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街的石板路上,血與冰交融成暗紅的漿糊。
曲誠的聖火令在巷口燃成火炬,教袍上的火蓮紋被西夏兵的血浸透,卻愈發鮮紅如活。
他的“焚天掌”拍出時,掌心的火焰順着西夏兵的皮甲蔓延,慘叫聲中,三名遊騎化作燃燒的火人,撞塌了旁邊的酒肆櫃檯,酒罈碎裂的脆響與骨骼燒裂聲交織成煉獄般的樂章。
“曲長老!北巷有西夏的重甲兵!”丐幫弟子的呼喊被重甲兵的鐵靴聲淹沒。
五十名身披黑鐵鎧的西夏兵舉着長戟,戟尖的倒鉤纏着百姓的腸子,在巷中推進如牆,青竹杖劈在鎧甲上,只留下淡淡的白痕。石飛揚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巷頂的屋檐上,玄色襴衫與瓦片的陰影融爲一體。
他天蠶功的銀絲如暴雨般射下,穿透重甲兵的眼窩——銀絲入體的剎那,五十名兵卒的內臟同時絞碎,黑血從鎧甲的縫隙噴涌而出,在地上積成冒着熱氣的血泊。
“向天歌!你敢搶本公主的功勞!”趙清漪嬌嗔地罵了一句,她的定宋劍從巷尾刺來,劍尖擦過石飛揚的耳畔,斬落名偷襲的西夏弓箭手。
她的銀鱗軟甲肩上中了一箭,箭頭嵌在鱗片上,卻仍笑着挺劍直刺沒藏訛龐的後心,狠厲地道:“這鬼頭將的首級,本公主要定了!”
沒藏訛龐的三尖兩刃刀突然回劈,刀風帶着血河鞭的戾氣,將趙清漪的劍勢盪開。
他的髮髻散開,露出頭頂的刺青——那是娜卡辛親手紋的祖巫圖騰,在殘陽下泛着詭異的綠光。他嘲笑道:“小丫頭片子也敢來送死?當年你父皇在澶州城,見了我西夏的鐵鷂子,還不是像條狗一樣求和?”
石飛揚飛身而下,凌空施展降龍十八掌的一招“飛龍在天”,居高下擊,掌風帶着屋檐的瓦片砸向沒藏訛龐的面門。他雙足着地,探手一抓,趁機扣住趙清漪的手腕,“移花接玉”的巧勁將她帶向巷側的酒肆,調侃地道:“公主的劍,還沒利到能斬碎血河戾氣。”
他的指尖劃過她肩上的箭羽,真氣流轉間,箭頭竟自行退出,傷口處凝出層薄冰,又嬉皮笑臉地道:“待我斬了這惡鬼,再陪你論功行賞。”
西街的酒肆已成修羅場,西夏遊騎的屍體堆到了櫃檯,沒藏訛龐的三尖兩刃刀插在酒缸裡,攪動着混着血的酒水,泛起詭異的泡沫。
他的左臂被石飛揚的“時乘六龍”掌風掃中,骨骼碎裂的地方鼓起個血包,卻仍狂笑着握刀劈向石飛揚,又怒喝道:“石飛揚!你以爲換了張臉,我就認不出你了?什麼向天歌?哼!縮頭烏龜,膽小鬼!”
他忽然扯開衣襟,露出胸口的傷疤,怒罵道:“這是當年你用玄霜刃給我留的,今日正好用你的心來填!”石飛揚的黑髮在真氣中獵獵作響,明玉功高速運轉,周身騰起三尺冰霧,與酒肆的火光相撞,騰起漫天蒸汽。緊接着,石飛揚質問道:“沒藏訛龐,你可知‘血河秘典’的最後一頁,寫的是什麼?”
他的天蠶功悄然發動,掌心的銀絲順着酒液遊走,纏上沒藏訛龐的腳踝,森冷地道:“娜卡辛沒告訴你,用生魂祭煉的武功,最終會反噬自身嗎?”
蒸汽中突然傳來兵器相撞的脆響,趙清漪的定宋劍不知何時繞到沒藏訛龐身後,劍尖抵住他後心的祖巫圖騰。她的銀鱗軟甲已被血浸透,鬢角的碎髮粘在汗溼的臉頰上,卻笑得比聖火令還烈,又戲謔地道:“向天歌,這惡鬼的首級,該歸誰?”
