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飛揚的玄霜刃順勢斬下遼國主將的首級,挑在刀尖上示衆,又暴喝道:“遼狗,你們的主將已死,還不投降!”聲音在谷中迴盪,黑髮在風雪中揚起,如墨色的瀑布。
殘餘的遼國騎兵見狀大亂,有的調轉馬頭想逃,卻被後面的西夏潰兵擋住。
谷中頓時陷入一片混亂。此時,懸崖上的李鐵牛發出信號,石飛揚揮掌拍出“利涉大川”,掌風裹挾着巨石與雪塊,引發了驚天動地的雪崩。
遼國騎兵和西夏潰兵被埋在雪下,慘叫聲漸漸被風雪吞沒,野狼谷瞬間變成了埋葬他們的墳墓。
石飛揚站在雪崩後的谷口,望着雲州城的方向,那裡的燈火在風雪中若隱若現。他的玄霜刃插在雪地裡,刀身的冰蠶絲纏着段姓武僧的戒刀,刀身上的茶花印記被血浸透,模糊不清。
李鐵牛跑過來,激動地道:“幫主,咱們贏了!”
青竹杖在雪地裡頓出歡快的節奏,杖頭銅鈴的聲響清脆悅耳。
石飛揚的嘴角露出抹笑意,眼中卻閃過絲憂慮,深知遼國、西夏、大理、吐蕃的野心不會就此熄滅,大宋的邊境也不會永遠安寧。但他不怕,只要還有口氣在,他就會像座山,擋在這些豺狼面前,守護着這片土地,守護着那些他在乎的人。
風雪漸漸停了,一輪殘月從雲層中鑽出來,照亮了野狼谷的慘狀。石飛揚拔出玄霜刃,刀身的冰光映着他的臉,俊美中帶着幾分殺伐後的冷冽。
他轉身望向汴梁的方向,那裡有他牽掛的人,有他未完成的事。
接着,他沉聲道:“李鐵牛,收拾行裝,咱們去汴梁。”李鐵牛愣了下,隨即明白了石飛揚的意思。他用力點頭,青竹杖在雪地裡劃出道深深的痕跡。
……
野狼谷的雪被馬蹄踏碎時,石飛揚已換了身尋常獵戶的棉襖。
粗布衣衿沾着松脂,玄霜刃用破麻袋裹着斜背在身後,倒像扛着捆柴禾。
他的黑髮用草繩胡亂束着,遮住半張臉,只露出線條分明的下頜——那處剛被李鐵牛用鍋底灰抹了道黑,說是要遮遮“能勾魂的皮肉”。
兩人日夜兼程,策馬如飛。翌日一早,李鐵牛策馬靠近過來,揚手指着前方,說道:“幫主,前面就是汾州界了。”他的青竹杖挑着個酒葫蘆,杖頭銅鈴用布包着,響得發悶。
他瞥了眼石飛揚腰間的冰蠶玉,那玉在粗布下泛着微光,又介紹道:“汾州知府是新黨的人,跟西夏一品堂素有往來,咱們得繞着城走。”
石飛揚的指尖在棉襖下轉了個圈,天蠶功的銀絲悄然纏上袖口。他含笑反問:“繞路?”草繩束着的黑髮滑下幾縷,露出的眉眼竟帶幾分楊過式的狡黠,又嘻嘻哈哈地道:“越是熱鬧的地方,越藏得住人。”
他勒住踏雪烏騅,馬兒打了個響鼻,蹄下的冰碴濺在旁邊丐幫弟子的破鞋上——那弟子正扮成瘸腿貨郎,貨擔裡藏着二十柄淬毒的青竹鏢。
一行七人混入前往汾州城的商隊時,風雪忽然緊了。
官道旁的老槐樹上,積雪“嘩啦”落下,露出三個蜷縮的黑影。
