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漸漸浸透京師紫禁城的飛檐斗拱。
琉璃瓦上凝結的霜華在殘陽下泛着冷冽的光,恍若皇帝眼中森然的殺意。
養心殿內,蟠龍案上密報散落如秋葉,硃批未乾的墨跡在燭火搖曳下,似是凝固的血痕。
“反了!真是反了!”明黃色的龍袍掠過蟠龍柱,皇帝怒不可遏,將密報狠狠擲於案上。
青玉鎮紙撞出刺耳聲響,驚得檐下銅鈴叮噹作響,“江湖草莽竟敢在嵩山折損朝廷威嚴,當我大明律法是兒戲不成?傳旨內閣,三日內若拿不出對策,統統革職查辦!”
聲如雷霆,震得殿內太監宮女們紛紛跪地,大氣都不敢出。
文華殿內,沉香嫋嫋。
內閣首輔周延儒身着仙鶴補服,捻着山羊鬍,目光如鷹隼般掃過階下匍匐的錦衣衛都指揮使陸炳。
燭火在他臉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陰影,透着幾分老謀深算:“陸大人,那石飛揚振臂一呼,江湖豪傑雲集響應。若朝廷強行用兵,恐激起民變,重蹈當年白蓮教覆轍。不知陸大人可有妙計?”
陸炳蟒袍上的金線在燭火下流轉,恍若盤着的毒蛇。
他重重叩首,聲音如淬毒的銀針般陰冷:“陛下聖明,周大人所言極是。臣以爲,可效仿漢時‘推恩令’。那雄櫻會以俠義立身,朝廷不妨賜石飛揚‘鎮南侯’爵位,再封其麾下廖培、謝文等人爲參將、遊擊。表面上是浩蕩皇恩,實則分化瓦解其勢力。如此一來,石飛揚麾下衆人,必生嫌隙。”
周延儒撫掌大笑,袖中玉扳指相撞,發出清越之聲:“妙哉!妙哉!再以剿匪爲名,命石飛揚率部遠赴雲南,與沐王府共管邊陲。沐家世代鎮守雲南,根基深厚,豈會容他石飛揚坐大?這叫鷸蚌相爭,朝廷坐收漁利!”說罷,二人相視一笑,眼中盡是算計。
而在御書房內,氣氛愈發凝重。
皇帝負手而立,凝視着輿圖上播州的位置,目光如炬。
貼身太監王承恩捧着密函,悄聲稟道:“啓稟陛下,據東廠密報,五毒教近日頻繁與苗疆土司往來,似有結盟之意。老奴擔心,這五毒教與石飛揚.”
“住口!”皇帝抓起硃砂筆,在輿圖上狠狠圈出一片區域,墨汁浸透絹帛,宛如一道觸目驚心的傷疤,“傳旨郭敦儀,暗中聯絡播州周邊的地方豪強,許以世襲之利,令其組建鄉勇。一旦石飛揚有異動,即刻斷其糧草!我倒要看看,沒了糧草,他石飛揚拿什麼與朝廷抗衡!”
與此同時,午門上空,一場無聲的諜戰正在上演。
謝文馴養的雪雕展開雙翅,羽毛潔白如雪,在暮色中劃出一道優雅的弧線。
而東廠的信鴿則如黑色的箭矢,穿梭於雲層之間。雪雕銳利的眼神鎖定信鴿,突然俯衝而下,利爪如鉤;信鴿亦不甘示弱,靈巧地閃避,翅膀拍打着空氣,發出“撲撲”聲響。
羽毛紛飛間,雪雕與信鴿纏鬥在一起,這空中的較量,恰似朝廷與江湖勢力博弈的縮影。
養心殿外,北風呼嘯,捲起滿地枯葉。
這場發生在紫禁城內的陰謀算計,正如同這凜冽的寒風,悄然蔓延,一場更大的風暴,似乎已在醞釀之中。朝廷與江湖的恩怨情仇,也將隨着這些計策的實施,愈演愈烈。
而遠在江湖的石飛揚,尚不知自己已陷入朝廷精心編織的羅網之中,等待他的,將是怎樣的命運呢?