沒藏訛龐的三尖兩刃刀突然向後劈出,刀風帶着血河鞭的毒霧,逼得趙清漪連連後退。
他趁機轉身,刀勢如狂濤拍岸,卻在觸及石飛揚衣襟的剎那,被“移花接玉”神功引偏,刀鋒重重劈在酒肆的樑柱上,整座建築突然向西側傾斜。
石飛揚冷哼一聲,雙掌揮動,施展一招“龍戰於野!”剛猛的掌風與傾斜的屋樑形成合力,沒藏訛龐的鎧甲瞬間崩裂,口中噴出的血霧在冰霧中凝成血珠。
他的天蠶功銀絲同時收緊,沒藏訛龐的身體突然膨脹,內臟絞碎的悶響混着瓦片墜落聲,在酒肆坍塌的煙塵中格外清晰。“鬼頭將的首級呢?”趙清漪驚愕地問,她的定宋劍挑開壓在身上的橫樑,銀鱗軟甲上的寶石在煙塵中閃爍。
她看見石飛揚正用沒藏訛龐的髮髻擦拭玄色襴衫上的血漬,那顆頭顱被明玉功凍成冰坨,睜着的眼睛裡還凝固着驚恐。
“給丐幫的弟兄當酒器。”石飛揚調侃一句,指尖彈出血珠,落在趙清漪的劍鞘上,凝成朵小小的冰蓮。他也戲謔地道:“公主若是喜歡,便送你當擺件。”他忽然轉身,揚掌而起,明玉功的寒氣將酒肆殘垣上的火撲滅,又調侃地道:“曲長老還在北街巷戰,去晚了,怕是連西夏遊騎的馬糞都搶不到。”
趙清漪“呵呵”滿臉甜笑,握劍緊追石飛揚而去。
北街的青石板被血浸透,踩上去發出“咯吱”的聲響,如嚼碎骨骼的脆響。
曲誠的聖火令已斷成兩截,他用斷令支撐着身體,教袍上的火蓮紋被西夏遊騎的鐵蹄踏爛,卻仍死死按住名兵卒的咽喉,直到對方的頸動脈不再跳動。
“曲長老!我們來了!”李鐵牛飛奔而來,遠遠便喊了一句,他的青竹杖組成圓形大陣,將殘餘的十餘名日月神教教徒護在中間。竹杖上的血珠滴在地上,與結冰的血河匯成細小的溪流,流向街角的排水溝——那裡已堆滿了西夏兵的殘肢,堵塞的血水在暮色中泛着黑紅。
石飛揚來到,施展降龍十八掌的一招“突如其來”,劈向巷口的盾陣,掌風帶着的冰粒穿透盾牌的縫隙,三十名西夏兵的眼珠瞬間凍裂,慘叫着從盾陣中跌出。
他又施展“移花接玉”神功引着盾陣的長矛相互刺穿,鐵矛入體的悶響中,趙清漪的定宋劍如銀蛇般遊走,劍尖挑斷幾名兵卒的腳筋,讓他們在血冰上打滑,正好撞進丐幫弟子的青竹杖陣。
“向天歌!你故意讓我替你擋箭!”趙清漪有些不服氣地道,她的肩頭又中了一箭,這次的箭頭淬了西夏的“腐骨毒”,傷口周圍的肌膚已泛出黑紫。她卻笑着挺劍刺向最後名遊騎,劍勢比之前更凌厲,又嗔罵道:“本公主的禁軍就在城外,你若不替我解毒,我便讓他們把你捆回汴梁!”