石飛揚的“深藏身與名”身法驟然停滯,玄霜刃在麻袋下微微顫動——那黑影的袍角,竟繡着峨嵋派的九瓣蓮花。於是,石飛揚決定暫時先到土地廟落腳,待會合丐幫其他長老商議後再展開各種行動。
汾州城外的土地廟早沒了香火氣,斷牆漏着穿堂風,把供桌殘片颳得在地上打滾。石飛揚的粗布棉襖沾着松脂,領口歪着露出半截鎖骨,被寒風凍得泛着玉色——那是明玉功流轉時特有的瑩光。
他束髮的草繩鬆了半截,墨色長髮垂落遮住左眼,只露出右眼尾那顆硃砂痣,在昏暗中像點將熄的火星。李鐵牛跑過來,提醒道:“幫主,這廟邪性得很。”他的青竹杖杵在門檻上,杖頭銅鈴被雪打得發啞。
話音未落,廟內突然爆出金鐵交鳴,像是有人用刀刃颳着骨頭,接着是女子的悶哼,氣音裡裹着血沫。石飛揚的玄霜刃在麻袋下輕輕顫動。他挑開廟門破簾的剎那,正撞見七道刀光圍着抹素白身影。
絕世美女凌霜華的峨嵋刺已斷成兩截,半截還嵌在西夏武士的咽喉裡。她的素白長袍被血浸得發黑,左肩插着的短箭上,倒鉤掛着片碎肉。隨着她的喘息輕輕顫動。最刺眼的是她腰間的九瓣蓮紋——被血糊了大半,卻仍看得出是峨嵋派的標記。
絡腮鬍罵道:“小娘們倒是硬氣。”他的血河鞭帶着破風響抽向她的手腕,鞭梢倒刺在油燈下泛着幽藍,又邪氣地道:“段長老說了,你的九陽功譜配他的採補大法,正好練‘陰陽和合術’。”
凌霜華的臉白得像廟外的雪,卻咬着脣沒再哼一聲。
她的鬢角碎髮沾着血珠,貼在玉雕般的頰邊,睫毛上甚至掛着片冰碴,睜眼時冰碴墜落,砸在胸前的玉佩上——那玉佩刻着“霜華”二字,被體溫焐得溫熱。
石飛揚罵道:“西夏狗的舌頭,倒是比鞭子還臭。”他的草繩崩斷,墨發在風中揚成瀑布,露出張比廟中殘燭更晃眼的臉。他左耳的銀環在油燈下轉了個圈,恰好映出絡腮鬍猙獰的表情。
那武士的血河鞭剛及凌霜華肩頭,石飛揚施展“驚目劫”神功,寒芒掃過,油燈“噼啪”爆了燈花的瞬間,絡腮鬍的身體突然僵住,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青、結冰,連瞳孔裡的兇光都凍成了霜花。
“咔嚓”幾聲脆響,屍體碎成滿地冰碴,混着供桌的灰燼揚起粉霧,竟有幾片落在凌霜華的發間。
剩下的西夏武士見狀,怒罵着揮刀撲來。石飛揚的麻袋驟然裂開,玄霜刃的冰光劈碎油燈,在昏暗中劃出道冷弧。他左手輕揮“移花接玉”神功,右手的刀卻故意慢了半拍,待最東側武士的彎刀離他咽喉只剩三寸時,突然旋身引勁。
那刀“噗嗤”一聲劈開同伴的脖頸,滾燙的血噴了石飛揚滿臉,他卻像沒察覺,甚至伸出舌尖舔了舔脣角的血珠。最後的武士咒罵道:“這般俊俏的後生,倒是可惜了。”他的毒箭已扣在弦上,箭頭淬的“腐骨毒”在月光下泛着綠。
石飛揚突然反手抓住箭桿,指節發力將箭頭轉向,毒箭穿透武士眉心的剎那,他戲謔地道:“可惜的是你,沒見過真正的殺人方法。”