冬天的姑蘇城浸在水墨般的煙靄裡,護城河上的薄冰映着灰青色城牆,宛如一幅未乾的丹青。
七裡山塘的河道蜿蜒如帶,幾片枯黃的梧桐葉浮在水面,隨着暗流緩緩打轉,似是載不動這滿城的心事。兩岸垂柳的枝條在寒風中輕顫,偶有麻雀撲棱棱掠過,驚起一地碎金般的陽光。
青石板鋪就的街巷深處,浩大石府朱漆大門半掩,銅製門環上凝結着薄薄的霜花。
園內太湖石嶙峋如虎,一池殘荷覆着薄雪,倒像是哪位文人墨客隨意潑灑的寫意畫。寒風掠過九曲迴廊,檐角銅鈴發出清越的聲響,與遠處傳來的評彈小調交織在一起,更添幾分江南特有的韻味。
石飛揚負手立於書房窗前,一襲月白長衫隨風輕擺。
他指尖縈繞的冰藍真氣,正將案頭那道密信的邊緣凝成細密的霜花,絲絲寒意順着密信紋路蔓延,似是要將這道來自朝廷的威壓凍結。
“總舵主!”謝文匆匆而入,玄色勁裝沾滿晨露,手中密報被捏得發皺。
他展開羊皮卷的剎那,素來沉穩的面容陡然變色,“朝廷已在雲貴要道設下十二座軍寨,統歸沐王府節制。郭敦儀暗中資助的‘鐵刀會’,更是在播州連開三家武館,招收門徒逾千人!”
藍小蝶倚在雕花門框上,鎏金鈴鐺在她腕間輕響。五毒教特有的斑斕蠱蟲順着她蔥白指尖緩緩爬動,在燭光下泛着詭異的幽光:“教中細作傳來急報,陸炳那老匹夫正四處招攬西域幻術師,還以萬兩黃金求購‘噬心蠱’。這手段,怕是要給咱們來個釜底抽薪。”
石飛揚突然仰頭大笑,笑聲震落屋檐積雪。他轉身時,眼中寒芒如出鞘利劍:“好個明升暗降、釜底抽薪!朝廷這盤棋下得倒是精妙。不過.”
他望向天際那隻盤旋的雄鷹,聲音裡帶着三分豪邁、七分冷冽,“我石飛揚豈是那屈膝招安的宋江?想讓我入甕,也得看他們有沒有這個本事!”
謝文眉頭緊鎖,壓低聲音道:“總舵主,就怕有些兄弟貪圖富貴,受不住朝廷的誘惑。雄櫻會上下五十多萬人,人心隔肚皮啊”
石飛揚擡手止住他的話,目光掃過屋內衆人。
戚美珍手握刀柄,英姿颯爽的面容上滿是警惕;雪秋純輕撫腹部,溫婉的眉眼間藏着憂慮;藍小蝶把玩着蠱蟲,嘴角掛着若有若無的冷笑;時盈絞着帕子,美目裡滿是關切。
就連少年石雄,也緊握着腰間短刀,神情緊張。
“等聖旨送到,便召集所有兄弟。”石飛揚緩步走到衆人中間,掌心的冰藍真氣漸漸消散,“若有人想走,我石飛揚絕不阻攔。江湖路遠,好聚好散便是。”
他頓了頓,目光變得柔和,“但我相信,與我並肩浴血的兄弟,不會被這一紙空文迷了眼。”
雪秋純上前一步,聲音輕柔卻堅定:“飛揚,無論前路如何,我都與你同在。之前的千獐坪血戰,我們都挺過來了,還怕這朝廷的陰謀詭計?”