石飛揚的指尖按住她的肩頭,明玉功的寒氣順着經脈遊走,黑紫色的毒血被引向指尖,凝成顆小小的毒珠。他又調侃地道:“公主的箭術,比皇城司的弓箭手差遠了。”說罷,將毒珠彈向牆角的蜘蛛,那隻毒蛛瞬間凍成冰渣,又戲謔地道:“下次再學人家衝鋒,記得穿鐵甲,別穿這中看不中用的軟甲。”
趙清漪的鳳眸突然湊近,鼻尖幾乎觸到石飛揚的黑髮,她聞到他發間淡淡的冰蠶香——那是曲非煙當年爲他調製的薰香,混着明玉功的寒氣,竟比汴梁御花園的花香更醉人。
“向天歌,”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帶着公主特有的驕傲與柔情,說道:“你若肯留在汴梁,我便求父皇封你爲大將軍,咱們一起打西夏,好不好?”
巷口傳來丐幫弟子的歡呼,最後幾名西夏遊騎已被青竹杖絞成肉泥。
石飛揚的玄色襴衫在晚風中獵獵作響,他望着趙清漪含淚的眼,忽然想起黑木崖的雪夜,孛兒帖也曾這樣望着他,說“回鶻的草原再大,也裝不下兩個人的心”。
石飛揚便嬉皮笑臉地道:“公主可知,江湖人的心,就像這綏德城的殘垣?”他的指尖劃過她鬢角的碎髮,真氣流轉間,將她軟甲上的血污凝成冰屑,委婉地拒絕道:“看似殘破,卻早有歸宿。”
他轉身施展“事了拂衣去”的奇妙身法,玄色衣袂掃過地上的血冰,留下串串冰蓮般的腳印,聲音遠遠地傳來:“告訴禁軍,西街的糧倉歸他們,北街的兵器,歸丐幫。”
趙清漪傷感的淚水嘩嘩而下,雙腿竟然邁不動,心頭甚是難過。
綏德城的暮色將殘垣染成琥珀色,石飛揚站在城樓上,望着西夏遊騎潰逃的方向。
他的掌心凝着兩團氣,左掌是降龍十八掌的剛猛金光,右掌是明玉功的陰寒藍光,兩團氣在掌心旋轉,最終融成淡淡的白氣,如天地初開時的混沌。
“教主,清點過了,此戰咱們斬了西夏遊騎五千三百二十四人,繳獲的馬槊夠裝備咱們的九半個營。”李鐵牛的青竹杖挑着沒藏訛龐的冰坨首級,站在石飛揚身後,向石飛揚稟報繳獲情況,又低聲神秘地道:“曲長老說,宋兵的信使已往汴梁報捷,怕是要給您請功。”
趙清漪的鳳旗在城下的官道上晃動,她的禁軍正在搬運糧倉的糧食,銀鱗軟甲在殘陽下泛着光。
她忽然擡頭望向城樓,定宋劍的劍尖指向石飛揚的身影,彷彿在說“此去汴梁,我等你”。
石飛揚的黑髮在晚風中揚起,他的目光越過綏德城的殘垣,望向西方的賀蘭山——那裡藏着西夏的王庭,藏着他丟失的大唐疆土,也藏着黑木崖聖火殿的方向。
曲非煙的聲音彷彿在風中響起:“江湖路再遠,有家便有歸處。”
石飛揚眼眶溼潤了,哽咽地道:“李鐵牛,”他忽然轉身,掌心的白氣融入城樓的磚縫,又提醒道:“讓弟兄們往南去,秦州城還有西夏的輜重營。”
他的玄色襴衫掃過垛口的血冰,冰晶在他掌心化作霧氣,頗有深意地道:“告訴曲長老,聖火令的火,該往關中燒了。”
殘陽如血,映照着綏德城的斷壁殘垣。
石飛揚的玄色襴衫在風中獵獵作響。他望着遠方一會,便回身去找地方歇息。
翌日,綏德城的斷壁上,晨露順着趙清漪的銀鱗軟甲滑落,在青石板上砸出細碎的聲響。
石飛揚的玄色襴衫已換過,新裁的襴衫下襬繡着半朵冰蓮——那是昨夜李鐵牛找城中繡娘趕製的,針腳歪歪扭扭,卻在晨光中泛着溫潤的光。