凌霜華的峨嵋刺“噹啷”落地。她望着石飛揚用袖口擦臉的動作,那截露出的手腕比她的玉佩還瑩白,血珠在上面滾成紅瑪瑙。這人的身法像極了傳聞中的“千里不留行”,掌風裡的寒氣掃過她的傷口時,竟讓九陽功的暖流突然涌了上來,像是雪地裡點了把火。
忽然,破窗突然被撞得粉碎,十二團紅影卷着腥風撲進來。吐蕃血刀僧的銅鉢裡盛着暗紅液體,腥氣混着風雪灌進廟,丐幫弟子忍不住乾嘔時,爲首的紅袍僧人已舔着鉢沿笑道:“永樂城的漏網之魚,果然藏在這種腌臢地方。”
石飛揚收刀入鞘,卻暗運天蠶功,掌流竄晶光一片,強悍的內功真氣形成的天蠶銀絲突然暴漲,纏住廟樑上的積雪,又自嘲地道:“野狼谷沒割下你的舌頭,倒是我的疏忽。”
他的墨發在風雪中翻卷,露出的眉眼竟帶幾分戲謔,又調侃地道:“今日就讓你這禿驢知道,什麼叫‘帝天狂雷’。”掌力驟發的剎那,樑上積雪化作冰粒,在真氣催動下爆發出刺目的雷光。
冰雷撞在血刀僧的銅鉢上,鉢中血液突然沸騰,順着僧人的手腕逆流而上。
那些僧人慘叫着抓撓胸口,皮肉從骨頭上片片剝落,露出的骨架迅速焦黑,倒在地上時已像燒過的木炭,只有血刀還插在雪裡,泛着詭異的紫光。
凌霜華忽然驚叫一聲:“大俠,小心地下!”突然拽住石飛揚的棉襖,她的峨嵋刺挑起塊鬆動的地磚,下面的鐵鏈纏得密密麻麻,十幾個鐵籠裡的宋民屍體正冒綠煙——那是西夏的“化骨散”,遇熱即燃。
她的素袍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裡面月白的中衣,衣襬繡着極小的九陽圖案,被血浸得只剩淡淡輪廓。
石飛揚揮掌拍出降龍十八掌之“利涉大川”,剛猛的掌風拍向廟門,將風雪捲成道冰牆。
天蠶功的銀絲如蛛網罩向鐵鏈,銀絲收緊時鐵鏈崩斷,鐵籠帶着綠煙撞向血刀僧的殘部。
爆炸聲中,他拽着凌霜華掠出廟外,又以掌當刀,刀氣劈開雪塊,露出二十名大理武士的臉——他們的戒刀刻着茶花,刀柄還纏着遼國的狼紋綢。
土地廟在烈火中坍塌時,石飛揚已經摟着凌霜華殺上官道。
他的粗布棉襖早被刀劃破,露出裡面玄色勁裝,溼衣貼在身上勾勒出流暢的肩線,黑髮被血粘在頸側,倒添了幾分妖異。
踏雪烏騅的蹄子在冰面劃出火星,玄霜刃的冰光與凌霜華的峨嵋刺交輝,織成一張張殺人的網。
大理武士的“一陽指”從四面射來,石飛揚施展“移花接玉”神功,引着指力反向穿透西夏追兵的咽喉。
凌霜華的九陽功突然爆發,素袍在雪地裡鼓起如盛開的白蓮,峨嵋刺劃出的弧線恰好補全他掌風的破綻。她的左肩還在流血,血珠落在雪地上綻成紅梅,與她頰邊的紅暈相映,竟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凌霜華驚駭地道:“你的寒氣,竟能引動我的九陽功。”她的睫毛顫了顫,突然想起師父說的“陰陽相濟”,話音未落,耳根已紅透。她偷瞄石飛揚的側臉,見他下頜的線條比峨嵋山的冰棱還鋒利,卻在轉頭時,眼尾的硃砂痣亮得像團火。