藍小蝶嗤笑一聲,將蠱蟲收入袖中:“哼!五毒教上下聽我號令,誰敢背叛,我定讓他嚐嚐萬蠱噬心的滋味!”時盈怯生生地開口:“石郎,不管怎樣,我都跟着你。你在哪兒,哪兒就是我的家。”
戚美珍將苗刀往地上重重一插,朗聲道:“夫君,若朝廷敢來犯,賤妾願率死士,與他們拼個魚死網破!”石飛揚看着這些生死與共的夫人,心中暖意涌動。
他擡手拍了拍石雄的肩膀,又環視衆人,緩緩說道:“陽光會照亮每一個擡頭的人,生活也會善待每一個認真的人。好的運氣不會憑空而來,要麼藏在努力裡,要麼藏在堅持裡。繁華中自律,落魄中自愈,低谷時自強,委屈時自渡。咱們雄櫻會,一路走來歷經無數風雨,豈會怕這小小的風波?朝廷想算計我們,那就讓他們知道,江湖兒女生死看淡,不服就戰!”
話音落下,屋內衆人齊聲高呼,聲震屋瓦。
寒風呼嘯而過,卻吹不散這滿室的熱血豪情。
院中的積雪在陽光下漸漸消融,似是預示着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席捲這看似平靜的姑蘇城。
三日後,姑蘇城飄起一場細雪。
浩大石府的朱漆門檐積着薄霜,門前石獅頸間的紅綢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倒像是披掛了彩的將軍。
議事廳內銅爐燒得正旺,檀香味混着衆人身上的刀光劍影之氣,在樑間縈繞不散。
明黃聖旨攤開在八仙桌上,金線繡就的蟠龍在燭火下泛着冷光。石飛揚斜倚太師椅,指節無意識叩擊扶手,冰藍真氣順着檀木紋路遊走,在桌面結出細碎的冰花。
廳內二十餘位豪傑或坐或立,“通臂拳”廖培的鐵柺拄在青磚上,“乾坤刀”列權的刀鞘與“鴛鴦刀”肖玲玲的劍穗不時相碰,發出清脆聲響。
“鐵掌”吳忠突然上前一步,蟒紋腰帶下的玄鐵掌套泛着幽光:“總舵主!朝廷封官賜爵,五十萬兄弟能謀個出身,這是天大的造化!”
他話音未落,身旁肖玲玲已盈盈拜倒,鴛鴦雙刀在膝頭輕碰,發出珠玉相撞之音:“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吳郎的主意,便是玲玲的心意。”
“鐵笛秀才”向坤握着碧玉笛的手指驟然收緊,喉間溢出半聲嘆息。
他瞥見肖玲玲仰頭望向丈夫時眼波流轉,想起昔日她在桃花島上爲自己擋下暗器的模樣,笛聲未起,心卻先碎了三分。
廖培拄着鐵柺緩緩起身,關節處傳來咔咔脆響:“我這把老骨頭,怕是熬不住官場的明槍暗箭。”
他頓了頓,渾濁的目光掃過衆人,“當年在華山之巔,咱們發過誓——不求高官厚祿,但求無愧江湖!”列權將乾坤刀往地上重重一插,刀身嗡鳴震得燭火搖晃:“閒雲野鶴慣了,叫我去當那點頭哈腰的官兒?不如讓我再去太湖釣十年魚!”
“神箭手”苗門龍卻按捺不住,腰間箭囊裡的鵰翎箭微微顫動:“學武不就是爲了報效朝廷?鎮守邊疆、蔭妻封子,難道不比在江湖上打打殺殺強?”
“梅花鏢”單志摩挲着袖中鏢囊,喉結上下滾動,雖未言語,眼中已泛起嚮往之色。
“天山一劍”盧文鼎撫過劍柄上的冰紋,清冷道:“盧某隻想回天山看雪,官場上的彎彎繞繞,實在學不來。”他身旁的血羅剎突然掀開面紗,猩紅的面容在火光下猙獰可怖:“我這張臉,連鬼見了都繞道,還當什麼官?不如繼續做我的江湖厲鬼!”“水中蛟”金六福突然大笑,濺起的酒液在青磚上暈開深色痕跡:“魯兄,你這圓桶身材,怕是坐不進官轎吧?”
