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見證偉大作品的誕生與戲劇
關於地主伊利奇家裡的果子究竟是甜的還是酸的這件事,米哈伊爾覺得這是一個概率問題。
畢竟屠格涅夫吃到了酸果子以後,米哈伊爾接下來吃的卻是甜滋滋的,當然,這樣的好運氣並非一直都有,在屠格涅夫莫名其妙的好勝心之下,兩人以看誰吃到的甜果子最多爲由展開了一場比試。
於是沒過多久,米哈伊爾就也被一顆果子酸的感覺牙都快掉了。
不過就這麼幾輪吃下來,米哈伊爾只能說有點齜牙咧嘴,老屠則是撈的直淌口水,出於報復心理,屠格涅夫還將一個格外酸的果子悄悄扔給了蹲在米哈伊爾旁邊的俄羅斯獵狼犬,只不過這隻格外機靈的獵犬隻是站起身來聞了聞,接着似乎是看了老屠兩眼,然後便重新蹲到了米哈伊爾旁邊。
屠格涅夫:“?”
我真要塞你嘴裡了
但還不等屠格涅夫有所行動,就坐在一旁看着兩人猛猛炫果子的伊利奇卻是大爲感動,張口便道:“終於碰到能欣賞我們家的水果的人了,你們儘管吃吧,我再讓人給你們摘!”
說罷,伊利奇當即就吩咐自家的傭人去爲來自聖彼得堡的兩個老吃家準備新鮮的水果了。
米哈伊爾、屠格涅夫:“.”
說到這裡的話,其實像這年頭俄國的鄉下地主們的莊園,完全稱得上是一個自給自足的小社會,莊園通常包含主宅、花園、教堂、農奴宿舍、蒸餾房以及其它各種生產設施。
而鄉下地主也分爲格外有錢的和沒那麼有錢的,格外有錢的就是古典廊柱、雕塑花園和人工池塘,沒那麼有錢的則是以實木建築爲主,裝飾樸素。
與此同時,鄉下的地主們還有傳統派和西化派的大致分類,傳統派地主像兩人打獵過程中遇到的那樣,保持古風、崇尚簡樸莊重、反對“彈簧馬車”等新式奢侈品,待客強調禮儀而非排場。
至於西化派地主則是模仿法國禮儀,使用法語交談,喜愛像牡蠣這樣的進口食材,但由於身處鄉下,他們這類地主經常被諷刺爲“盲目崇外”。
像伊利奇家的話,嚴格來說更接近於後者,不過他傾向於西化大抵只是爲了在社交場上爲自己贏得一個較高的地位,於是當他跟屠格涅夫和米哈伊爾聊起天的時候,問的大多都是那些鄉村不容易聽到見到的稀罕事,有時是聖彼得堡有時又是國外。
聊到這些東西之後,米哈伊爾和屠格涅夫當然就談了談自己的一些見聞,而在交流這些事情的時候,這位地主還時不時地蹦出來幾句蹩腳的法語,米哈伊爾兩人自然也沒點出這一點,只是稍微放慢了一點說法語的語速,好讓這位很明顯沒那麼精通法語的人能夠聽清楚。
就這樣,伊利奇可謂是越來越高興,到最後更是決定要用地道的法式佳餚來款待兩人,與此同時,他也是讓他的女兒出來跟兩人打了聲招呼,並讓她坐到了一旁聽着幾人的談話。
而這位剛纔透過窗戶的縫隙偷看兩人的姑娘此刻倒是愈發矜持了起來,只是時不時地纔會看一眼家裡的客人,於是她便能看到那位黑眼睛的青年時不時地就要順手摸摸狗的腦袋,他的話雖然很少,但是隻要一開口便都是一些很新鮮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當這位姑娘坐下了之後,米哈伊爾的話便不自覺地少了許多,反倒是屠格涅夫這傢伙卻是跟打了雞血一樣,嘴裡的小詞一套一套的。
不得不說,儘管老屠整天打獵都不忘了跟那位遠在法國的女歌唱家寫信,但這並不妨礙他在社交場合上表現,而他這個人還有一個抽象的毛病,那就是他雖然離不了愛情,但一旦關係得到了進一步的發展,他便立馬退卻想跟人家玩什麼精神戀愛。
而他的後半生也正如他所願,搞了半輩子的精神戀愛。
米哈伊爾想着這些不着邊際的事情,偶爾說說話,看看屋外陽光落在翠林的樹木上折射出的光彩,下午的時間便不知不覺地過去了,眼見天色漸晚,聊得很是開心的地主伊利奇很快就起身安排人去給他們準備美味的法式佳餚。
當然,兩人也並不白來,打來的獵物全都送給了主人家當作禮物,在贈送給主人家的時候,屠格涅夫還張嘴就道:“您瞧瞧這隻野兔,當時它在離我足足有五十米開外的地方,我的同伴直接對我搖了搖頭,說:屠格涅夫!這麼遠你怎麼可能打得到呢?放棄吧!
