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勇沒轍,跟柱子似的杵在那裡了。我想想,這麼僵着不行啊,硬着頭皮走上去:“各位聽我一句話……”
“大哥要不是被杖刑打傷,會有機會被他們抓過去嗎?你還有臉來說話!你仗着皇帝寵愛,無惡不作,什麼東西!我呸!”陳大勇咆哮。
皇帝寵愛?對,我TMD就仗着皇帝寵愛了,你怎麼着吧!我氣呼呼瞪他一眼:“讓開!”
這個人還真是吃硬不吃軟。我一兇,他真的就讓開。我昂首挺胸往黑褂傢伙們走去。他們拿兵器對着我,我“嗯?”一聲,他們兵器就垂了下去,果然不敢真的來砍我。
我是皇帝面前的紅人!有本事碰我一指頭啊?哼!
鳥嘴頭兒急道:“侍郎?!”
“皇帝帶着本朝子弟,正在北邊。所有的稅賦錢穀,必須支持過去。”我冷冷看他,“誰敢阻攔?”
他鼻尖上冒了汗:“副宰相。副宰相會商議……”
我不理他,向丁貴走過去。有幾個人想攔我,我手按劍柄,不說話、不看他們,臉四十五度斜向下,憂鬱而冷峻,一步步走過去。心跳得像打鼓,臉上則努力保持冷靜。氣勢啊氣勢,我要在氣勢上壓垮他們!
他們真的沒敢出手。明亮的兵刃顫拌着。我手按劍柄,冷冷在他們之間穿過,兵刃在我面前退去、分到兩邊,跟着我,但不敢逼近。丁貴就在兩步遠的地方,有一把刀觸到了我的衣襟,我回頭盯了他一眼,那持刀的接觸到我的目光,兵器竟然“噹啷”落地,嘴脣發抖道:“我、我我,不是故意……”
我的氣勢真有這麼嚇人?我自己有點兒糊塗,從前叫老闆加薪的時候,好像沒達到這種境界啊!沒時間多想,關鍵是憋的一口氣不能泄掉,我屏除一切雜念,冷冷回眸,看着橫在丁貴脖上的大砍刀,伸手去捏。
“侍、侍郎,你幹什麼?”這是黑褂方的鬼叫。
“你盎(幹)說(什)麼?!”這是丁貴的鬼叫。
我不理會他們,只是用兩隻手指捏起了那柄大砍刀。
我身上根本沒有半分武功,不能打、不能鬥,只能擺出變態大俠的冰冷架勢,兩根手指,像捏着一個噁心生物一般,捏着刀鋒,讓它離開丁貴的脖子,滿臉“噁心,我已經生氣了,別惹我爆發”那樣子的表情。心裡面顫巍巍不斷念叨:“大兄弟,千萬別跟我動手,千萬別找麻煩……”
那拿大砍刀的還真不敢跟我找麻煩!乖乖的讓我把他的刀挪開了,我把手指放開時,他明顯的鬆了口氣,
丁貴的脖子已經自由了,我繼續作淡定狀問他:“能走嗎?”他也給我鎮住了,乖乖點點頭:“能。”我下巴朝外面點點:“回去。”他就拖着腳步走開,步子是真瘸,一隻手還老護着屁股,看來那頓杖刑挺結實的。該!叫他半夜來敲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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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我的威勢還真厲害,黑衣褂子這夥人集體呈石化狀,凝視着我。任丁貴走出去了,他們繼續凝視我。
鳥嘴頭兒是第一個能說出話的人:“程侍郎——”
我冷着臉,站在他們車子之前,“鏘”抽出劍,單膝跪地,“嚓”的把劍尖插進地裡,氣壯山河道:“我對皇上發誓,國家的賦稅必須如額支援前線,直到他們平安回來!你們去找副宰相來說話吧。我,就在這裡等着!”
片刻,他們沒有聲音。
喂,好歹說句話啊,哥兒們?我後背冷汗開始往下流了……
噼哩啪,噼哩啪,他們本來打算帶走的東西,都放了下來。鳥嘴頭兒向我拱手:“得罪了,這之中可能有誤會。小人去回報主人。”揮手帶人走開。陳大勇扶着丁貴,也帶人走了,大概去找侯英統領去。陽光燦爛的鄉間小道,只有我一個人被留在一大堆財物旁邊。
劍身如一泓秋水。一個人、一把劍、一堆財物,接下去該怎麼辦呢?我肯定搬不動它們,而副宰相的人可能隨時會來跟我理論——不,也許現在他們就躲在旁邊窺視我?
