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轆轆,將我送回侍郎府,水玉竟然沒有迎在門外,讓我覺得很詫異,邊往府裡走邊問:“水玉呢?”
絲鈴接過我路上穿的斗篷,一路跟着我走,邊道:“水玉姐姐病了……哇!”
“病了?”我一急,停下步子,絲鈴幾乎撞在我身上。我很抱歉,扶住她,再問:“什麼病?”
“風、風寒……”
奇怪,絲鈴的臉爲什麼這麼紅、說話爲什麼要結巴?難道里頭還有什麼隱情?我盯着她:“真的是風寒。”
“是、是,大大人……”
越來越結巴,怎麼看怎麼不對勁!我身子一轉:“帶我去見她!”
我走得很急。長袍角嘩啦啦在身後飛,我居然沒被絆倒,自己也覺得是奇蹟。其實應該慢點走才安全的,但老覺得絲鈴言不由衷,水玉不知是個什麼處境。
事實證明,我冤枉了絲鈴。
水玉躺在牀上,面色潮紅,枕邊備着帕子、熱水,稍微困難的喘着氣、偶爾還咳兩聲,怎麼看怎麼是正常的重感冒。
我一進門,她翻身在牀上向我磕頭:“大人,您千萬別進來,看過着病氣!”
“得都已經得了,怕啥。”我過去把她往被子裡按,“還鑽出來招風,你想死啊?”
水玉眼圈一紅,我猛然醒覺:“想死”對我來說是口頭禪,對她們來說是不是很嚴重的詛咒?古代人比較迷信嘛……“你別哭別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急着道歉。水玉淚閃閃的看我:“大人,您瘦了。”
“呃……哦。”我回答。
“大人這兩天真的受風寒了?”她問。
“嗯。”我點頭。
她“譁”的坐起來,要爬到地上去給我跪下!“都是水玉把病氣過給了大人,水玉該死!”
“神經病。”我要把她扶起來,她不幹。幾番拉扯,我的病本來就沒好利索,剛剛一路過來又辛苦,累得額角冒汗、腳下發虛,心頭火起,也不拉她了,指着牀直接下命令:“你給我爬進去!”水玉嚇住了,擡頭看我一眼,乖乖服從,爬進被子,“哈啾”打了個大噴嚏,然後連着一串咳嗽,她邊拿帕子握嚴嘴,一邊忙着揮手,叫我後退。
我略退後一點,等她這陣發作過去,纔在牀邊復坐下,替她掖好被角,認真道:“瞧吹着風了吧?別再胡亂告罪了。首先,也就是個風寒;其次呢,說不定還是我傳給你的。你好好躺着養病,不然,別怪我翻臉。”
水玉感念着點頭,復遲疑着想說什麼,瞄了門口一眼,我會意,叫絲鈴她們道:“你們先出去。”看她們掩了門,方問水玉:“什麼事?”
水玉伸個指頭向外指了指,道:“您不在的這兩天,不少人送了東西來,水玉把它們統共放在庫房裡,上頭都標好名籤。”笑了笑,道,“有的是正常人情往來,有的,恐怕有攀交情的意思在裡面,因爲傳言說您受今上寵信,那禮可能送得貴重了些,水玉沒敢拆,都原樣兒放着,大人您檢點檢點,該退的退、該收的收,這卻需得及時處置的。”
我撓頭:“我哪知道哪些貴重、哪些不貴重?”
水玉抿嘴笑:“就知道您這麼說。水玉揣摩着您往日的意思,在名簽上一一都試擬了個處置辦法,有的還他一個謝貼、有的還他一份儀禮、有的附個貼子原樣退回,有的恐怕還得親身上門支吾個人情,一應都擬了,您看着參酌便是。”
我感激不已,又心疼道:“你病着,還做這麼多事幹嘛?越累,越不容易好了。”
她笑道:“何嘗有什麼累的?連牀都不必下,一件件東西是叫他們拿到牀頭給我看的,連簽註,因怕別人看出破綻,也只簽了幾個字,但求會意而已。”便把那幾個字跟我說了,要我知道看見何字、便是何種處置的意思,說得清楚明白,連要寫的回覆貼子、書房也自有樣本備抄,再有要潤色的,府裡有專門的文人供我差遣。分毫不需我費心。
果然秘書配得好,這官也當得省心啊。我笑嘻嘻都記下了,囑她好好養着,便要離開,水玉微撐起身子叫住我:“大人……宮裡,沒什麼事?”
“沒事。”我向她微笑,“放心。”
她看着我,終於信賴的點點頭,躺下去。我出門去,見絲鈴傻傻的候在門外,便奇道:“咦,你還有什麼事?”她咬了咬下脣,面色酡紅道:“水玉姐姐病了,我不等着伺候大人嗎?”聲音小小的,但裡面梗着骨頭。咦,小傢伙,氣性還挺大!我不知她有什麼可氣的,撓撓頭道:“我也沒什麼要伺候的,就處理一下庫房裡的東西,你力氣小,去叫幾個力大的來,估計要搬東西。哦,再叫把書房備好。”
絲鈴應了一聲,奔出去,到院門外頭,嘰嘰喳喳叫人。我按着水玉說的路線,自己舉步往庫房那邊走。水玉本來是建議我叫個下人帶路,但我的方向感還好、她指示的路線又清楚,想着竟不必麻煩別人,自己走過去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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