趙清漪走到石飛揚身旁,低聲說道:“向天歌,這是父皇賜的‘定魂珠’,能解西夏的腐骨毒。”指尖捏着顆鴿卵大的明珠,珠光照亮她眼尾的紅痕,又威脅地道:“你若不收,便是嫌本公主的東西寒酸。”她的定宋劍斜倚在斷柱上,劍穗纏着的紅綢,正是沒藏訛龐髮髻上的那截血綢。
石飛揚的指尖劃過明珠,明玉功的真氣悄然流轉,珠內的血絲竟凝成朵小小的火蓮。
他委婉地拒絕道:“公主的好意,在下心領。”他忽然將明珠拋回,玄色衣袖帶起的風捲着珠光,正好落在趙清漪的劍鞘上,又冷冷地道:“丐幫的弟兄懂些粗淺醫術,不勞公主費心。”
李鐵牛的青竹杖在遠處的官道上點出信號,兩百名丐幫弟子已扛着繳獲的馬槊列隊,竹梢的銅鈴與日月神教的聖火令哨音交織,如支江湖的晨曲。
趙清漪眼眶泛紅,淚水在俏臉上流淌成兩條小河,想哭想喊想怒,卻終是忍住了。
李鐵牛稟報道:“教主,秦州城的探馬回報,西夏的輜重營在渭河沿岸紮寨,守將是沒藏訛龐的弟弟沒藏乞遇。”他忽然瞥見趙清漪噙滿淚水的鳳眸瞪得圓圓的,又趕緊補充道:“公主的禁軍若要同行,咱們丐幫願讓出左翼。”
趙清漪的銀靴在血冰上碾出半寸深的坑,定魂珠在劍鞘上滾了兩圈,發出清脆的響,怒罵道:“誰要跟你們這些叫花子同行?”
她忽然翻身上馬,鳳旗在晨風中獵獵作響,側身說道:“本公主的禁軍要回汴梁覆命,倒是你——”她舉起衣袖擦拭俏臉上的淚水,右手寶劍的劍尖突然指向石飛揚的黑髮,怒目而視地道:“若敢不告而別,我便讓父皇下旨,通緝你這‘向天歌’!”
石飛揚哈哈一笑,飛身上馬,玄色襴衫掃過地上的冰蓮印記,只留下淡淡的殘影。“告訴趙頊,”他的聲音在風中迴盪,比明玉功的寒氣更冷,又霸氣地道:“管好他的禁軍,別讓西夏的遊騎摸了汴梁的底。”
話音未落,已經策馬上路,只留下趙清漪握着定魂珠,在殘垣下氣得直跺腳。
趙清漪氣了一會,也揚鞭策馬,疾追石飛揚而去。
……
渭河的蘆葦蕩在暮春泛着青,石飛揚的踏雪烏騅踩過淺灘,蹄尖挑起的水珠在陽光下閃成碎鑽。
他的玄色襴衫外罩了件粗布麻衣,扮成趕車的貨郎,車廂裡藏着丐幫的青竹鏢——那是李鐵牛昨夜從西夏輜重營劫來的,鏢頭上還沾着沒藏乞遇的血。
“貨郎,可知秦州城的客棧往哪走?”趙清漪的聲音從蘆葦叢中傳來,她換了身湖藍色的襦裙,珠釵換成了木簪,手裡提着串剛摘的野草莓,汁水順着指尖滴在裙襬上,像濺了朵小紅花。
石飛揚的馬鞭在半空打了個響,烏騅的嘶鳴驚起蘆葦叢中的水鳥。
他戲謔地道:“姑娘走錯路了,”頭也不回,麻衣的袖口遮住腕間的冰蠶紋,又正色道:“往前三裡是西夏的營盤,往後三裡纔有客棧。”趙清漪卻提着裙襬踩過水灘,野草莓的甜香混着水汽飄來,她忽然飛身躍上石飛揚的寶馬,從背後抱住石飛揚的腰,木簪的尖端抵着他的後心,戲謔地道:“向天歌,你以爲換件衣服,本公主就認不出你了?”她的臉頰貼在他的麻衣上,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明玉功運轉時的微顫,又調侃地道:“昨夜你潛入西夏營盤,殺了沒藏乞遇,搶了他們的火藥,當我不知道?”