“圓桶”魯得出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酒碗叮噹亂響:“老子就守着江南漕幫的碼頭,誰愛去當官誰去!”瘦長的“竹竿”蔣夥添立刻黏過去,攬住魯得出的粗腰:“我既嫁了魯大哥,自然是他去哪兒,我便去哪兒!”哈哈哈哈!滿堂鬨笑中,緊張的氣氛稍緩。
石飛揚起身時,衣袂帶起一陣冰寒之氣。
他從腰間鹿皮袋取出十二片金葉,每片都刻着雄櫻會的櫻花徽記:“吳兄、嫂子、苗兄、單兄,此去山高水長,每三葉金葉就權當諸位每人的路費。”
金葉落在衆人掌心,發出清越聲響,石飛揚又說道:“若在官場不如意,雄櫻會的大門永遠爲你們敞開。哦,石雄,即刻安排午宴,多備些酒水,咱們熱熱鬧鬧的歡送諸位兄弟。”石雄領命而去時,瞥見總舵主袖中滑落半片玉佩——正是雪秋純貼身收藏的定情之物。
廳外風雪漸急,而這場關於江湖與廟堂的抉擇,卻在衆人心中掀起了比這姑蘇冬雪更凜冽的風暴。
不一會,羣雄進入石府議事廳準備就席,廳內氣氛凝重如鉛。
凌蘭芝輕撫腰間軟劍,目光清冷如霜,掃過衆人後開口道:“想我凌家滿門忠烈,皆死於朝廷奸佞之手,如今讓我屈膝於朝堂,除非我凌蘭芝血灑當場!”
她話音未落,劍氣已在周身流轉,將身側銅爐內的炭火激得火星四濺。
“蜈蚣”公孫仁蜷坐在角落,手指如竹節般扭曲,指甲塗着暗紅藥汁,陰惻惻地笑道:“當官有什麼好?在江湖中想殺誰殺誰,豈不快活?那些朝廷官員,整日勾心鬥角,一不小心腦袋就沒了,我可不想過那樣的日子。”說話間,他袖口滑出幾條尺餘長的蜈蚣,在地上爬動時發出沙沙聲響。
“青面獸”楊鋒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酒水潑出碗外,他滿臉橫肉顫動,粗聲粗氣地吼道:“俺楊鋒就愛這江湖的自在,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去當官?得把俺這身反骨磨平了不成?不去!打死也不去!”他這一吼,聲如洪鐘,驚得房樑上的灰塵簌簌落下。
“飛鷹神探”謝文一直沉默不語,此時卻突然站出,展開手中密報,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總舵主,據可靠消息,朝廷此次招安暗藏殺機。表面上封官賜爵,實則欲將我等分散各地,再逐個擊破。我建議,不僅不能接受招安,還需早做防備!”他將密報遞給石飛揚,眼神中滿是憂慮與堅定。
石夫人時盈輕移蓮步,走到石飛揚身旁,柔聲道:“石郎,無論你做何決定,盈兒都支持你。只是這江湖路,本就兇險,如今朝廷又虎視眈眈,還望你多加小心。”
她玉手輕輕握住石飛揚的手,眼中滿是關切與愛意。
雪秋純撫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溫婉地說道:“夫君,妾身只盼着能與你平平安安,不管是在江湖,還是應對朝廷,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就好。”她的聲音輕柔,卻透着一股堅定,似是要與石飛揚共擔風雨。
戚美珍苗刀出鞘,寒光閃爍,她英姿颯爽地說道:“若朝廷敢來犯,我戚美珍定當率姐妹們衝鋒在前,殺他個片甲不留!什麼招安,不過是朝廷的陰謀詭計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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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苗刀在燭火下劃出一道道冷芒,盡顯巾幗不讓鬚眉的豪情。
藍小蝶把玩着鎏金鈴鐺,嬌笑道:“五毒教向來不與朝廷爲伍,這次也不例外。若有人想對雄櫻會不利,先問問我藍小蝶的蠱蟲答不答應!”
