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的話說的很重,讓王語嫣頗爲不滿,隨即道:“官家怎知曉臣妾是自找苦吃?還有蕭皇妃!”
她倒是聰明,這時候還知道把蕭撻里拉上,不過事情本就是二人商議的,趙禎也不在乎,起身道:“權貴是一個王朝的重要基石,令族,華族,士族缺一不可,但朕不允許東城豪門這般的存在,即便是他們能爲朕之所用,朕也不需要,也不會允許!當年是因爲不得已的妥協,現在朕要連本帶利的收回來,你以爲靠這些權貴才能保住天家?”
王語嫣吶吶不言,從一開始她便不希望趙禎把大宋的勳貴集團全部得罪,而最近這段時間官家和勳貴之間的矛盾越來越大,不少人已經在上疏,請求趙禎早日傳位太子。
蕭撻裡這位曾經的契丹女皇和自己說些體己話的時候已經流露出了不安,她是做過皇帝的女人,尤其是契丹那般貴族統治的王朝,更是明白貴族對王朝的重要。
大宋的勳貴們無疑便是貴族,他們的存在應該是和官家相輔相成的,應該是維護天家的,也是天家最大的依仗,爲何會出現如今的局面?
王語嫣不懂,蕭撻裡同樣也不懂,但她們卻是可以隱晦的勸諫趙禎,讓他放棄和勳貴對立的局面,以免大宋動盪。
歷史證明,無論是哪個王朝,一旦皇帝和貴族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最終的代價便是雙方之間互相攻伐,或是帝王隕落,或是貴族覆滅,但最終還是會出現新的貴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帝王更替,貴族更替,雙方誰也奈何不得誰。
最近這段時間王語嫣和蕭撻裡兩人常常來往,趙禎當然注意到了,從她們隱晦的隻言片語中趙禎也能猜到其中的意思。
“你們倆是不是看出了朕要作甚?”
趙禎的話讓王語嫣微微一愣,隨即點頭道:“官家性情仁和,但卻是個殺伐果斷的人,只要您認準的事情,便是老天爺來了也不能叫您回頭,這些年來臣妾瞧得清楚。前些日子蕭皇妃和臣妾說了權貴和天家之間的利害,臣妾終究還是擔心的緊,這些人若是被逼急了……”
“怎麼?你還擔心他們和朕拼個魚死網破不成?他們也要有這能力!大宋的權貴和歷朝歷代都不同,他們手中沒有兵權,這也是大宋權貴和前朝最大的不同。”
“官家,皇權離不開權貴,若是沒有權貴作爲基石,皇權便是空中樓閣,隨時都有崩塌之險!”
蕭撻裡不知何時出現在滄瀾閣,顯然她並不認同趙禎的話,在她看來大宋的權貴是沒有兵權,但大宋的正常運作離不開權貴。
這是根深蒂固的想法,不光是曾經的遼朝如此,便是之前的大宋依舊需要權貴,無論是旨意或是政令的下達,還是教育的推廣,文化的普及,甚至是土地兼併的對抗都需要權貴在其中處於承上啓下的作用。
但現在不同了,趙禎就知道蕭撻裡會出現,這倆個女人雖然一個是皇后一個是皇妃,但始終給趙禎一種倆個皇后的感覺。
王語嫣很聰明的把部份中宮皇后的權利分給了蕭撻裡,這是趙禎之前沒有想到的事情,究其原因便是蕭撻裡沉浸是“君王”,這道光環不因遼朝的滅亡和契丹的歸順而消失。
何況蕭撻裡在帝王位上練就的手段和智慧要遠超她這個來自於商賈之家的皇后,與其雙方之間發生矛盾和爭奪,不如先一步拉攏。
事實也證明她的示好讓蕭撻裡非常受用,倆個聰明的女人最終走到了一起,而好處顯而易見,趙旭的位置沒有受到任何威脅,而碧雅軒的生意越來越好…………
趙禎的後宮已經算是極爲和睦的了,沒有那些波雲詭譎的宮鬥,因爲這些聰明的女人知道他最討厭什麼。
但趙禎也發現了弊端,女人的政治敏感一點也不比男人差。
蕭撻裡和王語嫣兩人幾乎同時發現自己的計劃,同時也幾乎一邊倒的反對,或者說是不希望自己和權貴反目爆發衝突。
女人有主見是好事,趙禎從未把女人當作是自己的附屬品,相反在他眼中無論是蕭撻裡還是王語嫣亦或是最爲溫柔的薇拉都是獨立的個體。
在後世男女之間的平等早已超過了這個時代,趙禎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妥。
只不過這倆個女人並不懂得時代的改變是未知的,眼下的大宋已經超越了歷代王朝,擁有了全新的體制和改變的基礎。
事實上大宋已經在改變了,從趙禎開始謀劃帝國資本主義的時候就開始改變了,無論是教育,還是科舉,亦或是商業經濟,甚至包括意識形態都在改變,都在按照趙禎早早的謀劃改變。
但趙禎忽然發現不知道給怎麼和這倆個女人解釋,一個全新的時代到來對於趙禎這個在大宋生活了四十多年的“現代人”來說都是覺得有些突兀何況是土生土長的宋人?
趙禎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奇怪的存在,既不是宋人也不是“現代人”他成爲了宋世和後世的一個雙重人。
而他做的事情也完全有悖於這個時代,有悖於歷史的發展,他開啓了一個全新的歷史,也是華夏的一條“新路”這條路的好壞他比誰都清楚,但卻無法向任何人解釋。
只有時間能證明他的正確,只有事實能證明他的判斷。
望着蕭撻裡,趙禎無聲的笑了笑,笑容中充滿了苦澀與無奈但同樣不乏堅持:“朕在改變華夏,和權貴的對抗還只是一個開始。
你熟讀史書應該知道,華夏王朝不斷的迭代,不斷的更替,可本質都是沒有改變的,幾乎每個王朝都是差不多。
從開國的艱辛到盛世的凱歌,再到沒落的衰竭,這一切就如同一個車輪,在不斷的前進,無數的帝王曾經想過,甚至做過改變這一“怪圈”的事,可終究沒人能成功,究其原因在何處?”
不等蕭撻裡回答,趙禎便開口:“土地兼併?不是……而是利益衝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