石飛揚的天蠶功銀絲悄然凝聚在掌心,卻在觸及她發間的野草莓時停住。那是回鶻草原最常見的漿果,孛兒帖生前總愛在篝火旁烤着吃,果皮烤焦的香氣,與此刻趙清漪發間的甜香竟有七分相似。
“公主跟蹤在下,就不怕被西夏的遊騎撞見?”他的聲音硬邦邦的,像塊沒焐熱的冰。蘆葦叢突然傳來弓弦響,三十名西夏斥候的狼牙箭穿透青紗,直逼趙清漪的後心。
石飛揚雙掌擺動,施展“移花接玉”神功,箭簇竟在空中轉了個彎,反向射進斥候的咽喉。他趁機翻身下馬,將趙清漪也按倒在蘆葦叢中,掌心的冰蠶絲纏住她的脣——那是怕她驚呼引來更多斥候。
趙清漪的鳳眸在他掌心眨了眨,忽然用牙齒輕輕咬住絲縷,舌尖劃過他的指尖,帶着野草莓的甜。
石飛揚的耳根驟熱,明玉功的真氣差點走岔,趕緊抽回手。
絲縷上已沾了她的口水,在陽光下泛着亮晶晶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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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清漪戲謔地道:“向天歌,你的耳朵紅了。”指尖劃過他的耳垂,像撥弄琴絃,調侃地道:“原來你也會害羞?”她忽然從襦裙裡掏出個錦囊,裡面裝着顆曬乾的野草莓,又正兒八經地道:“這是在綏德城摘的,本公主一直帶在身上。”
遠處傳來西夏兵的呼喝聲,石飛揚拽着她鑽進蘆葦深處,掌心的銀絲纏住追來的兩名遊騎,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又教誨道:“公主可知,江湖不是汴梁的御花園?”黑髮掃過她的臉頰,帶着水汽的微涼,又沉穩地道:“下次再跟來,沒人替你擋箭。”
“呵呵!”趙清漪卻笑得更歡,將曬乾的野草莓塞進他嘴裡,甜澀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嬌聲嬌氣地道:“你會的。”她的眼神亮得像渭河的星,又調侃地道:“你若不想護着我,在綏德城就不會替我解毒,在蘆葦蕩就不會捂住我的嘴。”
石飛揚哈哈一笑,隨即摟着趙清漪飛身上馬,兩人合乘一騎,策馬直奔秦州城。
秦州城的客棧閣樓,油燈的光透過窗紙,在石飛揚的玄色襴衫上投下格子影。
他正在清點從西夏營盤劫來的火藥,掌心的明玉功將受潮的藥粉凝成冰晶,噼啪作響的脆聲中,趙清漪的木簪突然從窗縫伸進來,挑起他的麻衣繫帶。
“向天歌,本公主帶了上好的西鳳酒,”她的聲音帶着酒氣,比野草莓更烈,又戲謔地道:“不如今晚咱們共飲一杯,聊聊你這‘向天歌’的來歷?”
窗紙被她捅破個洞,能看見她舉着酒壺的手,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石飛揚的降龍十八掌“潛龍勿用”拍向桌案,火藥桶突然騰空而起,撞在房樑上卻沒炸開——那是他用真氣封住了引線。
他沉聲道:“公主若再胡鬧,”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比玄霜刃更冷,嚴厲地道:“我就用天蠶功,把你捆去見趙頊。”趙清漪卻不懼之,反而推窗而入,酒壺裡的西鳳酒灑在他的火藥堆上,火苗“騰”地竄起,又被他的明玉功瞬間凍滅。
緊接着,趙清漪又賭氣地道:“你不敢,”鼻尖幾乎碰到他的下巴,酒氣噴在他的黑髮上,又不以爲然地道:“你若想捆我,在汴梁秘道就動手了,在綏德殘垣也動手了,何必要等到現在?”石飛揚的掌風突然劈向她身側的立柱,木屑飛濺中,趙清漪的定宋劍已出鞘,劍尖抵住他的咽喉。
兩人的影子在牆上糾纏,像幅扭曲的畫——他的黑髮與她的木簪相纏,他的玄色襴衫與她的湖藍裙襬相絞,唯有那柄定宋劍的寒光,在油燈下劃開道冰冷的線。
“向天歌,”趙清漪的眼淚突然落在劍身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哽咽地道:“你到底是誰?你的武功裡有石飛揚的影子,你的眼神裡有他的冰,可你爲什麼不肯承認?”