此刻,石飛揚揮掌拍出降龍十八掌之“龍戰於野”,凌厲的掌風震飛三名武士,戒刀落地的脆響裡。
石飛揚又低笑道:“峨嵋派的姑娘,都這麼容易臉紅麼?”玄霜刃挑飛爲首者的密信,火漆上的遼國狼首印在雪光中格外刺眼——原來吐蕃、大理、西夏早勾結好了,要用這場連環殺局,逼大宋在雲州割地。
凌霜華的峨嵋刺突然加快攻勢,像是要掩飾羞赧。她的素袍下襬掃過石飛揚的靴底,沾着的雪粒被他明玉功的寒氣凝成冰,又在他擡腿時踢碎,冰碴濺在兩人之間,倒像串沒說出口的話。
官道盡頭的晨光染亮積雪時,追兵已被甩在身後。
石飛揚勒住踏雪烏騅,看着凌霜華用斷刺挑出肩頭的箭簇,血珠滴在她的白僧袍上,像畫師不小心打翻了胭脂。他忽然解下腰間的冰蠶玉,塞進她手裡:“這玉能克毒。”
凌霜華的指尖觸到玉的剎那,九陽功竟與玉中的寒氣共鳴,她擡頭時,正好撞見石飛揚轉身的背影。
他的玄色勁裝破了道口子,露出的肌膚在晨光中透明如玉,墨發被風掀起,那顆硃砂痣在頸後若隱若現,竟比她見過的所有雪景都要難忘。
石飛揚施展“驚目劫”神功,將三名血刀僧碎成滿地冰渣,聞言突然頓住。
長髮上的雪粒落在凌霜華的僧袍上,瞬間被九陽功的暖氣蒸成白霧。
他忽然想起趙清漪在朱雀背上說的“冰與火,本就該纏在一起”,心口竟像是被玄霜刃割了下。
這分神的剎那,西夏一品堂的堂主突然從雪堆裡竄出,血河鞭帶着毒風捲向凌霜華的後心。
石飛揚的玄霜刃來不及回防,竟用左臂硬生生擋了一鞭。鞭梢倒刺嵌入皮肉的瞬間,他的明玉功驟然運轉,肌膚透明如冰,倒刺上的毒液竟被寒氣凝成冰晶。石飛揚怒喝道:“找死!”他的“邪血劫”神功應聲發動。地上吐蕃僧的鮮血突然化作血箭,穿透堂主的七竅。
那堂主的身體迅速乾癟,縮成猴子般大小,手裡還死死攥着半張密信——上面畫着汴梁城的佈防圖,蓋着遼國南院大王的印。
凌霜華的峨嵋刺突然插進石飛揚的左臂,挑出那枚帶毒的冰晶,說道:“這毒要用九陽功逼。”
她的指尖按在他的傷口上,暖流順着經脈遊走,又決絕地道:“你救我一命,我還你一命,兩清。”
石飛揚望着她素白指尖的血,忽然覺得這場景很熟悉——像極了當年孛兒帖替他吸出“腐骨毒”,只是那時的篝火,沒今日的風雪冷。
官道盡頭的晨光染亮積雪時,追兵已被甩在十里之外。
凌霜華的長袍下襬被石飛揚的冰蠶絲纏着,兩人的影子在雪地裡拉得很長,竟像一幅未乾的水墨畫。
凌霜華突然停下,又決絕地道:“前面岔路,我往南去。”解下腰間的玉佩塞進石飛揚手裡。
那玉佩是暖玉,刻着峨嵋山的輪廓,稍稍猶豫,卻又關切地道:“一品堂在汴梁設了伏,這玉能讓峨嵋在京的眼線認你。”石飛揚的玄霜刃在雪地裡劃出道痕,含笑地問:“你要去哪?”
