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兒子兒媳敬的茶之後,陸堯便問陸安:“你可有把握追得上?”
陸安開始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他頓了一下,便作禮堅定地說:“沒問題的,爹。”
陸堯聽到他保證了,便點頭說道:“也好,陪我這老頭子吃早膳吧,若是隻與媳婦同吃,我這老頭子倒覺得不好意思。”說完,他坐在坐席之上,端起自己的早膳準備開吃。
一般軍營裡都喜歡開慶功宴,所以通常分桌吃食。即使陸堯坐在上位獨自用膳,可下面只有一個女流之輩,也讓他覺得比較尷尬的。
蕪華聽到這些,便示意了檀燃把預備好的碗筷再添置了一份在桌上。他們夫妻一桌同食。
飯菜端上來,蕪華便端起碗親自給陸安舀了些粥,自己端給陸安,高舉起至眉間,恭敬地說:“夫君,用膳吧。”
這是她還在宮裡的時候,那些老人家教她的,說是什麼夫妻間的“相敬如賓”。她開始一點兒都不信這個故事,她覺得這都是包辦婚姻下的無奈,這樣的夫妻怎麼會有愛情呢?
這些她都不相信的事情,竟然自己不自覺的做了起來。她自己驚愕了,一旁的陸安也帶着驚喜的眼神看着她。
或許這樣做並不是沒有感情,而是真正的在心裡對對方產生愛護和尊重的時候,纔會表現出來的一種行爲。就像很多事情,不知不覺的就發生了。帶着美好,帶着愉悅。
看着他們感情這麼好,陸堯也不禁想起往事來。
他新婚的時候,可比這隆重、癡纏的多了……
只可惜,與他分享喜悅的人,已經不在他身邊了。
他想着這些,便突然想起來一件事情,於是他停止咀嚼,吞嚥了口裡的食物,放下筷子,和陸安說:“對了,安,你母親給你送了東西。”
說到這個,蕪華還從沒見過這個婆婆。陸安也從不提起,她也沒問過。
蕪華一度懷疑陸安的孃親已經仙逝了。她也曾打聽過,但沒有人知道,連陸府的人也沒有提起過這位夫人。
但一件事情打破了她的想法。
在她還在宮裡待嫁的時候,她曾收到過一份看似平凡實則貴重的禮物:一隻金鑲玉綴瓷花的手鐲。這個手鐲其貌不凡,粗略一看沒什麼,但仔細一看卻是動態的飄動着。一摸上面的花紋都很精緻,有時候好像還能隱約摸到“陸”字。
她看着禮盒,下面還放了一封信。信裡說這個手鐲是陸家長輩那時傳給她這個媳婦的,是一件很精緻的首飾,如今親手交給自己的兒媳,歸還給陸家。
這是她第一次知道,送這東西的是陸夫人。
然後陸堯把一個禮盒拿了過來,讓檀燃給她遞過去。
“你是要去戰場的,便讓兒媳替你保管。”陸堯什麼也沒說,就嚴肅的囑咐道。
蕪華一拿到手,便跟陸安對視着。見他眼神平靜,便和陸安說:“我現在打開可以嗎?”
陸安飯畢,便放下筷子和碗,點頭,嗓子微微震動的吐出一個音來:“嗯。”
蕪華回頭看了一眼陸堯,便打開盒子看。
裡面是一把琉璃七彩同心鎖,這鎖還沒鎖上,顯得晶瑩剔透。這鎖有巴掌大,中間綴着顯得有些綠的珍珠。蕪華輕捻起來,想要把它鎖上,卻是難以完成。
旁邊放着兩把鎖,陸安看了一下,便把那兩把鑰匙拿起來收到自己的袖子裡。
蕪華瞥了他一眼,伸出手說道:“把鑰匙交出來!”
“不給!”
“交出來!”
“不給!”
“……”陸堯輕咳了一聲,頗有些不自在。
蕪華見這般,杏眼斜撇着陸安,這股子倔脾氣也不知道遺傳誰?看他這般決絕,想必是拿不回來了,於是蕪華無奈地放棄了,吞着這口氣,再往盒裡看。
盒子很大,裡面還裝着幾塊布料。蕪華細細摸着上面的質地,雖然布質有些粗糙,但是能清楚摸到上面上細細的花紋。
她掂量着這些布料的厚度,可以做兩件上衣了。她正想着,陸安便從裡面的夾層拿出一封信來,似乎很是尋常的動作了。想必陸夫人常常這麼做吧。
陸安打開信件,慨嘆了一聲,便遞給而蕪華說道:“按照紙上說的做吧。”
蕪華不知道這一家人是什麼一個狀態,她現在已經嫁了進來,便只能按照家裡的規矩去做。
信上是最美的隸書體,一筆一劃都婉轉飄柔,靈動盪漾,蕪華能夠想象這位不見面的婆婆是怎樣一個女子。
信上說,讓蕪華和陸安把同心鎖合上,送到長安的白馬寺去。至於剩下的布料,變做成兩人的新中衣。
這種料子泛着淡淡的粉紅,不細看的話會以爲是白色的。蕪華很謝謝這位不見面的婆婆的饋贈,便把盒子蓋上,恭順地問陸堯:“我們夫婦很是喜歡,敢問公公我們該如何答謝婆婆?”
“你們只需受着,不用管太多。”陸堯捻起手絹擦拭了自己的嘴,便坐起來說:“我習慣了早飯後去練武,你們自便吧。”
看來大家是不想提起這件事情了,蕪華看着陸安的臉,他也沒有什麼想說的樣子,自己也就不再問,於是讓檀燃和冬兒過來收拾東西,自己便親自送了陸安去營外趕路。
臨行前,蕪華依偎在陸安懷裡,只有這樣的離別才能讓她依依不捨。或許人都是這樣,不在的時候寂寞無法排遣,反而是身邊的人在了,那種寂寞才能真正的回味到。
半晌她踮起腳,幫陸安拍掉了領口上沾染的一顆飯粒,不自思量地說:“夫君,我會想你的。”
陸安低下頭斂着她頭上的髮髻,拍拍頭說道:“我也是。”
他騎上白馬,揮着馬鞭離去。馬蹄沾染黃沙,遮掩了一片清明的道路,卻絲毫不會將那趕路的人的身影抹殺。蕪華也只得一路望着他,讓他去做他應該做的事情。
小郡王沒有停過給她來信,她也應該做着自己該做的事情。
“檀燃,收拾行囊,我們去廣陵!”蕪華帶着軍隊回到自己的營帳,立刻吩咐道。
她剛收到事報,說是陛下又臥病在牀,這個月已經是第三次了。眼看着皇帝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她必須要讓小郡王趁勢而上。
何況,她需要小郡王的力量,來保護這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