她話音剛落,鈴鐺輕響,幾隻色彩斑斕的蠱蟲從袖中飛出,在空中盤旋。
“鐵笛秀才”向坤輕嘆一聲,舉起碧玉笛吹奏起來,笛聲悠揚卻帶着幾分悲涼:“江湖恩怨,廟堂權謀,皆是一場空。但既入雄櫻會,便與兄弟們同生共死,招安之事,我向坤絕不苟同。”
笛聲在廳內迴盪,衆人聽了,心中更是感慨萬千。
石府議事廳內,炭火噼啪作響,映得衆人面色忽明忽暗。
“水中蛟”金六福晃着酒壺,腳步虛浮,眼神卻透着一股不羈。他仰頭灌下一大口酒,酒水順着嘴角流下,浸溼了前襟,“管他什麼招安不招安,有酒喝便是好日子!朝廷想動咱們,先過了我這關再說!”說罷,他猛地將酒壺砸向地面,“砰”的一聲巨響,壺身碎裂,酒水在青磚上蜿蜒成河,酒香四溢。石飛揚環視廳內羣雄,目光掃過衆人堅毅的臉龐,眼中滿是欣慰與感動。
他緩緩起身,玄色長袍在身後獵獵作響,沉聲道:“多謝兄弟們信任!自雄櫻會創立那日起,我們便在這江湖風雨中闖蕩,歷經無數腥風血雨。朝廷這小小的陰謀,又豈能嚇倒我們!從今日起,加強戒備,廣納賢才。我要讓朝廷知道,我雄櫻會,絕不是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他的聲音如洪鐘般響徹大廳,字字鏗鏘有力,一股豪邁之氣在衆人心中激盪,激起陣陣豪情。
吳忠、肖玲玲、苗門龍、單志四人聽了這番話,心中五味雜陳,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吳忠張了張嘴,似要說些什麼,卻又咽下。苗門龍低頭看着手中的金葉,神色複雜。
肖玲玲輕輕扯了扯吳忠的衣袖,小聲道:“夫君,我們……”吳忠嘆了口氣,朝石飛揚抱拳拱手,強笑道:“總舵主,家中突有急事,我們就先行一步,這歡送宴改日再聚。”
其他三人也紛紛抱拳,找藉口匆匆離去,腳步慌亂,似是想逃離這壓抑的氛圍。
待四人離去,石飛揚神色一凜,招手示意廖培、列權靠近。
他壓低聲音,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廖長老,列長老,那四人既投了朝廷,定有錦衣衛和衙門的人來接應。你們即刻去衙門附近監視,記住,要故意讓他們看到你們的身影,給朝廷那幫人提個醒,莫要以爲我們雄櫻會好欺負!”
廖培拄着鐵柺,“通臂拳”的勁道在鐵柺上微微震顫,沉聲道:“總舵主放心,老骨頭雖不利索,盯幾個人還是沒問題的。”
列權腰間“乾坤刀”嗡嗡作響,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他們要是敢耍什麼花樣,我這把刀可不答應!”兩人抱拳拱手,轉身大步離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石飛揚又將戚美珍、時盈、石雄喚至跟前,目光柔和卻透着堅定:“美珍、時盈,你們即刻帶着石雄乘船去太湖飄渺峰,召集總舵的弟子,連夜北上,前往大草原的乃蠻部落。那裡地勢遼闊,便於隱藏,朝廷一時半會兒也難以找到。路上千萬小心,不可暴露行蹤。”
戚美珍苗刀出鞘,寒光閃爍,朗聲道:“夫君放心,有我在,定保大家平安!”時盈輕輕點頭,美目含情:“石郎,你也要多加小心。”
石雄握緊腰間短刀,稚嫩的臉上滿是堅毅:“少爺,我一定保護好兩位夫人!”三人領命後,匆匆離去,腳步急促卻沉穩。
緊接着,石飛揚招來公孫仁、楊鋒,目光如炬:“公孫兄弟、楊兄弟,你們即刻召集姑蘇城裡的弟子,將咱們的商鋪、客棧、藥店統統關閉,讓大家收拾好東西,拖家帶口,北上與飄渺峰的弟子會合。記住,務必隱秘行事,不可驚動朝廷耳目。”
公孫仁手指如蜈蚣般扭曲,陰惻惻一笑:“總舵主放心,那些想打探消息的人,我自有辦法讓他們有來無回。”楊鋒滿臉橫肉顫動,粗聲粗氣吼道:“俺倒要看看,哪個不長眼的敢來阻攔!”
