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父子帶兵出征的第七日, 殤國皇宮因人手不夠,調了些曲宏門外當值的守衛去曲宏門內,這些人中便包括墨玉巒和程凡。
七日的時間雖不長, 卻足夠墨玉巒他們做許多準備, 比如曲宏門外大約六成的守衛換成了自己人, 這些人不是穆子閣安插在皇宮的人便是墨玉巒父親的舊部。
“飛魚, 我肚子不舒服, 要去如廁。”正巡邏時,程凡突將長矛朝墨玉巒手中一塞,捂着肚子呻/吟了聲。聲音剛落下, 人便已經急匆匆跑開,墨玉巒看到這裡無奈搖了搖頭, 只得手上拿着兩個長矛站在原地等待。
且說這邊, 程凡跑了許久纔看到茅房, 急急忙忙衝進去如廁,卻聽不遠處傳來小丫頭的聲音, 程凡耳朵本就好使,再加上那丫頭說的大聲,他完全清清楚楚聽見她們說的些什麼。
“娘娘丟的首飾長什麼模樣?”遠遠聽見女子尖銳的嗓門,程凡不自主跟着揚起耳朵仔細聆聽,不是說後宮娘娘都挺有錢, 怎麼一件首飾也這般掛記在心上。
“我也不太清楚, 好像是一塊絹花模樣的石頭, 就是娘娘常帶的那件吊墜。”另一女子柔柔的聲音傳來, 程凡聽到這裡滿臉不解加驚訝, 怎麼這後宮的有錢娘娘連一塊石頭吊墜也這般掛心,他以爲只有他們鳩垣族人喜歡石頭裝飾呢。
“娘娘當真奇怪, 那石頭我見過,看起來可不值什麼錢,而且更奇怪的是……”那尖銳嗓音的女子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陡然變低,但程凡還是清清楚楚聽清了她後面那句話,“那石頭上刻着阿古什麼的……總之四字很拗口,不是我們殤國人常用的字。”
“嘭……”程凡聽到這裡猛地衝出茅房,阿古……真的是阿古嗎?怎麼可能還有阿古。
阿古是他們家族還未消失前的姓氏,鳩垣一族一向居住在殤國北部邊緣瀕臨沙漠之地,二十年前,他們遭遇沙漠另一邊異族的入侵,一夜間鳩垣全族覆滅,他的命也是父親拼勁全力才堪堪保住的,而那時他年幼的妹妹和柔弱的母親全部在那場屠殺中失散,他以爲她們全都死了,可現在他卻聽到“阿古”這個二十年未曾再聽過的姓。
“啊”這邊還在聊天的紫鳶和紅玉看着突然出現的絡腮大漢嚇的大叫出聲。
“喂……你哪裡當差的,知不知道我們倆可是這鳳梧宮的大宮女,若是把姐姐我嚇出好歹來,非得到娘娘那裡告你一狀不可。到時,你身上這身鎧甲還不給你扒了去……”紫鳶撫着胸口大聲罵着。
程凡站在一旁臉色蒼白,真的是他猜測的那般嗎?那位丟了石頭首飾的娘娘是他們阿古家的人。心中滿是疑問,程凡呆滯眼神的眼睛慢慢轉爲看向正破口大罵的紫鳶,程凡長相本就屬兇,這麼一看倒是把紫鳶嚇了一跳。
“怎麼?你還敢瞪我?”默默在心底爲自己打氣,紫鳶看着程凡努力睜大眼睛回瞪了過去。
“紫鳶,我……我們還是回去吧”一旁站着的紅玉見眼前這般情景,有些害怕拉了拉紫鳶的手道,她本就膽小,更何況眼前的侍衛看着同以前那些守衛都不同,她們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死丫頭,你說什麼?別在這裡給鳳梧宮丟臉。”紫鳶青着一張臉瞥了紅玉一眼怒罵道,在這皇宮中,雖然大家同爲奴才,可她們鳳梧宮何時這般窩囊過,紅玉方纔那話簡直是丟臉至極。
“你快說,你哪當差的……”這廂紫鳶還在喋喋不休追問着,程凡卻是突然微微一笑說了句,“這位姐姐息怒,我方纔聽見你們說娘娘的東西丟了,是也不是?”