對於他這樣的話,我只是微微一笑,接着便不顧他的阻攔,擡手就是一槍,我的同伴還在笑我的時候,我卻是已經不緊不慢地走了過去,將我的獵物給拿了回來,然後看着我那目瞪口呆的朋友搖了搖頭.”
就在一旁聽着的米哈伊爾:“???”
搶了我的獵物還要搶我的故事是吧?!
當時你可是張嘴就道:“米哈伊爾!你到底怎麼做到的?教教我吧!”
但是很遺憾,米哈伊爾只能回答說:“運氣運氣,今天手感不錯,所以就憑直覺打了出去.”
而此時此刻,面對老屠這樣的說辭,米哈伊爾還是成全了這傢伙,在一旁點頭表示肯定,張嘴就是一句老屠牛逼,沒毛病。
不過可惜的是,這位地主家的姑娘似乎不愛聽什麼打獵小故事。
好在是沒過多久,主人家的晚餐就安排上了,除了他所說的美味的法式佳餚以外,其它地道的俄國菜也是有的,先是魚子醬、薰魚等冷盤,接着便是紅紅的羅宋湯,然後則是米哈伊爾他們打到的現烤野味和燉牛肉,至於最後,那肯定就是蜜糖餅、果醬等甜點。
飲品則是必備的伏特加和格瓦斯,宴後這位地主才頗爲心疼地詢問他們要喝法國的葡萄酒還是香檳。
總得來說,用餐的過程還是很愉快的,而米哈伊爾的表現更是讓地主伊利奇忍不住在心裡琢磨道:“上帝啊,聽說大人物才往往擁有一副好胃口,他得是多大的人物啊?莫非能跟皇室沾親帶故?” 當然了,他沒注意到的是,米哈伊爾出於好奇心嚐了一下那些美味的法式佳餚後便再也沒有動過
屠格涅夫同樣如此,但當伊利奇滿懷期待地詢問這兩位老吃家對於他家的法式佳餚的感想後,兩人還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地道!”
說起來一路借宿過來,兩人基本上都是這樣的回答,在一些農奴家裡也同樣如此。
聽到這個回答,伊利奇自然是喜笑顏開,連帶着晚上還安排了一些娛樂活動,而儘管他並不是那種很有知識的人,但爲了到時候說出去有面子,他還是請兩人來了一些詩歌朗誦,雖然他聽過之後沒那麼明白,但還是很給面子的獻上了掌聲。
等到屬於鄉村的寧靜終於開始逐漸覆蓋掉人的氣息的時候,並不是那麼累的米哈伊爾和屠格涅夫很快就聚在了一起寫一寫一些文字的底稿。
不得不說,自從來到了這邊之後,米哈伊爾並沒有像小姑娘米拉擔心的那樣睡得昏天黑地,而是頗爲乾脆利落地去了一個又一個地方,畢竟說真的,打槍這件事確實比睡覺有意思。
而由於翻山越嶺翻的比較勤,米哈伊爾覺得自己說不定還真已經有了一點野外生存的能力。
與此同時,在這個過程當中,米哈伊爾並未忘記爲自己的歐洲之旅做準備,總得來說,他在法國那邊雖然已經取得了一點小成功,但想要將這份成功繼續擴大肯定也不容易,而除了小說和詩歌這種需要時間繼續發酵的東西以外,其實還有一種同文學有關的領域在文學史上扮演着重要的地位,那便是劇作家。
真要說說起來的話,在當下這個時代,憑藉小說和詩歌一下子就火起來其實是小概率事件,但通過戲劇來一炮而紅、一夜之間大發橫財確實要更爲常見。
包括陀思妥耶夫斯基,他最開始的時候其實就是希望靠戲劇來一炮而紅,同時他對於高乃依、拉辛等著名劇作家的作品也可謂是如數家珍,只是在嘗試過後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值得一提的是,老陀的哥哥也寫戲劇作品,而老陀在年輕的時候常常一邊問他哥哥要錢,一邊說他哥戲劇寫的不好,就像:“還有,把你的劇本的主要思想告訴我,我相信它一定很出色,雖然要構思戲劇人物還短缺了十年的經驗,至少我這樣認爲”