兩人領命而去,身形很快融入夜色。
石飛揚沉思片刻,又將金六福、魯得出、蔣夥添喚來:“金兄弟、魯兄弟、蔣兄弟,江南漕幫這些年樹大招風,朝廷遲早會對其下手。你們去找江南海砂幫談判,就以一千萬兩銀子的價格,將漕幫轉讓給他們。若對方刁難,就說我石飛揚欠他們一個人情。咱們現在也不是怕了誰,但是,這麼多年來,石某一直都不讓敝會的弟兄有什麼損傷。故此,敝會弟兄纔會堅如磐石般地跟着咱們在刀尖上舔血。五十多萬人的大幫會,少數人扛不住誘惑,投靠了朝廷,這也是很正常的。想想這麼多年來,朝廷又有多少官員被叛軍收買,被倭寇收買呢?天下那麼多人,不可能真正的做到什麼萬衆一心,說白了,大家是爲了討生活,爲了過上更好的生活。”
金六福晃了晃新換的酒壺,醉意朦朧卻語氣堅定:“總舵主放心,有酒有銀子,沒有談不攏的事!”
魯得出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甕聲甕氣道:“誰敢不給面子,老子一屁股坐死他!”
蔣夥添瘦長的身子晃了晃,笑道:“魯大哥到哪,我就跟到哪,看誰敢放肆!”三人說罷,大踏步離去。最後,石飛揚走到藍小蝶和雪秋純跟前,握住雪秋純的手,柔聲道:“秋純,你懷有身孕,不宜奔波,但姑蘇城已非安全之地。小蝶,就勞煩你攜帶秋純,喬裝乘坐馬車離開,護送她到寧夏鹽場避難一陣子。那裡魚龍混雜,便於隱藏,待局勢穩定,我便去接你們。”
藍小蝶把玩着鎏金鈴鐺,嬌笑道:“放心吧,有我五毒教的蠱蟲護着,就算朝廷的人長了三頭六臂,也別想傷秋純分毫!”雪秋純輕輕點頭,眼中滿是不捨:“飛揚,你自己一定要小心。”
石飛揚點點頭,目送兩人離去,心中默默祈禱她們一路平安。
夜色漸深,石府內衆人忙碌不停,一場關乎雄櫻會生死存亡的轉移計劃,在這夜色中悄然展開,而更大的風暴,似乎正朝着他們席捲而來。
石飛揚站在石府高牆之上,望着遠處閃爍的燈火,心中盤算着下一步計劃。
寒風呼嘯而過,吹得他衣袍獵獵作響,卻吹不散他眼中的堅定。
觀望一會,他從高牆上飛躍而下,“向坤、盧文鼎,你們即刻前往武當、峨眉。血羅剎、凌蘭芝,你們師徒倆去恆山,找赤霞師太聊聊。”
石飛揚取出幾封密信,“將這兩封信分別交給掌門,信中詳述朝廷陰謀。告訴他們,脣亡齒寒,若雄櫻會覆滅,朝廷下一個目標便是各大門派。邀他們共同抵禦朝廷,事成之後,雄櫻會願以半數產業作爲酬謝。”向坤輕撫碧玉笛,神色凝重:“總舵主放心,卑職定不負所托。”
盧文鼎握緊劍柄,沉聲道:“武當、峨眉與我等同氣連枝,想必不會坐視不理。”
兩人接過密信,轉身離去。
“謝文,你帶領‘飛鷹衛’潛入京城。”石飛揚壓低聲音,“密切監視陸炳、郭敦儀等人的一舉一動,尤其注意他們與西域幻術師、苗疆土司的往來。一旦發現異動,立即傳回消息。若有機會,可離間他們與朝中大臣的關係,讓朝廷後院起火。”
謝文展開手中密報,目光如鷹隼般銳利:“總舵主放心,飛鷹衛定能探得機密!”
