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出了很遠很遠——這人的腳程真是快,跑了三刻來鍾,我都不知道跑出了多少路——那時候我才終於止住了眼淚,能張開眼睛看清楚這個劫走了我的人:他是白衣人。
“你不是被約伯打在地上了?我還擔心你死了呢!”我詫異道。
“我不會死,只會裝死。”他很有些自得。
好吧,好吧,裝死也是一種本事。我又問:“剛剛那是什麼煙,對人體有害嗎?”
“您放心,這是黃工部研發的新神彈,保證沒有長遠的害處,只是剛接觸時嗆一會兒。卑職剛剛情急,不得不用它,您恕罪。”他畢恭畢敬回答。
“我不是程昭然,你對我這麼客氣幹什麼?”我遲疑道。
“是。不過您說,只要帶您去,皇上面前就有交代不是嗎?卑職願意相信您。”他笑得別有深意。
我不知道他是猜到我是程侍郎呢、還是以爲我是程昭然的孿生妹妹。這且不管了,剛剛把布條拉鬆,跑起來,胸口一顫一顫的有點礙事,這裡又是沒地方買BRA戴的,我向那高手告個罪,背過身把布條束好,繼續趕路。
纔沒趕多久呢,又有情況發生:兩匹馬並肩跑來。那馬又瘦又高,骨架子就帶着種蠻夷氣息。馬背上坐的騎士穿着白鋼絲串着老牛皮似的鎧甲,臉上抹得五彩繽紛,髮型千奇百怪、都扎着毛皮和布條兒,手裡還拿着怪樣的彎刀——哪兒來的蠻子?
白衣人對着約伯和沈虞孫還有點兒怕,對蠻子可是一點兒畏懼都沒有,當下要揮劍,我拉拉他的衣襟:“後面……”
不只是後面,還有左邊、右邊,都有不少蠻人和蠻馬的腦袋探出來。我們被包圍了。
明明在中原地帶,還會被蠻子包圍?活見鬼!我問白衣人:“附近是原始森林嗎?”
“呃……”白衣人眼神一片茫然,但是手上不慢,拉着我,手向右邊的蠻子搗去,也不知亮了什麼兵器,我但見紫光一閃,背面忽有個蠻子大叫:“孫、孿!”也不知是什麼蠻語,前面那兩個蠻子就齊齊向後仰,旋即血光濺起,一個人整隻右臂飛到空中,另一人胸腹被劃開長長的口子。
如果不是背面蠻子示警,前面蠻子也許是雙雙死掉的命?我倒吸口冷氣。
幾面的蠻子都怪嘯着向我們包抄過來。
白衣人抓着我向剛剛殺出的缺口掠去,我回頭,見到剛剛發聲喊叫的那個蠻子一馬當先衝在前面,手裡一根棍子似的東西、棍子頭上又裝着燧石般尖銳的頭,簡直像山頂洞裡剛出來的,長得倒是濃眉大眼、肌肉強壯,不過汗毛是真重。他打聲唿哨,蠻子們的隊形隨之而變,尤其是我們的前方,幾重鐵壁阻擋過來——要命,這隊蠻子兵足有一個班的人數!
我正琢磨着他們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呢,打頭那蠻子兵器已經打過來,煞氣好重!我被那陣氣勢逼得不能呼吸。白衣人剛打翻數個蠻子,回身應戰,手臂剛擡,打頭蠻子“啪”如驚雷般打下來,白衣人手臂立刻像爛草繩般垂下去,我也跌在地上。“嘭!”熟悉的爆炸聲。我立刻屏住呼吸、並閉住眼。
他又扔了黃光研製的可惡煙霧彈。
一隻強壯的胳膊抓起我,騰雲駕霧的奔走。好,白衣人真強。我心中這麼感嘆的時候,聽見蠻子的唿哨聲。
唿哨聲從我頭頂響起,屬於抓着我的那隻胳膊的主人——這麼說有點拗口。總之,抓着我的人發出蠻子的唿哨聲就對了。
我張開眼,看見那個打頭的蠻子,閉着眼睛,把我劫在馬背上,微側着頭,似乎僅僅靠着聽覺,發出命令。所有蠻子一律拉起毛皮捂住口鼻,埋頭狂奔。至於白衣人,我已經看不見他。他不知被拉到哪兒了。
“你見過黃光?咳咳。”剛剛過早的張眼讓我流淚不止,我只能淚眼婆娑問他,因爲太早張嘴,又咳了好幾聲。其他許多蠻子防護不夠周全,一起流淚咳嗽,同我作伴。
打頭蠻子又奔出一段路,抹了把臉,才張眼回答我:“黃光是誰?”
“你不認識他,怎麼知道煙霧有毒?”我奇道,“還有,剛剛你沒張眼,跑路都不會撞到樹的?”
“剛剛我從這裡過來,就記住了。”他回答。
是牛人!我作高山仰止狀,再問:“那你們劫我作什麼?不是皇帝派來的吧?”
“當然不是!”他大笑,“中原皇帝——”話纔到一半,有追兵過來:“哇呀呀,把人把我放下!!”
是沈虞孫跨鴻喜而來。
我用遺憾的目光看着他。
因爲我們之間,隔着一條溝,很深很長的溝。跳下去會摔死、繞過去要半天的那種。所謂天險。
“再不放下,看爺爺過來把你們拍成肉餅!”沈虞孫仍在叫陣。
“好,你過來好了。”打頭蠻子很幽默的反剪着我的手、把我推向前面給沈虞孫看,
明明面對面能看見、說話也能聽見,但隔着那麼道溝,過不來,又不什麼法子?我認命的看着沈虞孫:“算了。”“媽個巴子。”沈虞孫罵了一聲,掉轉繮繩,要找其他路繞過來。蠻人們在我背後狂笑。
等他繞過來還不知要繞多久,我嘆氣。這是命。我就不指望他能搭救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