就在各方神職紛紛向後退卻的時候,撒迦忽然微笑,憐惜地撫上懷中女子的臉頰,“她只是個裁決軍團的書記官,僅此而已。”

“什麼?!”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引發了四起的譁然,連玫琳也難以置信地脫口失聲。

“薇雪兒不是聖女。”撒迦淡然重複,將近在咫尺的長公主一把拉到身邊,“這位是希斯坦布爾四省聯盟的總監察長,前不久她推薦了自己的妹妹加入裁決。我不在乎她們還有什麼別的身份,只想奉勸諸位一點……”略頓了頓,他一字字地道,“唐卡斯拉山脈是個清淨雅緻的地方,但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把那裡變成焦土。”

“這是赤裸裸的狡辯,你在瀆神!”那副裁判長聲嘶力竭地怒喝,“報復?戰爭?放棄你那蒼白的威脅吧,我們絕不會向邪惡低頭!”

“你們那個陣營,如果換了艾哲爾或者米加達拉過來,也許我會考慮得稍微多一點點。可是現在,面對着一羣無足輕重的嘍囉,我實在是沒多少耐心。”撒迦冷冷地望向他,就像在看斬馬刀下的一條蛆蟲,“開戰,或者相安無事,不是你們能夠決定的。”

不止這塊高臺,整個帝國廣場都已經完全陷入了死寂。剩下的少數神職首腦沒有一個不想立即下令,將眼前的狂妄男子活活拆成血肉零件,唯一讓他們還能在羞辱與狂怒中保持着些許理智的原因,卻正是撒迦挑明的利害干係。

到了這個地步,他們確實沒法再作出任何決定了。

能夠被控制,至少被預估的才叫做“事態”,不然的話,就得算是意外。邪教也好,異端也罷,再大規模的敵對勢力總有個上限。此次東方七國的聯軍集結,完全是教廷針對摩利亞作出的戰爭部署,但現在,沒有人還認爲一切仍在掌握之中。

“這小子就是當年單身刺殺十六名巴帝將領的撒迦?!”觀禮席中,一名新晉升的摩利亞少將喃喃地問。

剛走回席位的穆法薩沉默良久,才皺眉道:“除了他,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用這樣的方式,來解決這樣的難題……”

拳頭越大,嗓門也就越大的道理,在暗黨總部第一匹捎來緊急軍情的快馬到達後,被體現得淋漓盡致。那名汗溼重衣的騎士被帶上高臺後,只是低低稟告了兩句,就被正面扇來的一記耳光抽了個趔趄。還沒等他在那股熱辣辣的痛感中體會出些什麼,素來溫文爾雅的皇家軍團最高長官,已在耳邊爆起了一句滾雷般的咆哮,“眼睛瞎了?在諸位教廷特使面前,任何話都給我大聲說出來!”

那戎裝騎士下意識地轉過頭,掠了眼對峙中的雙方。當目光透過人牆停留在撒迦身上時,他先是微怔,隨即面露恍然狂吼出聲,“據多路斥候回報,斯坦穆獨立聯盟今晨出兵攻打塔羅克行省,保守估計投入軍力已超過六十萬人!”

“唱雙簧嗎?”外圍持劍在手的聖騎士隊長冷笑,向前直跨了幾步。

讓意外不再成爲意外的方法,唯有扼殺。儘管那名被圍困的年輕人實力強得可怕,操控火系魔法的手法更是聞所未聞,但他覺得只要不再輕敵,讓那批熱衷征戰屠戮的暴民在今天失去首領,未必就沒有把握。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永遠都是上策,而騎士的榮耀感也促使着他燃燒起熊熊戰意,想要親手葬送這狂妄的挑戰者。

“等一等,沙洛蘭特。”出言阻止的,反而是那位遭火襲的副裁判長。與身邊幾人低語了一番後,他臉色灰敗地揮手,連看都沒看怔在原地的聖騎士:“讓他們走。”

“你又錯了。不是你讓我們走,而是我們想不想走。”一直在按着薇雪兒脈搏,對周遭大敵視若無睹的撒迦擡起頭,向他笑了笑。

“是,我說錯了。”那副裁判長立即承認,居然也陪上了一點笑容,“那麼,請你們離開罷。”

撒迦微微皺眉,“我剛纔說過,薇雪兒不是聖女。如果就這麼離開,恐怕將來會有不必要的麻煩。”

“肯定是有什麼地方出了岔子,纔會造成了這個誤會。您看,好在發現得不算太晚,一切都還有挽救的餘地。”副裁判長很是乾脆地舉起手來,大聲道,“我,古布托吉·圖蘭姆,謹以光明神僕的名義在此宣佈,信徒薇雪兒並無擔任聖女之尊榮資格,不日後將有正式公文下放各地教會……”

