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姐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麼可以清算的帳。”顧如是語氣寒涼,擡手欲撥開段清姿藕臂的剎那,整個人突然動彈不得!
“既然不想算,那就乾脆一點!”段清姿此來唯一所圖,就是顧如是的命!
顧如是恍然,大意了!
她怎麼忘了段清姿雖然武功盡失,可一手點穴的功夫卻是爐火純青。
“你想幹什麼?”眼見段清姿自袖裡抽出匕首,顧如是花容失色,驚呼低吼。
段清姿的回答,是她那把揮舞於空的利器。
千鈞一髮,顧如是的身子好似倒飛的蝴蝶,倏然掠起朝府門而去。
待其落地,穴道已被沈醉。
“清姿?”見臺下連穩站都有些吃力的段清姿,沈醉眼底溢出一絲心疼。
“師傅來的正好。”看着那抹白衣由始至終都站在顧如是身邊,段清姿傾世絕豔的容顏顯露出毫不掩飾的自嘲,“當日喜堂,師傅說一切還未究查清楚,今日清姿便帶了證人過來,周喬!”
段清姿音落一刻,那名府砍柴的下人被皇宮侍衛推至臺階,按在了地上。
“國……大人饒命,奴才真不知道顧姑娘找張虛是爲了陷害段姑娘,奴才只是替他們搭了個線,剩下的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啊!”名曰周喬的下人當即匍匐在地,泣淚橫流。
“你胡說,我何時找過你!”沈醉身側,顧如是櫻脣緊抿,眸色含戾。
“他的母親已被我送至安全的地方,你就不必行這樣的威脅了。”段清姿漠然開口,目色決然。
由着段清姿的示意,那名叫張虛的轎伕亦被帶了過來,跪在地上。
“大人饒命,這一切都是顧姑娘讓我做的,是她讓我在喜轎上動手腳,還把劇毒的毒藥給我,說是那毒只要沾染到嫁衣上便可,如此我纔會在下轎時牽動紅線,在段姑娘摔倒之際扶了她一下……”張虛顫抖開口,身子抖若篩糠。
“人證物證俱在,顧如是,你還有什麼好說的?”段清姿眼底愈漸寒戾,慘白的臉上,恨意滔天。
“重刑之下,必有懦夫。”顧如是無可辯駁,因爲他們說的都是真的,但她又不可能承認。
“呵!”段清姿早料到顧如是會這樣,轉眸看向沈醉,“徒兒求師傅主持公道!”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段清姿由着宮女攙扶,單膝跪在了地上。
“清姿!”沈醉蹙眉,之後走下臺階,親手扶起段清姿,“你想爲師如何替你主持公道?”
“殺了顧如是,爲吾腹中孩兒報仇!爲子念報仇!”段清姿的訴求,從未變過。
扶着段清姿的手微頓,沈醉下意識退了一步,“清姿,爲師知道這件事對你打擊極大,不管你想做什麼爲師都會同意,只是……這件事也許未必是你五師妹做的,爲師答應你,定會徹查。”
沈醉的話,已經昭示了他的態度。
也許,未必!
段清姿緩慢擡眸,美玉般的眸子一瞬間瑩光閃閃,“師傅,徒兒只問你,如果師傅所查與徒兒一致,您可會親手了斷顧如是?”
沈醉在這一刻,沉默了。
他不是沒有態度,而是還沒想到該怎麼回答。
可是段清姿有耐心,她在等沈醉的答案。
“會。”沈醉肅聲開口,不想換來的卻是段清姿失聲狂笑。
“可是師傅,你所查的結果會跟清姿一樣嗎?會麼!”淚水肆意滾落,段清姿緊盯着眼前這位養了她二十幾年,對她恩重如山的男人,雙膝慢慢跪在地上。
這一刻,距離府外很遠的地方,已經聚集了一些看熱鬧的百姓。
“清姿?”沈醉不解,再欲伸手卻被段清姿擋開。
“在師傅眼裡,清姿媚功全失,又是個已經嫁出去的徒弟,所以自此一刻開始,我再也不能對府,對師傅作出任何貢獻,反倒是顧如是,淮南顧府不能沒有她?”
段清姿言辭之間的深意沈醉瞬間領悟,“你這樣看待爲師?”
“那師傅又是如何看待徒兒的?”段清姿的眼淚,好似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她擡起頭,看着那個昔日裡她敬如父親的男子,心臟好似被誰攥住了,每捏一下便有心血噴濺,疼的無以復加。
“清姿……”沈醉好似察覺出什麼,再度伸手過去,卻見段清姿突然跪地,朝自己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清姿一身媚功已廢,孩兒胎死腹中,夫君至今生死不明,若沈還覺不夠,大可把清姿性命留下,清姿決不還手,亦不會有任何怨言。”段清姿直起身,擡眸時淚水如柱,“由此刻開始,段清姿與府,再無關係。”
沈醉默然,清絕容顏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悲慟,薄脣緊抿,眸光微動,“定要如此?”
段清姿由宮女攙扶起身,“有生之年,吾以殺顧如是爲已任,不死不休。”
沈醉再沒開口,默聲由着段清姿轉身,一步步走向馬車。
這一生,段清姿從未有過現在的體驗,好似灌鉛,每邁一步都似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她身痛,心痛,淚水決堤。
她幻想沈醉會有一絲絲的捨不得,會開口挽留,哪怕只是一聲輕喚!
可是沒有!
絕望如海水倒灌,幾欲沒頂。
終於,段清姿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直到這一刻,沈醉方纔驚覺,他又失去了一個徒弟……
“國……大人……”段清姿的離開讓周喬看到了希望,一時欣喜跪爬向默默站在臺階下面的沈醉。
‘轟——’
不管是周喬還是張虛,他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生死,真的可以只是一瞬間。
縱連顧如是都沒看到沈醉出手,然爾周喬跟張虛的腦袋,卻已與他們的身子徹底分開,滾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