她的劍尖微微顫抖,泛紅着俏臉道:“是不是因爲,你心裡裝着別人?”
樓下傳來丐幫弟子的咳嗽聲,李鐵牛的青竹杖在樓梯口頓了頓,識趣地退了下去。
石飛揚的指尖握住劍刃,明玉功的寒氣順着劍身蔓延,將她的淚珠凍成冰粒,仍然委婉地拒絕她亦真亦假的情意,勸說道:“公主該回汴梁了,你的父皇還在等你報捷,你的禁軍還在秦州城外紮營。”
趙清漪卻突然收劍,將酒壺裡的西鳳酒一飲而盡,酒液順着嘴角淌進領口,像條紅色的小蛇。
接着,她任性地道:“本公主偏不,”將空酒壺往地上一摔,碎片濺在他的火藥堆旁,死皮賴臉地道:“你去哪,我去哪。你若要去賀蘭山,我便帶着禁軍陪你去;你若要回黑木崖,我便換上丐幫的麻衣,跟你一起討飯!”石飛揚無奈,只好摟着她,飛身上馬,繼續前往夏國。
賀蘭山的雪在盛夏也未消,石飛揚的玄色襴衫裹着趙清漪,在冰棱間穿梭。她的定宋劍已捲了刃,湖藍裙襬被冰碴劃破,卻仍死死抓着他的衣襟,指甲掐進他的皮肉。
石飛揚摟着她,飛身下馬,雙足着地,便鬆開她的纖腰,揚手指着一座破廟,說道:“前面就是西夏的祖廟,沒藏訛龐的首級就掛在廟門,你確定要跟去?”
他的指尖劃過趙清漪凍得發紫的臉頰,明玉功的真氣將她的凍瘡凝成冰,又戲謔地道:“進去了,就再也不是大宋的公主。”趙清漪卻在他臉頰印下帶冰碴的吻,像只倔強的小獸,嬌嗔地道:“從在汴梁虹橋見你第一眼,我就不是大宋的公主了。”她的木簪早已丟失在蘆葦蕩,髮絲凌亂地貼在他的玄色襴衫上,又深情地道:“我是趙清漪,是那個想跟你一起看賀蘭山雪的女子。”
西夏祖廟的青銅門在風中吱呀作響,門環上纏着的人骨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石飛揚施展降龍十八掌的“龍戰於野”劈開門鎖,掌風帶起的冰粒中,沒藏訛龐的首級正對着廟內的祖巫圖騰,眼睛圓睜着,彷彿在詛咒闖入者。
廟內的石壁上,刻着娜卡辛當年繪製的血河陣圖,五靈珠的印記在火把光下泛着幽藍。趙清漪的定宋劍突然指向陣圖的“貪狼位”,那裡刻着行回鶻文。
石飛揚低聲念道:“血河陣,火蓮破,冰魄現,天下和。”掌心突然騰起兩團氣,左掌的降龍金光與右掌的明玉藍光在陣圖中央相撞,石壁竟緩緩裂開,露出裡面的密室——那是娜卡辛藏五靈珠殘片的地方,如今空無一物,只在石臺上留着半塊冰蠶玉,與他腰間的另一半正好契合。
“是太皇太后的冰蠶玉!”石飛揚的指尖撫過玉片上的刻痕,那是凌霜月的親筆。
趙清漪冰雪聰明,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麼,嬌叱道:“原來,當年石飛揚沒毀五靈珠,他是把殘片藏在了這裡!”她忽然轉身,鳳眸亮得像兩顆星,厲聲質問:“向天歌,你就是石飛揚,對不對?這半塊玉,就是證據!”石飛揚將兩半冰蠶玉合在一起,收入腰間那隻神秘的凡人瞧不見的鹿皮袋裡,低聲說道:“清漪,有些事,不該讓你知道。”
此時,廟外傳來西夏兵的吶喊,樑乙埋的兒子樑永能帶着鐵鷂子騎兵已圍了賀蘭山,狼牙棒的撞擊聲震得冰棱簌簌下落。石飛揚拔出玄霜刃,刀鞘上的冰蠶絲纏着趙清漪的定宋劍,將她往密室的暗門裡推,關愛地道:“你從這裡走,李鐵牛在山外等你,他會送你回汴梁。”
趙清漪卻抓住他的手腕,冰蠶玉的光芒映着她含淚的眼,倔強地道:“我不走!”