已經被一系列變故折騰得雲裡霧裡的數萬民衆,登時又爆出了一陣驚歎。在他們看來,這場充滿了博殺與驚險的聖禱儀式更像是貴族常看的荒唐戲劇——那些晦澀難明的橋段儘管永遠也難以理解,但無可否認,高潮部分還是相當精彩且離奇的。

“我跟你們的皇帝,或者你,暫時都沒有話說。”穿過虎視耽耽的人羣,即將走下高臺的撒迦忽然停了下來,轉回身,拋給走向這方的穆法薩一支羊皮紙卷,“願意的話,下個月,我會在希斯坦布爾恭候他的大駕。”

緩行在帝國廣場的人海之中,耳邊信徒們不一而足的私語像是聒噪的鴉鳴,讓玫琳始終靜不下心來。看着正在成爲過去式的屬下一個接一個向自己,以及橫抱胞妹的撒迦肅立敬禮,她的眼眶不禁潮溼。

“謝謝,我會用一輩子來報答。”這應該是她第一次,發自內心地向人表示感激,以及羞赧暗示。但耳邊隨即傳來的話語,卻輕易讓這份坦誠變成了自嘲。

“你應該去謝普羅裡迪斯。他曾經奪走了我的一切,今天,我只不過照做而已。”撒迦的聲音飽含疲倦,刻骨的痛苦與殘忍的快意隱呈在他眼神深處,彷彿相生相剋的水火般糾纏不休,“唯一讓我好受點的地方在於,你應該是自願選擇,從他身邊離開的。”

任何一種形式的戰鬥,都會有人勝出,有人敗北。同樣,也總有人綜觀全局成竹在胸,有人迫於形式不戰而降。

日落西山之際,恭立在摩利亞皇宮大殿裡的穆法薩,正在呈上那封信函,“教廷使團已經在返回唐卡斯拉山脈的路上,走得相當匆忙。陛下,我不明白他們爲什麼會這樣輕易地妥協,畢竟沒有證實的消息,都還不值得考慮。”

“上一次攻打蠻牙時,你還記得那七國的表現吧?只有在盤中的才能算作食物,沒有動刀叉以前,他們應該會表現得很急切,而絕不是低調和謙讓。”熟悉的低咳聲中,王座上的男子拿開了脣邊血跡斑斑的白帕,握緊,吃力地站起身,“不要低估教廷,沒有一個詳盡的計劃,薇雪兒就不可能成爲獻祭品。在這批使節和七國聯軍之間,必然存在着某種迅捷而隱秘的溝通渠道,現在其中一方出了問題,協定的種種步驟也就沒辦法再繼續下去了。當機立斷說起來容易,真正要做未必簡單,看來,神職當中還是有着不少人物啊!”

“您是指,撒迦調配的兵力牽制到了七國聯軍,而且教廷使團也發現了這一點?”穆法薩有些難以置信,“再怎麼說,六十萬這個數字是不是太不切實際了?”

“相對於兩百多萬的難民總數來說,這個比例是高了一點。但你得清楚,經過長期的戰亂和流亡之後,老人和孩子還能活下來多少?”那男子蒼白消瘦的臉龐上漸漸現出一絲笑意,“這支軍隊,倒有一大半是希爾德拿着鞭子,親手趕到撒迦身邊的。”

“我擔心,兩位公主殿下會不會被撒迦當作……”

“住口!”男子霍然轉首,深凹眼眶中閃過的凌厲之色,竟是有若陰暗蒼穹下劈落的疾電,“教廷不斷向摩利亞施加壓力,無非是想讓我交出那頭異靈。他們要選拔聖女,好,我把薇雪兒一起送去了光明總殿;要安置光輝之炬,國門也無條件敞開。我們在積蓄力量,在和時間賽跑,他們就步步進逼,只要一天不兵戎相見,這個過程就會一直持續下去。目前最大的問題之所以會不再成爲問題,就因爲我沒有看錯撒迦。如果只是爲了單純的報復,他有必要在這種時候,押上這樣大的賭注向我動手嗎?!”

“陛下,請您息怒。”穆法薩屈膝跪倒,望着鬢角已有白髮叢生的普羅裡迪斯熱淚長流,“恕我直言,您所做的這一切,我怕今後就連兩位公主也沒辦法理解……”

“沒有關係,我從來不會感到孤獨。”普羅裡迪斯淡然一笑,拆開手中的信函,目光略爲凝注,“四省聯盟,終於要建國了。照撒迦的性格,他邀請的客人或許會很多,你說,到時候拿什麼禮物送給我這孩子好呢?”深吸了一口氣,這滿面病態的王者,已如標槍般挺直了身軀,“穆法薩啊,有了這段緩衝期,呼嘯森林中的果實,應該就能成熟了罷?”

“是的,陛下。”穆法薩重重叩首,他的聲音仍在哽咽,全身卻在由於鬥志和戰意而繃緊,“我也是個男人,我一直都在等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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