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們都抱着良好期望的時候,元王爺卻向綠眉發動了攻打。神經兮兮的,還發了篇檄文,說綠眉如何如何該打,裡面居然也提到我,說我“狐媚惑主”,害死了先帝,讓一個宦官頂罪。
我聽不懂,找人翻譯,才知道這說的是季禳登基時斬的那個宦官,原來那宦官就是當年傳旨叫我進宮的那位,季禳後來說他進藥餌不當、讓厲祥發病死了,元王爺則說是我跟季禳有姦情,遮天下耳目的做法。
神經病,這髒水潑得、我都不知該怎麼反駁!總之先應戰要緊。幸而周阿熒設立了八卦陣,在林子前擋着,總算暫時不妨。我們把龍嬰綁到陣前要他爹退兵,那邊居然箭如雨下!拷,氣得我們趕緊又把龍嬰拉回來,揪他耳朵問:“你爹他媽的不要你性命了?”龍嬰面色慘白,勉強笑道:“嗯,看來是不要了?”“操,他是不是你親爹啊!”“應該是吧,雖然有時候我也不太確定了。”龍嬰苦笑。“那他——”“親兒子跟天下比,還是天下比較重要啊。”龍嬰道,“只是我想不通,他爲何不跟你們結盟,反而要擊垮你們?”
周阿熒分析:“他認爲綠眉軍遲早要敗,結盟的話,需要他提供援助,還不如擊潰我們,他可以收編我們剩下的力量。另外,皇上不會放過他,他要考慮萬一元城守不住、向何處躲避,關外有北虜,是去不得的,只有西面南面地理險惡,可退而據守,偏又被我們綠眉先佔住,他怕一旦結盟,反而要向我們搖尾乞憐,故不如除去我們,便無後顧之憂。”說完這句話又轉向河白,“河公子覺得呢?”
河白攤攤手:“只能有這個解釋了,但我沒想到——”瞄一眼龍嬰。
“沒想到我家老頭子這麼蠢。”龍嬰苦笑着接完。
“算啦,老頭子都蠢的,跟他們講不清。還好我另有妙計。”他建議決水淹後面的城池,斷其後路以解圍。
“那樣,城裡的人都要死!”我驚駭。他出的算什麼餿主意?
“打戰哪有不死人的。小不忍——”河白道。
“所謂小不忍,是忍自己的不快,達到自己的理想;而不是忍別人的生命,來達到自己的yu望!”我怒道,“如果草菅人命,爭自己一時得勢,爭來有什麼意義?到頭來一定不會有好下場!絕不會有好下場!!”
全場靜默良久。沈虞孫揪着大鬍子:“那不殺人的話,我們就贏不了啊,難道伸着脖子讓人殺?”
那自然也不行,我躊躇片刻:“我去見元王爺,跟他談談。”
全場人用看瘋子一樣的眼光看我。
我被當瘋子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老皮老臉指着周阿熒他們:“你,你,還有你,不是說我真命天子?那成,我去跟元王爺,如果我真的有天命,一定死不了,還可以解決這次事情;如果我死了,那我一定不是什麼天定的頭兒,你們也不用可惜。是這個道理吧?”
周阿熒把臉埋在手裡。河白嗚咽:“要不你還是先問問蛟帥獅王吧……”加補一句,“我沒見過這麼喜歡找死的人,周相爺,他真是天命指示給你的皇帝?”
周阿熒的手掌裡也發出嗚咽,沒有回答。
我不理他們。向予和沈虞孫在陣前督軍,我要他們安排我與元王爺陣營接洽。他們很不樂意,我道:“這是命令!”向予看轉不過圜來,嘆口氣:“好吧。不過,我要跟你一起去,保護你。”
“不用不用。”我雙手亂搖,“他們看到你,會不放心的。再說,我如果能說動元王爺,你不跟去我也說動了;如果元王爺要殺我,那是他的地盤,就算你跟去,有什麼用?”
“要不,我跟去吧?”龍嬰道,“我好歹是他兒子,他就算對我狠得下心,那些將士們總要當我是小主子,不敢太放肆——左右我爹也沒有親自到陣前,那領兵的我認得,是韓統領,爲人還算忠誠老實。我保護侍郎,韓統領總要聽我的。就算以後我爹真的要翻臉,我也想辦法保全侍郎就是了,爹總不見得親手拿刀殺我。”
我聽着這番話還挺靠譜,但向予他們都投以不信的眼神,連河白也是。龍嬰叫屈道:“二哥,你都不信我?”
“那個啥……兄弟啊,也不是不相信你。可是你我都知道,到時候老爺子一施壓、或者孃親一哭一鬧,咱們不一定頂得住啊。”河白苦哈哈咧開嘴,“再者說,各爲其主。我這邊既然選了綠眉,就替綠眉着想。你沒得選,是元地的小公子,你要替元地利益着想,把侍郎幹啥幹啥的了,也沒人能說你個不字啊?”
龍嬰現出哭相:“那我是說不清咯。”
“沒什麼,你跟我走吧。”我道。
“喂!”沈虞孫叫起來。
“我去,主要是盡我自己的力量,於龍嬰無關。所以,跟向先生的道理一樣,我如果能成功,就不用擔心;我如果不能成功,那也不指望別人搭救。”我笑道,“何況你們別這麼擔心,我覺得成功的機率還是很大的呀。人總是趨利避害的。情報不是說皇帝在打元地沒放鬆?我們綠眉,元王爺一時又吃不下,那必定要跟我們聯盟,彼此有利。龍嬰也覺得是這樣對吧?所以,只要綠眉能再頂一段時間,我跟龍嬰在那邊遊說,必定有勝算。”
衆人的目光不知不覺又集中在周阿熒身上。他拿左手指拍拍右手掌,沉吟片刻,道:“按道理,確是這樣沒錯。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縱有萬分之一的危險,總不宜叫主公冒險。”
“我們有更好的說客?”我笑起來。
沉默。
河白與向予對視一眼,由河白開口道:“要說口舌,我等雖然也能搬弄一二,但要迷惑人心,果然還是大人您啊。”
什麼叫迷惑人心?切!
“是啊,你有一種奇怪的本事,能把莫明其妙的東西說得都讓別人相信。而且,不管什麼人,你好像都能忽悠成親信。”向予嘆道,“這個我們確實不如你——但是,我覺得這次還是我去比較好。周相公說得對,你畢竟不適合冒險。”
“我才適合呢!你們不管誰出了事,綠眉戰力就削減。我如果出了事,有什麼關係?最多證明我不是真命天子。”我捋袖子道,“再說,反正師父你也已經解開我的禁制了啊,難道師父你對自己教的徒兒不放心麼?還是你們說什麼天命,把我逼了這麼久,都是騙我的?你們根本對我的運氣沒信心?”
沉默。再度沉默。
向予揮了揮手:“算了,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