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下了一場很大的雨。
蕪華和陸夫人坐在茶室裡,兩個人把世界都隔絕在外。她們之間什麼也沒說,只是看着那細長的雨條拍打到窗櫺的白紙之上,染出一些水暈來。
蕪華不知道陸安在山下是否有被淋溼,她手中的茶杯“沙沙”的轉着,在木桌上滑出一些聲音來。
陸夫人說的這些話,蕪華不是很理解。既然已經是自己的兒子了,怎麼就一面也不肯見呢?
當然,世界上還有很多她自己都沒有辦法探索到的事情。
她習慣性地摸了摸自己肚子裡的孩子,他最近還真是安靜呢。
漸漸地雨停了,這個時候蕪華應該下山去,陸夫人也沒說什麼,在她走之前,拿了一串佛珠遞給她:
“你把這個拿出去吧。”陸夫人握着蕪華的手說道。陸夫人的手心是溫熱的,那些熱量源源不斷地傳到蕪華手心內,倒讓她想多親近些。
她感受着這溫熱的感覺,第一次感覺到了母親般的溫暖。反手一着,蕪華依然看到一塊晶瑩通透的玉握在了手上。
“你體質較寒。這塊玉很奇特,裡面綴了一塊銀,誰也不知道它是怎麼進到這玉里去的,但握在手裡,能常年保溫。”陸夫人虔誠地說:“願佛保佑,你能健健康康。”
蕪華很是感激,她把這玉握在手上,向陸夫人行了禮,說道:“那真是謝謝您了。”
拜別了陸夫人,她再繼續走到山下,兜兜轉轉,這纔看到了陸安的身影。
他背對着她,站在那竹林裡,單手託着傘,似乎若有所思。
“夫君。”蕪華走近,細聲叫道。
他這時回過身來,傘下的臉漸漸清晰,依舊是當年的翩翩少年,神采奕奕的樣子一點都沒變。他們就這樣相對站着,蕪華想要跑過去,可下腹那飽腹感,讓她還是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
她把那串佛珠遞給了陸安,並且把和陸夫人的事情都告訴了他。他也沒說什麼,只是再次回頭看了那片竹林,回頭摟着蕪華說:“走吧。”
他想,他已經知道了原因。
陸夫人一向是個溫潤如玉的女子,她這麼做,是真的不想再失去陸安。逆天改命,本來就是折壽的事情。她已經失去一個孩子了,她絕對會用自己的餘生去守護好陸安。
想到這些,陸安這心才懸下來,這讓他知道還有人在關心着他。
他們回到剛來這時詢問的老宅之前,那個傳聞中陸夫人改嫁的地方。他是來感謝一個人的。
那個人也接見了他們。
“這次你們來,真是有失遠迎。”齊老爺讓下人端上茶點。
“齊伯父,小侄應該上門拜訪纔是,怎麼能讓伯父屈尊呢?”陸安回禮客氣地說。
“不不不,這是應該的。我聽說了,南城那一戰保衛戰,你們可是功臣啊!對於守護國家的功臣來說,我這個老東西是要以禮待之的!何況,你們還是兆清的家人。”齊老爺有着一撇短短的八字須,頭髮還是全黑的,絲毫沒有長者的年老氣息。
“伯父謬讚了。”陸安客氣地說:“小侄這次來是來探望母親大人的,也是現在才知道家母的不易,也多謝了伯父這幾年的照顧。”
說到這些,齊老爺倒是挺感慨地說:”當年我進京趕考,你母親也給了我很多的幫助……雖然最後,我們不能在一起……”
他似乎想起了前塵往事,想了想還是不要說下去了。他於是話鋒一轉:“你母親執念很深,當年也有求於我,爲了報恩,我只好替她安排妥當。”
“母親的性格我也是清楚的,既然她要如此,我這做兒子的也只好儘量成全。以後家母的日常生活,便讓我負責吧。”陸安點頭說道:“只是小侄始終欠伯父一個人情,還望有機會報答一二。”
齊老爺甩甩手道:“這些便不用了,文人士子不講究這些!”
齊老爺再三推辭,他們倆也不好意思拒絕好意,便將此事擱了下去,三個人聚在一起吃了個飯,便散了會。
走之前,蕪華還透過簾帳裡面,看到了一雙極其清澈的眼睛。
他們走到驛館收拾了東西,安排好了事情之後便立刻趕回了京城。
蕪華手中還握着那塊晶瑩剔透的寶玉,她思來想去也弄不清楚爲何裡面會有一點銀子,便整日把玩着。
陸安看她玩的有趣,便趁蕪華不在意,一把奪過玉到自己手上,說道:“我倒要看看這是個什麼奇物。”
一拿到手裡,那玉就好像觸碰到什麼重要的東西,忽然變得更加透亮,就連裡面的銀也變得閃亮起來。大風颳過,吹散了十里烏雲,這玉也如這般光景,變得更加透明起來。
蕪華之前沒有注意到這般,而陸安明顯覺得很訝異。他把玉放到另外一隻手去,卻絲毫沒有變化。他看着那隻第一次接過玉的手,手掌上印着一些黑印,慢慢地散去。
這太令人訝異了。蕪華從未見過這樣的寶物。他們對視了一眼,心裡莫名有點不踏實。
每當蕪華有這種提心吊膽的感覺的時候,她就覺得似乎是有什麼事情在發生一樣。
回到軍營裡,他們就接到了消息,說是要三天後去請聖安。蕪華摸着自己越來越大的肚子,似乎現在行動已經有所不便了。
他們成親的事情沒有公佈與衆,只有少數人知道他們之間的事情。蕪華怕自己突然挺着個肚子出現,會招惹諸多非議。因此回了京城,她極少在人前露過面。
如今就要面聖,這件事情自然也是耽擱不得。
陸安自然是心安的,無論如何這也是自己的孩子,他肯定是要認的,他自己倒覺得無所謂,只是蕪華已經跟他說過有所顧忌之類的話,他便要小心謹慎些。
回來第二天,白恩敬夫婦就到了軍營來看陸安。誰也不知道爲什麼他會來這邊,連陸安都覺得很訝異。
陸安和蕪華同時接見他們。在蕪華出現之時,便已經讓白恩敬夫婦訝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