待衆人離去,石飛揚獨自站在廳內,望着牆上懸掛的雄櫻會大旗,喃喃道:“朝廷,這盤棋,咱們走着瞧!”夜色漸深,石府內衆人忙碌不停,石飛揚悠哉悠哉地在浩大的臥室裡,躺在浴缸的溫水中,舒舒服服地沐浴。
很淡定,或許,淡定已經成爲他人生的重要組成部分。
或許,很多年前,他在遼東,在草原,在收編乃蠻部落之時,便已經預料到了今日之事。
三日後,廖培與列權匆匆返回,帶來消息:“總舵主,那些錦衣衛果然在暗中監視吳忠等人,見了我們的身影,神色明顯慌亂,已派人加急送信回京城!”
石飛揚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如此甚好,就讓朝廷知道,我們並非毫無防備。”夜幕籠罩下的姑蘇城,寒鴉掠過城頭,將幾片殘雪抖落在青瓦之上。
石飛揚負手立於石府箭樓,望着城西方向若有所思,明玉功運轉時肌膚透出的微光,在夜色中宛如寒玉生暈。
忽聞瓦片輕響,一道瘦長身影鬼魅般落在檐角,正是“竹竿”蔣夥添。
“總舵主!”蔣夥添甩了甩髮間的水珠,身上還帶着太湖的溼氣,“海砂幫那幫龜孫子總算是鬆口了!一千萬兩紋銀,裝了五艘漕船,眼下都藏在太湖畫舫裡!”
他說話時,細長的手指興奮地比劃着,月光映得他指甲縫裡的污垢都清晰可見。
石飛揚眼中寒芒一閃,腰間鹿皮袋無風自動:“如此甚好。這銀子既是保命錢,也是咱們的底氣。”
話音未落,他周身真氣驟然凝聚,施展“千里不留行”輕功。但見他足尖輕點屋檐,如夜梟般掠過街巷,所過之處只留下淡淡白霧,轉瞬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太湖畔,冷月高懸,畫舫上的燈籠在風中搖曳,將湖面映得一片猩紅。
石飛揚落在船頭時,船身竟未發出絲毫晃動。
他望着艙內堆積如山的銀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掌心冰藍真氣涌動。
那看似普通的鹿皮袋突然泛起詭異光芒,袋口如漩渦般擴大,千萬兩紋銀竟化作流光,源源不斷地被吸入袋中。片刻間,五艘漕船便已空空如也,唯有艙底殘留的水漬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總舵主好手段!”蔣夥添不知何時跟了上來,望着空蕩蕩的船艙咂舌不已,“屬下活了大半輩子,還沒見過這等神奇的寶物!”
石飛揚收起鹿皮袋,神色冷峻:“你即刻去找金六福、魯得出,讓他們連夜乘船出海,沿長江北上遼東灣。巡視各地分舵,命所有弟子即刻遷往乃蠻部落。記住,務必隱秘行事,若有朝廷眼線,殺無赦!”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遼東乃兵家必爭之地,朝廷怕是早有防備,你們此行千萬小心。”
蔣夥添單膝跪地,細長的身子繃得筆直:“總舵主放心!屬下這就去辦!若有半分差池,甘願自斷雙腿!”說罷,他如離弦之箭般消失在岸邊蘆葦叢中。
次日清晨,薄霧籠罩飄渺峰。
廖培拄着鐵柺,望着眼前忙碌的弟子,眉頭擰成了疙瘩:“總舵主,真要咱們在這建假墓地?這不是咒兄弟們嗎!”
他身旁的列權將乾坤刀往地上一戳,震得碎石飛濺:“廖老哥,總舵主自有打算。依我看,就讓朝廷那幫狗東西來嚐嚐咱們的厲害!”
石飛揚站在斷崖邊,衣袂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廖長老、列長老,你們應該知道,吳忠等人投了朝廷,必定會帶人來圍剿。這假墓地便是迷惑他們的第一步。”
他轉身望向兩人,目光如鷹隼般銳利,“待官兵來犯,你們率部佯裝不敵,誘敵深入。但在撤離之前,一定要在山道、竹林、洞穴佈下三重陷阱。什麼滾石、毒煙、暗弩,能用的全用上!”