她的定宋劍與玄霜刃相碰,發出清越的鳴響,鏗鏘地道:“當年,凌霜月能替你守住玄武門,如今,本公主就能守賀蘭山!你若要戰,我便陪你戰;你若要死,我便陪你死!”
石飛揚倔不過她,無奈地點了點頭。
賀蘭山的冰棱在激戰中簌簌下落,石飛揚的黑髮在鐵鷂子的甲冑間翻飛,玄霜刃的“斬紅塵”刀氣劈開樑永能的狼牙棒,掌風帶起的冰粒中,趙清漪的定宋劍如銀蛇般遊走,劍尖挑斷三名騎兵的腳筋。
“石飛揚,你這老不死的!”樑永能的鐵鷂子陣突然收緊,鐵甲相撞的聲音震得冰棱雪崩,怒罵道:“我爺爺被你所殺,我父親被你所殺,我兄長被你所殺,今日我便讓你血債血償!”他的狼牙棒上突然燃起黑火,那是用西夏皇室的血祭煉的“幽冥火”,沾着便會化作飛灰。
石飛揚高速運轉明玉功,施展降龍十八掌,冰與火在掌心交織成白氣,撞上幽冥火的剎那,整座賀蘭山都在震顫。趙清漪的定宋劍突然刺入樑永能的坐騎,戰馬痛嘶着人立而起,石飛揚趁機拍出一招“亢龍有悔”,掌風帶着冰棱與火光,將樑永能的胸膛震出個血洞。
鐵鷂子的騎兵在雪崩中慘叫,石飛揚的玄霜刃護着趙清漪,在冰棱間穿梭。她的湖藍裙襬已被血浸透,卻仍笑着挺劍刺向最後名騎兵,劍穗上的紅綢與他的黑髮相纏,在漫天飛雪中劃出紅與白的弧。
石飛揚忽然提醒道:“清漪,抓緊了!”驀然施展“千里不留行”絕世輕功,玄色襴衫與她的裙襬攪在一起,如同一道黑白相間的閃電,衝出雪崩的範圍。
身後的西夏祖廟在轟鳴中坍塌,將百年恩怨與血債都埋進了冰棱深處。
山外的官道上,李鐵牛的青竹杖與曲誠的聖火令已組成防線,丐幫弟子與日月神教教徒看見石飛揚和趙清漪緊緊相擁,不由均是瞠目結舌。
趙清漪卻不管這些,她只是抱着石飛揚的腰,將臉埋在他的黑髮裡,那裡還留着賀蘭山的雪粒,涼絲絲的,卻比汴梁御花園的暖爐更讓人心安。
“石飛揚,”她的聲音帶着哭腔,卻比任何時候都堅定,真情流露地道:“以後不許再叫‘向天歌’,不許再換衣服,不許再躲着我。”
石飛揚望着遠處的雲海,那裡有朵雲形似龍鳳交纏。
他忽然想起黑木崖的聖火殿,曲非煙曾說:“江湖路再遠,也遠不過兩顆相依的心。”
石飛揚吐字時,脣間呵出的白氣正與賀蘭山的殘雪相融。那聲“好”字輕得像柳絮沾衣,落在趙清漪耳中卻如洪鐘撞谷,震得她心口突突直跳——比之前在汴梁虹橋初見時,他用“移花接玉”引她劍勢時更烈,比在永樂城頭他替她逼出腐骨毒時更燙。
玄霜刃歸鞘的剎那,刀身冰蠶絲突然發出龍吟般的輕顫,似在歡唱這遲來的妥協。石飛揚轉身時,腰間鹿皮袋的繫帶自行解開,兩道霞光突然從袋中竄出,在雪地裡滾出丈許方圓的暖光。
“呀!”趙清漪的定宋劍嗆啷落地,整個人向後跌去。她只見左邊那團紅光裡,撲棱棱展開一對火焰般的羽翼,尾羽拖曳如赤霞,正是《瑞應圖》裡描繪的朱雀神鳥;右邊那團白光卻團成毛茸茸的雪球,虎頭虎腦探出爪子,竟生着雪白的雙翼,分明是傳說中的白虎瑞獸。
