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差點兒不歡而散。蕪華早就待不下去了,在她看見舒老夫人走的那一刻,她自己也不耐煩的站了起來,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你這麼心急幹什麼?回來!”舒弘看她這樣着急,心裡十分不滿,他給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口悶了下去。然後他站起來,走到蕪華身邊,雙手背在身後,不耐煩地做了個手勢:“跟我過來!芍丫頭也一起過來!”
蕪華不甘心的看了他一眼,思考着是要走還是要留。芍華也不想難堪,就拉着蕪華的袖子,說:“去吧,一起去。”
蕪華白了舒弘一眼,終究是不甘心的妥協了。舒大夫人在後面靜觀其變,一言不發地喝着茶。藝華給舒大夫人上了一盤瓜果,還暖了一壺新茶給她,轉身便去收拾那些金玉做的盤子,舒大夫人就這樣看着她收拾東西,還氣定神閒的瞥了一眼門外的蕪華一行人,心裡不知盤算些什麼。
舒弘帶着她們去到了書房。他猶豫了三番,從書架子上的抽屜裡拿出一封信來,連嘆了幾分氣,道:“聖上有旨,再次選妃。按照慣例,要求我們舒家必須提拔一名女子以作后妃。以往也就算了,這一次,是聖上在舒家親自欽定了人選。”舒弘頗爲無奈的說。他收到聖上的密信的時候,自己都驚了驚。
聖上的密信有言,要選拔舒家二姑娘爲后妃。也就是說,在芍華和蕪華之間,必須有一個人要去做皇帝的妃子。
蕪華一臉的震驚,根本就不知所措。她和姐姐,難道真的有一個要去做后妃?
舒弘也知道這兩人聽到消息後會是這樣一副表情。他思前想後,終於說了這麼一句話:“我決定將蕪華放到提選名單上。”
“你姐姐你不容易,她不能受這份苦,希望你能夠接受。”舒弘決絕的說了這句話,冷冰冰的,沒帶一絲感情。
“呵,爲什麼是這種理由?”蕪華聽後,不免帶着幾分心寒。其實如果舒弘不說,她也會選擇犧牲自己,成全芍華。可這些心思放到別人口中說出來,卻是十分地刺耳。
“而且你是嫡女,論身份你當得起,也算是,爲父的對你的補償。”舒弘說的似乎大義凜然,他愧疚的看着蕪華:“這些年是我和你娘忽略了你,你進宮去,也會有更好的生活。”
“舒弘,你心裡想的,就是因爲芍華她是你最心愛的女兒,你不捨得她像長姐那樣捲入後宮爭鬥,僅此而已。”蕪華無奈地搖搖頭,笑的絕望:“不要再拿那些理由搪塞我,你也配?你憑什麼替我的人生做主?”
“就憑我是你爹!”舒弘一巴掌把蕪華扇倒在地上,指着她說:“你算什麼東西?你竟敢頂撞我?我說你怎麼樣,你就怎麼樣,別給臉不要臉!”
“我不願意,我不願意!”蕪華憤怒的站起來,回罵道:“你說你是我爹,你什麼時候公平過!還不是把自己的女兒當作犧牲品一樣利用掉,我是這樣,凝華也是這樣!你算什麼爹?”
“我舒蕪華無論是誰家的女兒,可我也是當朝後宮七品女官。”蕪華昂首挺胸的站起來,反而逼近舒弘說:“請問您了,毆打朝廷官員是個什麼罪名?請您耐心等候,我會通過大理寺,處理您這樣的案件。”
“你!”舒弘憤而揚手,想要把面前這個人撕碎。蕪華見狀,趕緊拿出宮牌,宣示道:“後宮七品女官在此!見宮牌如見聖上,不怕後果你就打啊!打!”這讓舒弘把手停在了半空中,他快要被這個不孝女氣死了。
他垂頭喪氣的扶住桌角,嘆息地哭着說:“罷了,罷了。”他無奈地搖搖頭,一個手捂着自己的心臟部分,另一個手搖擺着說:“你們下去吧,這件事已經是定論了,我也不跟你們吵,就這麼定了。”他意圖驅離蕪華,自己做主開來。
“你!”蕪華還想說什麼,卻被芍華攔住拉了出去。剩下舒弘在裡面獨自傷悲。
芍華拼命地牽制住蕪華無奈的說:“求你別把事情鬧大了!冷靜一些!”
“這十幾年來的恨你叫我怎麼冷靜!”蕪華氣不打一處來,她雙手叉着腰,對芍華怒目而視,“憑什麼是我?”