凌霜華冷冷地道:“去洛陽找曲長老。”她的峨嵋刺在掌心轉了個圈,又解釋道:“吐蕃人想借大理的‘天龍八部陣’困住宋軍,我得去報信。”望着石飛揚的黑髮,她忽然踮腳,用沾着血的指尖在他眉心點了下,戲謔地道:“你的冰,別總凍着自己。”
石飛揚還沒反應過來,凌霜華已施展輕功掠向南山。素白長袍在晨光中越來越小,像片被風吹走的雪花。他握緊掌心的暖玉,上面還留着她的溫度,竟比冰蠶玉更讓人心頭髮燙。此時,李鐵牛策馬跑過來,勸說道:“幫主,該走了。”
他的青竹杖在雪地裡頓出聲響,又提醒道:“再晚,就趕不上汴梁的上元燈節了。”
石飛揚翻身上馬時,踏雪烏騅突然人立而起。
他望向汴梁方向的天際,那裡的雲層正泛着詭異的紅——像極了西夏一品堂的血河旗。
玄霜刃在麻袋下輕輕顫動,彷彿在催促,又像在預警。
“走。”石飛揚的聲音在風雪中傳開,踏雪烏騅的蹄聲再次響起,這次卻比來時更急,像是要趕在某種宿命之前,抵達那座藏着愛恨與陰謀的汴梁城。
官道旁的土地廟廢墟還在冒煙,殘垣斷壁間,石飛揚用玄霜刃刻下的字正漸漸被雪覆蓋——那是個“霜”字,筆畫間的冰碴還沒化,映着初升的朝陽,閃着細碎的光。
汴梁的上元燈節把整條御街都泡在了蜜色裡。
石飛揚混在看燈的人羣中,粗布棉襖早換成了湖藍色綢衫,腰間懸着的凌霜華所贈玉佩,被燈籠光映得溫潤透亮。他的黑髮用玉冠束起,左耳銀環在光影中閃爍,俊美的容顏,引得賣元宵的姑娘頻頻回頭,木勺在銅鍋裡攪出一圈圈甜膩的漣漪。
李鐵牛湊近過來,低聲說道:“幫主,峨嵋派的眼線在‘醉春樓’。”
他喬扮成賬房先生,算盤珠子打得噼啪響,指縫裡卻夾着片竹葉——那是丐幫弟子與峨嵋派弟子約定的暗號。他眼角的餘光掃過街角的糖畫攤,攤主捏糖人的銅勺在火光中劃出詭異的弧線,正是西夏一品堂的“蛇信訣”手勢。
石飛揚的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峨嵋山輪廓,明玉功的寒氣悄然流轉。他看見三個戴帷帽的女子走過,中間那人的裙角繡着半朵鳳紋,與趙清漪在麟州穿的襯裙一模一樣。
於是,他低聲道:“告訴弟兄們,‘魚’已入網。”聲音裹在賣唱姑娘的琵琶聲裡,玄色靴底碾過地上的燈影,天蠶功的銀絲順着青石板蔓延,纏上糖畫攤主的腳踝。
醉春樓的紅燈籠在二樓搖晃,靠窗的位置坐着個穿青佈道袍的女子,桌上擺着碗沒動過的杏仁茶,茶碗沿的水漬正凝成“九瓣蓮”的形狀。
石飛揚剛要上樓,三個遼國武士突然撞翻他的肩膀,佩刀上的狼頭紋在燈籠光下閃着兇光。
“中原的小白臉,也敢來這種地方?”領頭的武士暴喝一聲,便伸手去揭石飛揚的玉冠,卻在觸到髮絲的剎那慘叫起來——卻是石飛揚的天蠶功銀絲已鑽入他的脈門,內力逆流的劇痛讓他蜷縮在地,七竅滲出的血珠在青磚上聚成小小的血池。
石飛揚撣了撣被撞皺的綢衫,耳中傳來樓內茶杯碎裂的脆響。青佈道袍的女子已從窗躍出,手中拂塵的銀絲纏住兩名西夏殺手的咽喉,拂塵柄卻悄悄打出“三”的手勢——意味着峨嵋在京的眼線已折損三成。
……
醉春樓的地窖潮溼得能擰出水,石飛揚的湖藍綢衫沾着蛛網,玉佩在火把光下泛着冷光。
青佈道袍的女子摘下帷帽,露出張被劍痕劃過的臉,左眉到下頜的疤痕像條猙獰的蛇。
她單掌豎於胸前,恭敬地道:“貧尼靜玄,奉凌師侄之約,在此等候大俠。”拂塵指向牆角的暗格,裡面藏着幅汴梁城防圖,圖上用硃砂圈着七個紅點。靜玄又解釋道:“一品堂在大相國寺、金明池、朱雀門都設了伏,每個點都有‘血影衛’——就是練了‘化骨綿掌’的死士。”
石飛揚的指尖點向金明池的紅點,那裡靠近皇家別院,趙清漪今夜多半會去賞燈,便含笑地道:“吐蕃的血刀僧呢?”忽然想起凌霜華的話,火把的光在他眼中跳動,又狡黠地道:“他們的‘天龍八卦陣’,總不能藏在燈影裡吧?”
