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芍華進府後,舒大夫人每每看到便噎不下口氣,想着法兒刁難,這天又是批評女紅,那天又是批評穿着的,只因爲不是自己的親生孩兒,便着實看的嚴了一些。
只因芍華最得老夫人鍾愛,而舒大夫人對老夫人還有些敬畏,纔不至於動手打罵,卻變着法兒剋扣芍華的吃穿用度。
舒大夫人常在背後說:“連庶出都不算的娘子,用的、吃的,都是舒府給的福分,還要什麼更高級的享受?”
而芍華也知道舒大夫人的意思,每次也便是強忍了下來。畢竟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
結果快到月末了,舒大夫人分配下來給芍華的月錢和布匹都有所減少,老夫人雖然知道,也沒有過多幹預,只好任由大夫人自己做主。
誰都知道舒大夫人看不起芍華,也就不敢暗自做那些幫忙的小動作。
王媽媽是跟着嫁過來的老奴,自然知道舒大夫人的脾性。蕪華這廂月錢是經常被剋扣,王媽媽也沒有與舒大夫人說過。
對於蕪華,舒大夫人生活上沒那麼周到,經常也是沒有好的物什下發下來。
因此王媽媽想了個好計謀,從夥計房裡拿多了些月錢去凌華那兒,轉而纔拿到蕪華那廂去用,生怕得罪了這頭又牽了那頭,兩邊不討好。
蕪華在廂房裡做刺繡,看到王媽媽每月這樣拿着月錢回來,這月便又是這樣,心裡挺不是滋味,只因爲本不該這般做,也不用這般委曲求全。
放下剛做的刺繡,蕪華同王媽媽說:“我都說了您不用這般,這邊不需用這些臭錢!我們就算是如何了,也不需要!您快拿回去吧!”
“小姐您年紀小小知道些什麼!”王媽媽這是第一次生氣了,“您是小姐,哪能同我們奴才一般受氣?您的孃親可是相府嫁過來的小姐,怎能讓別人這般欺負?你是小姐,就該過好日子。”
“夠了!”蕪華生氣地說道,“您總是說我的孃親是相府小姐,我的外公是相爺,其實您也明白,只有姐姐的孃親是相府小姐,而我呢,我今日這般莫不是因爲那位相府小姐?”
“小姐!”王媽媽使了個眼色,“不能這樣說你娘啊!”
“我真是受夠了!”蕪華扶額,“若是您覺得這樣的生活您喜歡的話,這個小姐您去當吧。”說罷,便摔門而去。
王媽媽在後面泣不成聲:“小姐……”
蕪華心想,這樣的銀子就算是扔給她,她以後也不需用。
走到湖邊,蕪華拿起那石頭往湖心扔去,只見湖中間泛出了幾層銀圈,慢慢散開。
想起從前,每每家中封賞時,亦或是又親朋好友到訪,姊妹們總得些金葉子和小銀飾,可唯獨她唯唯諾諾,但凡是好東西,只要碰了便是被舒大夫人責罵。
但凡是好東西,姐妹們有了,她也不可以要,有時根本也輪不到她取。王媽媽也看着舒大夫人的眼色行事,從不讓她造次。
而凌華得到的東西往往最多。每次凌華看着蕪華這般被冷落,都會微微嘆氣,對王媽媽說:“到時候送些我的東西去二妹妹那兒罷。”
依靠了長姐,她才能過的安穩。
她知道王媽媽的一片苦心,也知道長姐對她的愛憐,可她就是放不下。
有時候她覺得自己根本與孤兒無異,空蕩的人世間,長姐和王媽媽給的一些溫暖根本不足以溫暖她的心,不知何時,心中已經覆蓋了一層寒冰,冰徹心底。
她多麼希望有母親疼愛,可母親從不將眼光放在她心上,她恨她母親,只是因爲她都在意了。
每次看到舒大夫人對凌華那寵愛的樣子,她也真是希望自己能夠這樣被疼愛,可現實總是像一桶冰水澆在她身上,她的孃親,永遠不會愛她。
一行冷淚劃過,蕩起心中漣漪。她捻起地上一根雜草,冷不防讓風吹入了湖中。
蕪華想着想着,突然想到芍華應該也是這般光景,和她一樣,日子也不好過。
想着是這般,便跑去芍華處了。
“芍華姐姐,”蕪華進來,“我這兒……也沒有什麼好的布料,一些棉布,快到臘八節了,總得做身新衣裳,你拿去用着吧。”她想着是這般,便先回去拿了一批布來,雖然自己的吃穿用度遠遠比不上舒府的其他小姐,連丫鬟們趁主子高興被賞賜到的絲綢也沒有,唯一的一塊絲綢手絹還是姐姐凌華在她生日時贈與她的,但看到芍華的用度也不寬裕,惺惺相惜的滋味在她心中蔓延開來。
“妹妹……”芍華不免感動,收到蕪華帶來布料,像是珍貴的寶貝一樣,摸來摸去,“倒是委屈妹妹給我送來這麼好的棉布,姐姐在此謝過了。”
府中人因爲她的身世而介懷,也只有蕪華常與她說說話,讓她不再那麼寂寞,她是非常珍惜這個妹妹的。
蕪華相視一笑,說道:“我送姐姐這棉布可不是蹭這一句謝謝的,哪天要是這姐姐也得了好東西,也得送一個與我纔對。”
芍華聽後,不怒反笑:“你這妮子,原是貪個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