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是殤國境內最高的山,因地處西北,天氣極寒,常年處在雨雪期,而墨玉巒與柳桓離開的這日天氣卻是無比的晴朗。
感受身上不時傳來的溫暖,墨玉巒腳步輕快,鼻尖更是隱約哼着不知名的曲兒。
似是感覺到身旁人的歡悅,柳桓的心情也跟着快樂許多,腳下傳來“吱吱”厚重的踩雪聲,柳桓恍惚回過神,方纔走的急,他怎麼忘記身旁的人還光着腳呢。
“怎麼了?停下來作什麼?”墨玉巒看着身旁突然止步之人滿是不解,這一路走來她都支着耳朵仔細聽着呢,暫時沒有什麼危險。
“對不起……枉我寒窗苦讀十年,竟是枉爲讀書人?”柳桓低着頭,緊緊盯着墨玉巒踩在雪中的腳丫滿臉懊惱,只因那小巧的腳丫在白雪中顯得越加發紅。
“你發什麼神經?”墨玉巒看着眼前之人滿是不解,明明方纔心情還很好,可被他這突然一攪總覺得有什麼壞事要發生。
“沒……我……你先將我的鞋穿上吧。”柳桓說完便將腳上的鞋脫下放在墨玉巒腳邊,而後一雙眼睛盯在墨玉巒臉上依舊是一臉懊惱,只那懊惱中隱隱還帶着一些希冀。
看到這裡墨玉巒才總算弄清楚眼前的人到底爲何“突然發神經”,哼,真當老孃是那些個關在房內繡花的小女人啊,心中這般想,墨玉巒嘴上的微笑卻是隻增不減。
“我有真氣護身,不用穿這鞋。”墨玉巒看了腳邊的鞋一眼,大踏步繞開。
柳桓見她這般,心中突然涌現一股失落感,他知道她不是嫌棄,只是,他總想對她好些,許是她身上那股悲涼的氣息擾亂他的心,許是她對他的多次相救讓他想着快些報恩。
“還不快走”走了幾步未見柳桓跟上來,墨玉巒倏地停下腳步朝身後之人提醒道。
她在這黑山總生活了三年,這點小寒小冷她是不會放在眼中的,但是柳桓不一樣,他是她見過最弱的男子,若是光腳行走在這雪地中,想必離死也不遠了。
她不在乎他的死,墨玉巒在心中這般告訴自己,她在乎的只是他要帶她離開這裡,之後,他的死活再不與她相干。
而對於她,未來,還有很長的一段復仇之路要走。
“哦,馬上”聽墨玉巒呼喚自己的聲音,柳桓忙將地上的鞋穿上,而後快速朝身前的人追去。
一切靜謐,唯有腳下的“吱吱”雪聲隨着一雙人的離去漸漸微弱下去。
天色漸暗,墨玉巒看着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開始迷茫,走了大半日,爲何希望看起來卻是如此的渺茫,費盡心機離開那困住自己三年的山洞,卻仍舊走不出黑山,走不出那詛咒嗎?