靜玄的拂塵突然繃緊,正色道:“公子可知‘燈祭’?”
她掀開暗格底層,露出半截人骨,骨頭上刻着梵文,便低聲念道:“一品堂要在亥時三刻,用三十六個童男童女的血獻祭,借燈海布‘血河大陣’,屆時整個汴梁都會被毒霧籠罩。”
地窖頂突然傳來“咚”的悶響,李鐵牛的青竹杖捅穿木板,杖頭銅鈴急促地顫動,低聲稟報道:“幫主,西夏狗包圍了酒樓!帶頭的是一品堂堂主樑永知,手裡提着顆丐幫弟子的腦袋!”
石飛揚拔出玄霜刃,刀身的冰蠶絲纏着靜玄遞來的峨嵋令牌,低聲道:“告訴趙清漪,金明池的蓮花燈裡有毒。”說罷,施展“千里不留行”絕世輕功,湖藍綢衫掠出地窖時,正撞見樑永知的裂山斧劈向樓梯。
石飛揚戲謔地道:“樑堂主,野狼谷的雪,還沒凍住你的骨頭嗎?”但暫不與樑永知廝殺,而是飄然而去。此刻,他想見到趙清漪的心情非常急迫,相思煎熬!
……
金明池的九曲橋在暮色中像條浸在蜜裡的銀鏈,蓮花燈的燭火順着水紋漾開,將趙清漪的石榴紅襦裙染成流動的金。她的鳳輦停在水榭的朱漆柱旁,珠釵上的夜明珠墜子垂在頰邊,隨着呼吸輕輕顫動,映得周圍的燈影都暗了三分——連最亮的那盞“龍鳳呈祥”燈,在她面前也失了顏色。
“公主,石公子來了。”侍女的聲音剛落,趙清漪手中的象牙團扇突然墜在青石板上,扇面上繡的鳳凰被濺起的水花打溼,翅尖的金線在燭火下泛着委屈的光。
她望着橋頭那抹湖藍身影,心跳得比水榭的銅鈴還急,指尖下意識地絞着裙角的鳳紋——那是她昨夜親手繡的,針腳裡藏着“待君歸”三個字。
石飛揚的玄霜刃斜背在身後,湖藍綢衫的領口微敞,露出半截瑩白的鎖骨,被晚風吹得泛着玉色。
他左耳的銀環在燈影中晃出細碎的光,走到橋中央時,恰好有盞蓮花燈漂到他腳邊,燭火映得他側臉的輪廓比漢白玉還柔和,惹得水榭裡的宮女都紅了臉。
“向天歌,你倒是捨得回來。”趙清漪的聲音裡裹着冰碴,卻在看見他耳後那道淡粉色的疤時軟了下來——那是永樂城的流矢留下的,她曾用自己的鳳釵挑出箭鏃。她的指尖剛觸到他腰間的峨嵋令牌,指腹突然傳來冰涼的觸感,像摸到了塊燒紅的烙鐵,猛地縮回手。
石飛揚的目光越過她的肩頭,落在水榭橫樑上。
那裡纏着圈極細的黑線,線頭隱在雕花裡,末端拴着個陶罐,罐口飄出的氣絲在燭火下泛着幽綠——是西夏的“腐骨散”,遇熱即燃。
石飛揚調侃地道:“公主的定力,倒是比去年長進了。”忽然低笑,湖藍袖擺掃過她的發間,帶起的風捲着她鬢角的珠花,又笑道:“只是這水榭,怕是藏不住太多人。”
遠處突然傳來孩童的尖叫,像被剪刀剪斷的絲綢。三個吐蕃血刀僧正拖着個穿紅衣的女童,走向池中央的祭臺,女童的繡花鞋掉在岸邊,鞋面上的虎頭被血糊了大半。
爲首的僧人舉着血刀,刀尖挑着串骷髏頭,每顆顱頂都刻着“宋”字。
趙清漪忽然喊出石飛揚的真名:“石飛揚!”