拋開這個先不談,總之米哈伊爾是準備進行一番嘗試,於是就算是在打獵的這個過程中,米哈伊爾依舊會抽空想一想、改一改。
至於屠格涅夫的話,他本來就有這樣的打算,不過坦白說,對於要不要把自己的草稿拿給米哈伊爾看一看,屠格涅夫其實猶豫了一陣子,畢竟嚴格意義上來說,米哈伊爾比他足足小了六歲,但他已經取得的文學成就,卻是能讓任何一個跟他同齡的年輕人感到自卑。
不過屠格涅夫並沒有猶豫太久,想了想米哈伊爾那句“都哥們”之後,屠格涅夫還是很快就將自己花費了很多精力和心思的第一篇稿子遞給了米哈伊爾。
而讓屠格涅夫稍稍有點意外的是,米哈伊爾在看了開頭一段後,竟然莫名有些感觸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用稍微有點複雜的語氣說道:“這裡面竟然還有對我的描寫。”
“當然有了米哈伊爾,你在說什麼傻話?”
屠格涅夫稍稍有些驚奇地道:“我們一同跑了這麼多地方,沒有你纔是怪事,說起來等第一篇文章發出去後我還要在最前面寫上你的名字,不正是你給了我最初的啓發嗎?”
說完這些話後,米哈伊爾很快也不再多言,而是認認真真地看了下去,等到他將所有的內容全部看完後,還不等忐忑的屠格涅夫詢問米哈伊爾對這篇小說的看法,米哈伊爾卻是已經先用力地握住了他的手,然後用堅定不移的語氣說道:
“屠格涅夫,一部將永遠留在俄國文學史上的偉大作品很快就要誕生了。”
“你不會是騙我的吧米哈伊爾?哈哈哈,爲了讓我開心。”
雖然面對這種極高的評價,屠格涅夫表現得有些慌亂,但他顫抖的語氣還是暴露出了他的不平靜。
而對此米哈伊爾則是懷着同樣激動的心情笑着道:“相信你自己吧!這是極好的作品,你一定要繼續寫下去,一旦寫好就請馬上發表在我們的《現代人》上吧。”
這種話當然不是空話,從這篇小說就能看得出來,屠格涅夫作爲作家的天才和敏銳一直都在,而且嚴格來說,作爲俄國文學的三大巨頭之一,屠格涅夫的作品最是優美同樣相對來說也最爲好讀。
語言的優美之處既在於對大自然的用心觀察和恰到好處的描寫,同時也在於他寫人的感情時的細膩和柔和,這無疑再次擴大了俄國文學的語言邊界。
與此同時,好讀之處則在於他並不像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爾斯泰那樣,癡迷於東正教的思想以及與之相關的絮絮叨叨和生活方式,他的作品更加具有人和生活的氣息,而不是徹頭徹尾的成了各種思想的試驗田和跑馬場。
這無疑也是一種珍貴的特質,從他的作品當中,其實更能窺見俄國普通人的生活方式和思想脈絡,也能真切地感受到俄國自然風光的美麗。
總而言之,米哈伊爾確實也很喜歡屠格涅夫的作品,眼下更是作爲親眼見證這部作品的誕生的人,於是米哈伊爾當然不會吝嗇自己的讚美,而米哈伊爾這麼一通話砸下來,屠格涅夫也由原來的不信變得有些暈暈乎乎的。
原來,我竟有着這樣的驚世潛力?
稍稍飄了一陣後,屠格涅夫終究還是清醒了過來,準備細細地聽一下米哈伊爾的其它一些意見。
當屋內熱烈的討論聲響起的時候,屋外永恆的自然依舊沉默不語,只是作爲永恆的見證者,見證着一切永恆的事物的誕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