“你撿到了?”見程凡一臉“諂媚”的笑,紫鳶甩了甩手中的手絹一臉倨傲道。
“這倒沒有”程凡低着頭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嚇人”些。
“那你問什麼?別想着轉開話題,姐姐我不吃這一套。”用手絹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紫鳶一臉潮紅,這初夏的天氣已經熱了,加上她同紅玉兩人出來了大半日,可沒找到東西,她們又不敢冒然回去。
“這位姐姐先別生氣,且聽我說完。”程凡大約也看出紫鳶的心思,忙將話題努力朝石頭吊墜上牽去。
“那你還不快說,耽誤我們找東西,你頭上就是三顆腦袋也不夠砍。”紫鳶哼了聲輕蔑道。
“是,是”程凡點着頭緩緩開口,“方纔聽兩位姐姐的描述,我倒是想起來,不久前我看見有人撿走了一塊類似模樣的石頭吊墜呢。”
“真的?誰撿走了?”紫鳶登時滿臉喜色,這找了半日總算可以回鳳梧宮交差。
“那人我不認識,而且……我也不確定他撿走的是不是娘娘丟的那塊。”程凡搓着雙手露出一副很是爲難的樣子。
“這還不簡單,你且跟我回鳳梧宮找娘娘,見到娘娘,你只需將見到的一切都說出來,娘娘自會判斷那人撿的是不是她丟的,若真是這樣……”紫鳶說到這裡狠狠揪着手絹,“你就將那人的樣子畫給娘娘看,等我找到那撿東西的傢伙,看我不好好抽他一頓。”
紫鳶咬牙切齒滿臉兇狠,若不是那人撿走了東西,她和紅玉說不定早就找到了吊墜,也就無需像現在這般尋了這般久。
“這樣也好”程凡微微點頭表示同意,隨即跟着紫鳶他們朝鳳梧宮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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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梧宮,墨青萍一襲玫紅緊身宮裝坐在軟榻上,身側的畫眉正蹲着爲她捏着手臂。
“畫眉,這幾日身子總是很乏,那些補品吃着也不見效,你去給我叫太醫院的全大夫過來。”擡手製止畫眉繼續揉下去的動作,墨青萍聲音懶懶的。
那日同殤無笑大吵一架後,她再沒見過殤無笑,不過有時想想不見卻也不是什麼壞事,至少她可以單純享受當前觸手可及的榮華富貴,而殤無笑卻不見得有她心情好,羽軍壓境來勢洶洶,殤國雖是出了七成的兵力卻不見得穩操勝券,這場惡戰估計會持續很久。
打戰於她而言可謂是件好事,天大的好事,立後之事會因此而推遲,而想到殤無笑整日愁眉苦臉,墨青萍卻是尤其心情大好。
“娘娘,全大夫來了。”畫眉去後沒多久,便帶着帶醫院的全大夫回來。
“給娘娘請安,娘娘萬福。”全大夫滿頭白髮,連帶着山羊鬍子也是全白,來到鳳梧宮見到上方坐着的貴妃娘娘,忙叩首請安道。
“起來吧,本宮近日身子很乏,又有些嗜睡,你且幫本宮看下。”緩緩擺擺手,墨青萍涼涼開口。
“是”說着,全大夫緩緩起身將隨身帶着的紅線拿出,一頭交給畫眉讓她系在莫青萍的手腕,一頭則攥在自己手中。
“脈搏強勁並無不妥,只是有些奇怪……”全大夫擡頭狐疑看了墨青萍一眼道,“娘娘,微臣不敢確定,能不能親手爲你把脈後再做決定。”
“大膽,娘娘千金之軀豈是你能觸碰的。”畫眉冷聲出口斥責道。
“畫眉……”擺擺手示意畫眉噤聲,墨青萍看着全大夫冷冷開口,“你且上前,本宮這病若是治好定會有賞,若是治不好,全大夫這太醫院的差事可就不好說了。”
“微臣曉得”全大夫說着顫巍巍走上前,右手五指輕搭在墨青萍手腕上,左手則是摸着自己的白羊鬍子微微點頭,不多時,原本坐着的全大夫突然放開墨青萍的手跪在地上大聲道,“恭喜娘娘,娘娘這是喜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