兩隻神物在雪地裡打了個滾,朱雀的羽尖掃過白虎的耳朵,惹得小獸嗷嗚一聲,用爪子去撓那團火焰,卻被燙得縮成個毛球。
石飛揚伸手攬住趙清漪的腰,明玉功的暖意順着指尖淌進她的銀鱗軟甲,將驚出的冷汗都烘成了水汽,又介紹地道:“這兩個頑劣東西,我活了多少年,朱雀便守了我多少年的冰蠶玉,白虎嘛,倒是跟你一樣,見了什麼都想抓來玩。”
白虎突然從雪地裡彈起,毛茸茸的身子撞在趙清漪膝頭,用虎頭蹭她的手。
那皮毛竟比汴梁御賜的白狐裘更軟,耳後還藏着點硃砂痣。朱雀則展開丈許寬的羽翼,用喙輕輕啄了啄石飛揚的玄色襴衫,似在催促。趙清漪回過神來,驚駭地道:“這……這是真的神鳥?”指尖剛觸到朱雀的尾羽,就被那團溫暖的火焰驚得縮回手,眼眶卻突然紅了,激動地道:“《山海經》裡說見朱雀者得天下,你……你竟真有這等奇遇。”
石飛揚突然俯身將她打橫抱起,左手拎起白虎,飛到朱雀的背部上。神鳥發出清亮的啼鳴,雙翼拍散漫天雪霧,竟載着兩人一獸直上雲霄。
趙清漪只覺耳畔風聲呼嘯,賀蘭山的雪峰在腳下縮成白玉棋子,遼國的草原如鋪展的綠毯,而石飛揚的臂彎竟比皇宮的鳳榻更安穩,他胸膛的心跳與朱雀的振翅聲奇妙地相合,像一支從未聽過的樂章。
“你看那朵雲,像不像夜市的糖畫龍?”石飛揚的聲音混着風聲傳來,他騰出右手,指着天邊那團捲雲。白虎突然竄到趙清漪肩頭,用尾巴掃她的臉頰,惹得她咯咯直笑,眼淚卻趁機滾落在朱雀的羽翼上,瞬間被那團暖意蒸成白霧。
她忽然把臉埋進石飛揚的玄色襴衫,那裡還留着賀蘭山的雪粒,卻比汴梁御花園的暖爐更讓人心安。
“石飛揚,”她的聲音帶着哭腔,卻笑得比誰都歡,又嗔罵道:“你這個老怪物……竟比話本里的神仙還會哄人。”她想起在相國寺他束髮的鳳釵,想起畫舫裡暈開的“江湖”二字,原來所有的冰寒與疏離,都藏着這般滾燙的溫柔——比降龍掌更烈,比明玉功更綿。
朱雀穿破最後一層雲時,汴梁城的輪廓已在晨光中浮現,州橋的青石板泛着水光,相國寺的塔尖如插向天際的玉簪。
趙清漪抓住石飛揚的手,將他掌心的冰蠶絲與自己的定宋劍穗纏在一起,柔情地道:“到了汴梁,不許再躲着我。”她望着石飛揚耳後那道淺藍的冰蠶紋,在陽光下竟泛着金邊,又威脅地道:“否則……否則我就讓白虎啃你的玄霜刃。”
石飛揚低頭時,正撞見她眼底的朝陽,與朱雀羽翼的火焰、白虎耳後的硃砂痣交相輝映。
他忽然想起曲非煙臨終前說“最好的江湖,是有人陪你看遍山河”,原來這山河不必是大唐的萬里疆土,只需是此刻趙清漪笑中帶淚的眉眼,和掌心相纏的劍穗與絲。
神鳥的啼鳴在汴梁上空迴盪時,趙清漪忽然在石飛揚臉頰印下帶霜的吻,像只偷到糖的小獸。白虎則在她肩頭打了個哈欠,將尾巴捲成毛茸茸的球,彷彿早已看透這對人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