我抖擻精神站立。擺架子嚇唬人嘛,固小事耳。我在肯德基曾經連續站櫃檯站了十六個小時!保持微笑、手腳麻利,最短時間內應付完排隊的老少中外人士,豈是容易的哉?在這裡站一會,真正小事,哼!
一隻烏鴉飛過去、兩隻烏鴉飛過去,我站着。雲朵在天上嘩啦啦飛過去,我站着……
“你到底要站多久?”一個聲音問。
“向先生!”我叫出來。太好了,這次不是厲祥,是向先生。
“唔,你要一直站到他們回來?”
“是啊,不然還有什麼選擇。”我苦笑。陳大勇他們都是混蛋,把我一人扔在這兒,存心看我笑話。
“唔,也行,那你就再站着吧。反正他們快回來了。”向先生道。
“真的?”我道,“那,那現在,我們旁邊沒其他人吧?”
“沒。剛剛有幾個村民想過來看,被他們莊主攔住了,大概怕生事吧。”
總之就是沒人咯?“太好了!”我長吁一口氣,坐到地上休息。呼,太陽底下站正姿,真累人!
“剛剛表現得不錯啊。”他表揚我。
“還好啦……心懸着哪。”我怪不好意思的抓頭,“我都沒料到最後他們這麼聽我的話。都不曉得爲什麼。”
他輕輕笑了一聲。
“怎麼?”我問。
“傳說中武藝超羣的程昭然,又是皇帝的寵臣,站在面前一看,又是這麼玉一樣的人品,換了我也不敢跟你打的。打贏了你,怕皇帝砍我腦袋;打傷了你,我心疼。”他笑道。
怎麼這麼油腔滑調!我皺皺眉頭:“對了,你是程昭然的什麼人?”
“你還是認爲,自己不是程昭然嗎?”他悠然道。
“我當然不是啊,不是告訴過你——”
“你自己拿着劍照照。”他道。
劍?我提起劍來看,秋水般明澈的劍身上,映出了我的眼睛,我一怔。
那雙眼睛,如寶石般熠熠流光。就算某些電視明星戴了美瞳、用燈光打着、可能還加PS,效果也不過如此。我自己乍看之下都驚豔怔住。
“內力流轉,眸光自灩。你的武功分明還在。”他這樣說。
嘎?真有武功?我大喜,試着用指頭戳戳劍鞘,沒戳斷;向前方樹木劈出一掌,樹枝動了——那是風吹的!“明明沒有武功嘛!——哦,對了,季……嗯,皇上曾經輸真氣給我療傷,也許是他的真氣?”我猜測道。
“好,他們來了,你自己應付吧。我有事要走了。”他道。
“誰來了?哎,你爲什麼不出來讓我看一眼?你是誰?喂!”我跳起來連聲問。可是半句回答也沒有。他真的走了。
什麼人嘛!搞得這麼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神秘相。他以爲他是太乙真人?討厭!
不過,他報的消息沒錯,鳥嘴頭兒真的帶了人來了,是王員外郎嗎?哇,不只,連副宰相都來了!我趕緊站站好,準備狠狠跟他們鬥一場。
可是奇怪,他們看起來怎麼灰頭土臉的?
他們身後,還有宮女、太監,再後面跟一輛挺漂亮的轎子——倒不是“八擡大轎”,小巧一些,大概是叫“棕檐子”的那種東西,看外表裝飾之華美,大概是宮裡的。
宮裡有誰出來了?
我下意識把腰板又挺了挺。
太監上前一步,朗聲宣旨,宣的是皇后鳳旨:稅賦國家大事,有章可循,宜照章辦理。另,宣程昭然進宮晉見。
季禳不在宮裡了,我進宮晉見什麼呢?難道見皇后?我怔一怔。他們請我上轎。那頂棕檐子原來是空的,專門過來擡我。我便上去。宮女過來扶我,頭上本都戴着蒙紗帷帽,離得近了,可以看見紗中的面容,其中的一位忒的眼熟。“小素!”我喜悅的低喚。她抿嘴笑了笑,極輕微的搖了搖頭,請我坐上去。
搖頭是什麼意思?叫我別說話、警告我有危險、不贊成我的行爲、還是表示對我沒辦法?唉,她們宮裡人的小動作,我真是摸不着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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