廖培沉思片刻,鐵柺重重頓地:“老骨頭明白了!咱們再在墓碑刻上‘雄櫻會烈士之墓’,那幫朝廷鷹犬見了,必定會放鬆警惕。等他們靠近,就叫他們有來無回!”列權哈哈大笑,拍了拍腰間酒葫蘆:“好!等朝廷的人來了,老子就用這乾坤刀給他們好好‘送送行’!”
石飛揚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個玉瓶:“這裡面是藍教主特製的‘腐骨散’,撒在陷阱周圍。一旦有人中招,不出半柱香便會化爲血水。還有這個……”
他又拿出一卷羊皮地圖,“這是飄渺峰的隱秘通道,不到萬不得已,切莫使用。”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石飛揚神色一凜:“你們即刻準備,暴風雨就要來了。記住,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若形勢不妙,立刻向乃蠻部落撤離!”說罷,他縱身一躍,消失在雲霧繚繞的山峰之間,只留下廖培和列權望着他離去的方向,握緊了手中的兵器。
太湖之上,金六福等人的船隊悄然啓航,船頭的酒旗在風中獵獵作響。
飄渺峰上,弟子們正忙碌地挖掘墓穴,刻寫碑文。
而在姑蘇城的暗處,無數雙眼睛正緊緊盯着雄櫻會的一舉一動,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之中。
朔風捲着碎雪如刀割般刮過姑蘇城,青灰色的城牆結滿冰凌,護城河的冰面裂開蛛網狀的紋路。
衙門屋檐下懸掛的銅鈴被吹得叮噹作響,驚起幾隻縮在牆角的烏鴉,嘶啞的叫聲刺破死寂的空氣。
陸炳斜倚在虎皮交椅上,蟒袍上的金線蟠龍在搖曳的燭光下泛着冷光。
他半闔着眼,右手慢條斯理地轉動着翡翠扳指,玉石碰撞發出輕響,左手則有一下沒一下地叩擊扶手,指節敲在檀木上的節奏,竟與堂外呼嘯的風雪暗合。
當聽聞堂外傳來腳步聲時,他微微挑眉,狹長的丹鳳眼眯起,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精光。“大人,那幾個江湖草莽求見。”一名錦衣衛千戶稟報道。
陸炳挺直脊背,坐直身子,伸手理了理蟒袍的領口,這才慢悠悠開口:“哦?”尾音拖得極長,帶着上位者的慵懶與傲慢,“讓他們進來。”
說罷,他往椅背一靠,雙腿交迭,手肘撐着扶手,下巴擱在交握的手指上,似笑非笑地盯着門口。
吳忠四人踏入廳堂時,寒風捲着雪粒灌進來,吹得燭火左右搖晃。
陸炳見狀,眉頭微蹙,眼中閃過一絲厭惡,輕輕抖了抖衣袖,彷彿要抖落這股寒氣。
肖玲玲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卻被吳忠暗中拽住衣袖。
苗門龍握着腰間的弓箭,指節因緊張而發白。
單志則低着頭,不敢與堂上衆人對視。
“哈哈哈!”陸炳突然仰頭大笑,笑聲尖銳而肆意,震得樑上積塵簌簌落下。
他笑得前俯後仰,蟒袍的下襬隨着動作起伏,右手捂着肚子,左手不斷拍打着扶手,“久聞雄櫻會人才濟濟,今日怎就來了這幾隻小貓小狗?”
笑到興起處,他用袖口隨意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眼神卻冰冷如霜。
康復生上前一步,臉上掛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吳壯士,聽聞雄櫻會有五十萬之衆,莫不是都被那石飛揚藏進他的褲腰帶裡了?”
他話音剛落,堂內衆人鬨笑起來,唯有向玉山抱着雙臂站在陰影裡,面沉如水。
陸炳伸手拿起案上的茶盞,輕輕吹開浮沫,淺啜一口,目光卻始終盯着吳忠,似要看穿他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