她的定宋劍瞬間出鞘,劍穗紅綢纏上他的手腕,鳳眸裡的淚突然涌了上來,又嗔罵道:“你若再想撇下我,我就把這池蓮花燈全掀了,讓你的那些仇家都知道你在這兒!”她的指甲掐進他的皮肉,力道卻輕得像羽毛,又鏗鏘地道:“麟州的密營我能闖,汴梁的燈陣我就不能陪你?”
樑永知的裂山斧破開樑柱的剎那,水榭的雕花窗櫺“嘩啦”散了架。他的黑鐵甲上沾着宋兵的腦漿,斧刃的倒鉤掛着半片戰袍,正是之前被石飛揚在野狼谷斬落的那截。
樑永知罵道:“小賤人倒是護着他!”斧風帶着毒霧掃向趙清漪,又戲謔地道:“段長老說了,要把你獻給遼國南院大王,正好換十座城池!”
石飛揚急忙施展“移花接玉”神功,順勢引開斧勢,湖藍綢衫旋身的瞬間,玄霜刃已出鞘,刀光在燈影中劃出道冰弧,譏諷地道:“樑將軍的記性,倒是比你的斧頭還鈍。”他的“驚目劫”神功驟然發動,目光掃過撲來的七名西夏武士,那些人瞬間被凍成冰坨,墜入池中時碎成滿池冰碴,染紅了金色的燈河。
池對岸突然響起骨笛聲,十二名遼國武士踩着蓮花燈掠來,每人手中的狼牙棒都纏着風乾的人皮,棒端的銅鈴響得像喪鐘。爲首的耶律洪狂笑道:“石飛揚,你殺我兄長時,可曾想過有今日?”他的棒法中摻了西夏的“血河鞭”路數,狼牙棒甩出的毒汁在水面燃起綠火。
石飛揚嘲笑道:“遼國狗的吠聲,倒是比你們的皮室軍還難聽。”驀然揮掌拍出降龍十八掌之“見龍在田”,剛猛的掌風裹着池水掀起丈高的浪,將遼國武士的陣型衝得七零八落。
他趁機握住趙清漪的手,她的定宋劍正挑着名武士的咽喉,劍穗紅綢與他的湖藍袖擺纏在一起,在燈影中織成道奇異的光。
趙清漪驚叫一聲:“小心!”突然拽着石飛揚旋身,一支淬毒的袖箭擦着他的肋下滑過,釘在水榭的柱上,箭尾的茶花印記在燭火下格外刺眼——是大理段氏的“無影針”。
池西側的畫舫裡,突然射出數十道指風,密集得像暴雨,正是天龍寺的“一陽指”。
石飛揚的明玉功驟然運轉,周身的水汽凝成冰牆,指風撞在冰上化作齏粉,又不屑地道:“段正淳的徒子徒孫,也敢來中原撒野?”他的天蠶功銀絲暴漲,如蛛網般罩向畫舫,銀絲收緊的剎那,艙內傳來骨骼碎裂的悶響,接着是十幾聲慘叫,混着落水聲此起彼伏。
趙清漪的定宋劍突然指向祭臺,那裡的血刀僧已將女童綁在石柱上,銅鉢裡的血水正冒着泡。她憤怒地道:“那些狗賊要啓動血河陣了!”她的鳳眸瞪得通紅,劍穗紅綢突然脫手,纏住石飛揚的玄霜刃,又莊重地道:“我去救孩子,你擋住這些雜碎!”
