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影堡塔樓。
景禹溪一個人站在塔樓正中央,垂着眼,睨着地板上畫着的道符,神色萎靡:他做錯了嗎?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他有責任,他身上還揹負着整個無影堡的責任,他當年就說過,別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可她還是出現了,那就不要怪他……
他爲她專門建了這麼一座塔樓,如果她肯乖乖被他囚禁一世,那麼,他願意忘記他的責任,忘記她是一個妖的事實。
可爲什麼?
她爲什麼即使自己做了這麼大的犧牲,她寧願與自己同歸於盡也不願意回來?
可那時候他爲什麼會心軟?竟然就這麼放過了她?
他以爲她過得很好,可那些坑坑窪窪的鱗片,卻讓他想,難道自己一直的以爲太過理所當然?
她在妖界過得也不好嗎?
景禹溪腦袋裡空蕩蕩的,無數種想法在腦海裡迴盪,最後都化作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他擡起自己的手臂,手臂上被飲血杵留下了很淺的一道痕跡,不到明天應該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心口被刺的那一刀還在疼,可他像是沒感覺到。
“吱呀。”
突然,身後傳來一道響動。
景禹溪慢慢轉過身,當視線落在站在門口的女子時,一時間還沒回過神,不知道自己看到的到底是真的,還是自己出現的幻覺?
“我回來了。”女子極低的嗓音,映襯着那雙血瞳,瀲灩的水目,看起來楚楚可人。
景禹溪嗓子有些發啞,臉上的那道爪痕,因爲他微怔的表情,倒是沒那麼可怖了:“你怎麼回來了?你不是說再也不願意回來嗎?你不是寧願與本座同歸於盡也不願意回來嗎?”等景禹溪回過神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把這些心底的想法都說出了口。
他臉上閃過一抹不自然,冷冷盯着門口的女子。
女子豔麗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卻是沒往裡面走:“這些年,我一刻都沒忘記你,我這麼恨你,是因爲我心裡還有你啊……”
低緩的嗓音,情意款款,**悱惻。
景禹溪冷酷的瞳仁縮了縮,緊抿的薄脣微微張開,朝前跨了一步,又停了下來:“你說真的?”
“嗯,自然是真的,我已經把燦兒交給了妖王叔,他會幫我照顧好他的,所以,我現在回來了。”女子張開手,黑夜讓她臉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可她的話,卻像是罌粟,即使知道有毒,卻也讓他想要飛蛾撲火般義無反顧。
景禹溪一步步朝着女子走了過去,站在她面前,垂下眼,擡起手,手指摸到她的臉上:“這是你說的,以後不許再離開無影堡一步。”
女子依偎進他的懷裡:“我也不捨得。”
景禹溪垂在身側的手僵了僵,最後還是環了上去,緊緊把她摟在了懷裡。
當年他以爲自己能不在意的,可真的下了手把她傷害趕走之後,他還是後悔了,這些年,無時無刻不再後悔。
可先祖的遺訓他卻又不能不聽,只能在兩個選擇中掙扎。
景禹溪把女子往自己的主院帶,緊緊握着她的手,卻覺得有些涼,還有就是他心裡隱隱覺得哪裡怪怪的,可失而復得的喜悅讓他的眼睛被矇蔽了。
絲毫沒察覺到,女子站在塔樓外,根本不願意踏進去一步。
他以爲是對方害怕再被自己困在道符裡,倒是也沒多想,他拉着女子進了主院。
主院裡沒有人,空蕩蕩的,有些靜。
女子垂着頭,像是害羞,可斂下的眸仁裡,卻是閃着詭譎的光:夜聲人靜好辦事啊,呵呵,阿衡啊阿衡,我把你的曾外孫送下去陪你好不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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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禹溪拉着女子進了內室:“你看,這裡都沒改變,還是你走時的模樣?對不起,當年我……”他轉過身,只是話音戛然而止。
他低下頭,瞧着對方的手竟是穿過了自己的胸膛,那裡,還有先前受傷乾涸的血,他睜大着眼,擡起手想要一掌打下去,可看着那張臉,竟是根本下不去手。
“爲、爲什麼……”
“因爲我恨你啊。”女子低低笑着,豔麗的一張臉在暗影裡,竟是有種詭譎的冷魅。
“恨?”景禹溪喃喃一聲,不知想到了什麼,頹然放下了手。
他放棄了反擊,也就是放棄了唯一的生機。
可他竟然覺得絲毫沒有後悔。
女子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咯咯咯笑了起來:“景玉衡看到這一幕,不知道會不會覺得自己的子孫竟然這麼蠢?哈哈哈。”
“……”景禹溪已經快睜不開眼了,他知道自己快死了。
卻聽到了自己先祖的名諱,忍不住朝女子擡頭看去。
發現對方的臉突然有了變化,竟是一張很妖媚卻陌生的臉。
他神色大變,知道自己怕是着了道,擡起的手卻是突然變得透明,身體從對方手臂碰觸的地方,竟然是一點點開始消失掉。
“你……”直到最後徹底消失,景禹溪都沒問出那句話:你到底是誰?
女子也就是老鼠精,她把火彤那張臉變回來,捏着手上唯一留下發着光的玉珠,冷笑一聲:“也不過如此。”
無影堡景家天生能修煉,凝聚的玉珠可是大補,她這些年被關在罈子裡,可好久沒吸過精氣了,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只要過了兩日玉珠完全被自己吸收,她的妖力可是能增強不少。
不過,顯然這一晚還沒結束……
翌日一早,無影堡被一隻蛇妖洗劫的消息瞬間傳遍了整個墨國。
衆人惶惶不可終日,連無影堡那麼厲害的所在,竟然都被那隻蛇妖給毀了,那妖祟得有多強啊。
墨祈得到消息時,已經打算先送火彤與燦離開。
聽到回稟,皺眉:“無影堡昨夜被洗劫了?”
妖衛看了眼一旁的火彤,湊近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墨祈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離歌奇怪地看過去,怎麼了?
爲什麼墨祈的臉色突然變得這麼奇怪?
墨祈很快揮揮手讓妖衛下去了,看向了火彤。
“妖王叔?”火彤睜開眼,她妖力被那枚藥丸又封住了,昨夜不過是強**之末,強行突破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