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的晚些時候,我們吃到了烤兔子,我打的,向予教我怎樣生火烤它。顯然向予的廚藝也不怎麼樣,那隻兔子經受了生、焦兩重煎熬,而且因爲沒有足夠調味品的關係,味道極差。
“幸好我帶了點鹽巴。你知道嗎,到哪裡都可以不帶錢,但千萬不能忘記鹽。”向予諄諄教導。
我翻了個白眼,把兔子肉全吃了下去。雖然很難下嚥,但是不可以對不起它的犧牲。
火光下,向予的神情變得溫柔許多,他說:“其實,我喜歡的那個人,是完全不想見到殺生的人,她茹素,你相信嗎?多麼奇怪。”
“尼姑?”我脫口問。
江湖遊俠跟峨嵋小師太的驚世戀情?
“不。”他笑,“她只是,茹素。”聳聳肩,“就這樣。”
“哦……”
“其實你知道嗎,最早佛門說‘戒犖’,所指的犖是蔥、姜之類的辛辣物品,那些東西能讓人心緒不寧、體味不佳。但肉是無妨的,只要不浪費就好。不知道是什麼人開始把戒犖定義成戒魚肉,那大概是個很固執的人。”
“哦……”
“我喜歡上的那個人,也非常固執。明明溫柔得像水一樣。假的!她想做什麼愚蠢的事,就去做了,根本不肯改——這點倒跟你很像。”他拔了拔火,笑笑。
“她是‘我’媽媽嗎?”我又脫口問道。
“什麼?不!”向予笑起來,“怎麼會有這種想法?不,跟你沒有任何血緣關係。”
真失望,我還以爲我是女主,全世界都要圍着我轉呢。
“她現在在哪?你幹嘛不去找她?她不愛你嗎?”我問。
“她嫁人了。”向予簡單回答。
啊?那沒辦法了。“那你不可以再打擾她的生活了,忘了她吧。”
向予只是笑笑,告訴我:“好好休息,我們還要趕路。”
他教我怎樣在野地裡過夜,然後不停的趕路,開始時我以爲是要避開季禳的追兵,所以行蹤這麼奇怪,後來覺得不對勁。
“你想帶我到哪裡去?”我終於問。
“浪跡天涯啊。”他笑呵呵。
這麼久的相處,我已經充分知道,這人一笑呵呵,後面就一定有問題!“水玉他們呢?”
“分頭走啊,這樣目標比較小。”
“你一直跟我在一起。而他們能‘分頭走’,說明你一定另有人手照顧他們。我們一直是在向一個方向趕路,你是帶我趕向某個特定地點。”我道,“你帶我去哪裡?”
他吹聲口哨:“去同你的人會合啊。”
“向予!”我厲喝。
“叫師父。”他呵呵笑,“師父難道會害你。”
“你要保證水玉絕對不受傷害!她可一點功夫都沒有!還有周阿熒、謝娘,還有懷光,要是他們傷一根寒毛……”
“那就要看你的了。”他眯起眼睛,狼尾巴拖出來。
“什麼意思?”我心臟縮緊。
“我有件事想叫你幫忙,老實說,是從前的你絕不肯答應的事。不過現在嘛,也許可以試試看。”他道。
“什麼事?向予,你給我說清楚一點!”我緊張道。
“安啦安啦,小事小事。我還能害我徒兒不成?”他又笑起來,“趕明兒吧,趕明兒咱們去個地方。你放輕鬆,我說到底是你師父。”
這人,鬆一陣緊一陣,我也不知道真假了。沒奈何,只好等明天。
他帶我去了個城市。真奇怪,這一路過來見到的市鎮,感覺都差不多,安靜、有秩序,幾乎沒什麼閒人走動,街上空空的,整潔得要命。
這是向予第一次帶我進個有點規模的城池,城外頭圍着石頭砌的牆,城門有官府的人把守,要什麼“行路官引”,向予掏出個紙頭遞過去,好像還粘着一張錢鈔。我還以爲他掏的時候沒注意呢,正想提醒,把守的人接過那張紙,順手就把錢鈔塞在袖子裡了,在“官引”上打個戳,還給向予道:“嗯,走吧。記住,只准住官牌的客棧。”
我拿眼睛直看向予。他不搭我的茬,拉我向裡頭走。我還以爲他要帶我去什麼地方呢,結果是酒樓。
奇怪啊奇怪啊,街道的邊上還有從前支過攤子的遺蹟,但是一個攤子都沒有。酒樓裡的人也好少,進去之後,才聽到絃歌聲,從不知什麼地方傳來的。反正大堂裡沒人奏樂。
向予向我肩上一按:“坐在這裡,我去辦點事就回來。”
我手心伸向他。
“幹嘛?”他問。
哼,也有他不知道幹嘛的時候。我冷冷道:“包袱放在我這兒。”
鬼鬼祟祟,誰知道他去哪裡?我覺得他靠不住,手裡還是有點東西比較放心。
向予做個鬼臉,到底依了我,把包袱留下,抽身走了。我坐在桌旁呆等。他去了好久不回來,小二已經心懷不滿的轉過三遍了,我決定了,他要是過來轉第四遍,我就點幾個菜、先吃起來,不理向予那個大頭鬼。
小二哥還沒轉回來,另一個人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