“玉巒,我記得這裡。”耳旁傳來柳桓有些激動的聲音,墨玉巒望向虛空的眼睛總算回了些神。
“你確定?”緩緩轉頭,墨玉巒輕聲問道,她有點怕了,害怕希望的背後會是更大的絕望。
“當然,你看那裡。”柳桓將手擡起,指着不遠處的雪地聲音有些激動。
墨玉巒隨着他的視線朝前看去,白茫茫的大地似乎看不出有任何的不同之處。
“是我放置的標誌”柳桓邊說邊跑了過去。
墨玉巒站在原地沒有應聲,只呆愣看着柳桓開心的跑過去撿起地上的什麼東西朝自己揮手。
“小七,玉巒是小七”柳桓邊說邊朝墨玉巒歡呼自己手中的東西。
墨玉巒這纔看清柳桓手中拿着的東西,只見他白皙的手中握着一顆圓潤的石頭,那石頭本是白色,只是表面卻被淺灰的顏料塗染些花紋。
“小七?”墨玉巒這時方走至柳桓身旁滿是不解呢喃。
“小七是我給這顆石頭取的名字,我來黑山時身上共帶了七顆石頭,從我走進黑山開始便把它們依次放置在路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順着這個方向我們就能離開這裡。”柳桓指着身後夕陽的方向,滿面微笑。
墨玉巒側臉看向那僅餘半張臉的夕陽,臉上的慎重表情總算放鬆了下。
“小桓……沒想到你還挺聰明。”心情放鬆,墨玉巒看這身側的人好似開玩笑,而那玩笑的語氣中包含的讚歎味道卻是很濃。
“還好吧……”柳桓卻是突然變得有些羞澀起來。
墨玉巒看着眼前彆扭的人無奈一笑,還真是一個單純可愛的大男孩,只是這般單純的人讓人忍不住有些擔心,畢竟這世上不單純者居多。
“快些走吧,爭取天色完全暗下前離開這裡。”收起嘴角的微笑,墨玉巒突然臉色嚴肅起來,能早哪怕一刻離開這裡,她都要堅持嘗試。
“好”感覺到身旁之人的焦急,柳桓忙將那顆稱之爲小七的石頭揣進懷中應聲道。
確定方向加上兩人腳步不慢,兩人終是在天色完全暗下時走出黑山,而柳桓毫無疑問集齊了自己原先放置好的七顆石頭。
“呼……”離開黑山,雙腳穩穩踩在泥土地上,柳桓忙大呼一口氣。
“終於離開了”轉身看了眼身後無盡的黑寂,墨玉巒感慨萬千,被困住的那段日子,她也曾每日想着自己離開這裡的模樣,只是隨着時間推移,隨着希望逐漸被絕望掩埋,墨玉巒忘了自己已經多久未曾幻想過能離開這裡。
可是,現在她真的離開了,真真切切的離開,真真切切的逃脫這困擾她三年的噩夢。
“你哭了?”柳桓看着那月光中閃現的晶瑩有些詫異,他從未見過這般模樣的她,相處的這幾日,她曾對他怒目相視,也曾對他笑意連連,更曾抓着他的衣襟滿口威脅或者大放厥詞,可是這般模樣的她卻是第一次看見,原來堅強的外衣褪下,她也只是一個會哭會鬧的平凡女子。
“我沒有”重重吸了口氣,墨玉巒倏地轉頭看向柳桓滿是威脅,好似他敢說出一句不同意的話,她便會揍的他改口爲止般。
“我看錯了”早已習慣墨玉巒要強的性格,柳桓淡淡應聲彷彿那違心的話是在真真正正的陳述事實般。
“阿嚏……”一陣寒風吹來,柳桓不禁打出一個噴嚏。
墨玉巒瞥了身旁的人一眼,“哪日有時間,我交你幾招強身健體的招式。”墨玉巒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滿是認真堅毅。
“這……”柳桓有些猶豫起來,他回家後要爲伯父治病,還要教導村裡的娃娃唸書習字,哪裡有時間學習她口中的招式。
“怎麼?你不想學?別人可是求都求不來的。”墨玉巒倏地話峰轉冷。
“不是,我是想說我可以找人同我一起學嗎?”柳桓看着墨玉巒滿是祈求道。
他方纔想了下,如果這些招式這能強身健體,那麼可以讓私塾的學生跟着一起學,那以後他們不是可以少生病,多點時間好好學習。
“哼……得寸進尺”墨玉巒不滿哼了聲,她豈是隨便教人的。
“玉巒……那些學生很聰明的,你一定不會後悔教他們的。”見玉巒好似不去願意,柳桓忙抓住她的衣袖補充道。
“學生?”墨玉巒不滿問了聲,柳桓這樣的人還能教學生?他自己說話都不怎麼利索,居然還敢當夫子,難道不怕誤人子弟嗎?
“我是私塾的夫子”柳桓忙開口解釋。
墨玉巒一臉不信,“你不是整日寒窗十載掛在嘴邊,怎麼不報效朝廷反而窩在偏僻處當了私塾老師?”
墨玉巒本是有點說笑的意思在裡面,奈何柳桓聽了後卻是一臉沉重。
“往事不提也罷”柳桓苦澀一笑,無奈搖了搖頭。
墨玉巒見他這般模樣心中好奇,還未等她疑問出口,柳桓已經拉着她朝前走去。
“前面有個破廟,我們今夜先在那裡歇息。”耳旁傳來柳桓的聲音,墨玉巒看着月光下臉色陰晴不定的臉終是沒有問心中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