石飛揚伸手摟着趙清漪,施展“深藏身與名”玄妙輕功,掠過水麪,湖藍綢衫與石榴紅裙角掃過蓮花燈,燭火在他們身後連成條金色的尾。他的玄霜刃劈開迎面而來的毒箭,箭鏃在冰蠶絲上化作綠煙,餘光卻瞥見她鬢角的珠花掉在池裡,像顆墜落的星。
他柔情地道:“清漪,我不會讓你獨自冒險的!”突然在趙清漪額間印下冰涼的吻,揮掌推開她又將她送向祭臺,而他自己則轉身迎向樑永知的裂山斧。
他戲謔地道:“樑將軍,你的‘化骨散’,不如試試我的‘邪血劫’?”揮掌拍向池面,那些被冰蠶絲殺死的武士屍體突然從水中浮起,血液順着池底的暗渠逆流,在樑永知腳下匯成個血圈。
樑永知的黑鐵甲突然滲出鮮血,他驚恐地抓撓着胸口,皮肉像被無形的手撕扯,露出的骨架迅速乾癟。他謾罵道:“妖術!石飛揚,你用的是妖術!”裂山斧“哐當”落地,身體縮成猴子般大小,最後化作灘膿水,只留下那截沾着血的戰袍。
趙清漪的定宋劍斬斷女童身上的繩索時,祭臺突然劇烈震動。
十二根石柱上的骷髏頭同時睜開眼,射出暗紅色的光,將整個金明池罩在血色裡。
吐蕃國師的聲音從雲端傳來,像無數根鋼針刺入耳膜:“石飛揚,你的九陽功正好祭陣,助我吐蕃一統天下!”石飛揚揮掌拍出降龍十八掌之“亢龍有悔”,掌風與血光相撞,激起漫天血雨。他的湖藍綢衫已被血浸透,卻在血色中愈發耀眼,黑髮被風掀起,露出的眉眼比最烈的酒還醉人。
石飛揚怒罵道:“禿驢的白日夢,該醒了!”隨即施展“帝天狂雷”神功,周身的冰霧化作雷光,劈向祭臺的石柱。爆炸聲中,趙清漪抱着女童撲進他懷裡,定宋劍的劍柄撞在他胸口,疼得他悶哼一聲。
趙清漪嗔罵道:“你又騙我!”眼淚砸在他的傷口上,燙得他心頭髮顫。
她又氣呼呼地道:“說好了一起的,你又想一個人逞英雄!”
石飛揚的指尖擦去她臉頰的血污,明玉功的寒氣將她的淚珠凍成冰粒。“傻丫頭,”他的聲音軟得像池中的水,憐愛地道:“我若不把你推開,怎麼護着你?”他的玄霜刃突然指向天空,那裡的血光正在消散,露出的星辰格外明亮,又激動地道:“你看,燈滅了,天亮了。”
金明池的殘燈在晨光中像些垂死的螢火蟲,石飛揚的湖藍綢衫搭在水榭的欄杆上,正滴着水。
趙清漪的石榴紅襦裙沾着泥,卻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將他玄霜刃上的冰蠶絲纏好,動作輕柔得像在繡朵花。她忽然擡頭,低聲道:“李鐵牛說,新黨的人已在城門口設了伏。”鳳眸裡的紅血絲比燭火還亮,又憤憤不平地道:“他們說你勾結魔教,要拿你去換西夏的和平。”
石飛揚的指尖劃過她脣上的血痂,那是她救女童時被毒針劃傷的,調侃地道:“換和平?”他忽然低笑,左耳的銀環晃得她眼暈,忽然嚴肅地道:“趙頊的江山,若是靠犧牲百姓換來的,留着也沒用。”
他的玄霜刃在晨光中泛着冷光,刀身映出兩人的影子,緊緊依偎着,像幅未乾的畫。
趙清漪的定宋劍突然出鞘,劍穗紅綢纏住他的手腕,力道卻輕得像撒嬌,真誠地道:“我已讓人把血河陣的證據送進宮,”她的鳳眸裡閃着狡黠的光,又霸氣地道:“父皇若還護着那些奸臣,我就把公主府的地磚撬開,讓全汴梁都看看,他藏了多少西夏的密信。”
石飛揚的笑聲驚飛了池邊的水鳥。他望着她鬢角新插的木簪——那是從他頭上拔下來的,忽然覺得這金明池的殘燈,比任何時候都要亮。
他親暱地道:“清漪,”黑髮垂在趙清漪的臉上,帶着晨露的涼,又真情流露道:“等這事了了,我帶你去看賀蘭山的雪。”趙清漪的眼淚突然又涌了上來,卻笑着捶了他一拳,嬌嗔地道:“誰要跟你去看雪?”
她的指尖輕輕點向他的心口,深情地道:“我要你留在這裡,做我的駙馬,做大宋的將軍,守着這金明池的燈,再也不許你亂跑。”
石飛揚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胸口,那裡的心跳得又快又急,像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好。”他只說了一個字,卻比任何誓言都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