“是,不應該是你。”芍華冷笑道:“是我低賤,不值得你們付出。你是嫡親女兒,自然是高貴些,我這命也不值錢。”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蕪華急了,“我是氣他……”她沒說完,就看到芍華絕情的走開了,蕪華趕忙去追她,芍華卻說:“你能氣他什麼呢?爹爹是對我偏愛了,你能怎麼樣呢?可爹爹他是真的在爲我着想啊!”對於芍華來說,舒弘就是她的保護神,她對他尊敬、敬仰,今日蕪華這麼一鬧,讓她覺得左右爲難,思忱一番下來都覺得是蕪華在不講道理。
“可我就不值當了?”蕪華眼看着哄不了了,乾脆破罐子破摔:“是了,你舒芍華是六品的司籍,你是天之驕女,你很厲害,所以你才應該被大家保護着,我舒蕪華就是個敗類,從生下來就讓人嫌棄的敗類!”她大聲叫着:“從小我就是個人渣,你們能得到的我就不應該拿,我有罪!我這輩子就該是被你們看不起的,是吧!”
蕪華狠狠地盯了一眼周圍漸漸跑上來看熱鬧的人,凌厲的掃射了一遍,道:“要看笑話的你們看好了,舒家只有一個二姑娘,那就是舒芍華。我就是個敗類,我什麼也不是,更不配踏入你們這個尊貴的地方,自此以後,舒府所有的事情,都和我無關!”蕪華逼近芍華,得意笑道:“你滿意了嗎?受人寵愛的二姑娘?”
她無懼別人閒言蜚語,也不介意別人對她的嘲諷,從人羣中走了出去。偶然她瞥到了拖着殘軀的王媽媽,心裡的委屈便柔然而生,她不敢再看那個哭的像個淚人的王媽媽,自己不顧一切地跑了出去!
她連夜回了宮,去到了德妃娘娘的寢宮含象殿裡去。
這時小皇子纔剛剛被送到奶孃身邊去哄睡,德妃看蕪華來了,終於鬆了空氣,道:“你可來了,我帶着孩子都在想着你呢。”誰知走近一看,蕪華卻哭花了臉。
德妃趕緊抱住了蕪華,安慰她說:“不哭不哭,告訴姐姐你怎麼了。”
“長姐,對不起。”蕪華像個小孩子似的,“我再也沒有臉面回去了。我再也不回舒府去了。”
“告訴姐姐,你是不是在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德妃似乎感覺到不好,便猶豫着打探道。
“聖上選妃,爹爹要我去參選。”蕪華恨恨的說:“我不願意,就和他吵起來了。”
這話聽得德妃心驚了起來,她雖是早有預料,可沒想到這個人卻是蕪華。也就是說,她們姐妹倆即將共侍一夫,這太讓人難以接受了。德妃也癱坐在座位上,無奈地嘆着氣:“都是命啊。”
“姐姐,我不願意,不願意。”她不願意自己的父親把自己當犧牲品,更不希望自己淪爲犧牲品。如果說這種抗爭是不合理的,那麼她就要做個離經叛道的人!她走到德妃面前,行了個大禮,道:“求長姐保我和芍華,我實在是沒辦法了,這才找你來了。”
“可這帝王家的心,哪能這麼容易就猜透。”德妃咬牙切齒的說,這一刻她已經知道了,一個人的榮寵,終究是一時的。“深宮乃是苦寒之地,誰進來了,就別想獨善其身。”德妃總結般說道,“即使是你萬般不願意,可這還是天子的意願。”
德妃也不捨得自己的妹妹和自己一樣守在這冷宮中,也希望自己的地位能夠穩固起來,她和蕪華的想法是一樣的,這后妃,她們家絕對不可以再送過來了。她權衡了一番利益之後,說道:“我尚且努力試試吧。”
“多謝長姐。”蕪華感激的說。
她從含象殿走了出來,回到自己的住處。檀燃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探了探蕪華的體溫,竟然有些燒了。她以爲蕪華染了風寒,就趕緊拿出新做的袍子給蕪華披上,蕪華只是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不知在想些什麼。檀燃試了好幾下,才讓她回過神來,說清楚了事情的來源經過。
檀燃知道這件事情後,深感震驚,她覺得這件事情必須要讓陸安先行知道。於是她服侍了蕪華睡着之後,趕緊點起燈來寫道:“舒典言有緊急事情纏身,望主人周知。”她隨後寫清楚了原因,說了事情的發生經過。寫完信後,她偷偷地叫來一隻飛鴿,把信塞進了飛鴿腳下的信筒裡去。
這廂陸安收到信後,立刻按捺不住了。他握緊了手上這封信,差點兒要把它撕碎。他絕對不能夠讓這件事情發生,絕對要讓蕪華安全的脫離。他思前想去,先寫了封信讓檀燃安定好蕪華的情緒,自己冥思苦想了整整一個晚上。
門外風呼嘯的吹着,陸安此刻心煩意亂。他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陸安眉頭緊皺,手中握着的茶杯忽然碎裂開來,扎傷了他的手。血流了下來,他卻一點兒都不覺得疼。比起他這種疼,蕪華的心卻是碎得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