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籍證明……”蕪華走來走去念叨着,“你說會在誰手上?奶奶?大人?還是大夫人?”
“應該是在大夫人那裡。”芍華嘆了口氣,“若我們沒有戶籍證明,那就考不了試了。”
“真麻煩。這會子大夫人正給你相親呢,要是她發現了,我們就更是去不了。”蕪華敲了敲自己的頭,“早知道應該問清楚了。能不能找一張僞造?”
“官府明文規定,戶籍證明不得僞造,若是發現有假造者,可是有殺頭的風險。”芍華覺得非常訝異,她怎麼會有這麼想法?
“況且,我們的姐姐是德妃娘娘,你一旦僞造了戶籍文書,瞞得過一時,能瞞得了一世嗎?”
“那我又不可能把戶籍偷過來吧?”蕪華大叫不好,“這又不行那又不行,真是難辦。”
“我去求爹爹,把戶籍文書拿過來作證明,畢竟我們也沒有靠家裡的關係去入宮,我們是正兒八經考進去的,我想爹爹他應該會理解我們。”芍華思慮了許久,最終決定去找舒弘商量。
“那姐姐可要快些,畢竟時間不等人。”蕪華應承着,她認爲這也是最好的辦法。
於是芍華去找舒弘商量,舒弘知道了,拍着桌子怒吼:“你們真是胡鬧!誰讓你們自作主張的!”
“爹爹,這是芍兒自己走的路,還望爹爹能夠理解。”芍華跪在地上,懇求舒弘的原諒。
“要是這樣,我寧願你遠嫁!宮裡那可是個吃人地方,你一個女孩子家,怎能照顧好自己?”舒弘痛惜愛女,將芍華扶起來,悲痛的說:“囡囡啊,不是爹不願意成全,實在是爹捨不得。”
“可爹爹要相信,我和蕪華能夠好好的生活下去。”芍華也哭了,她知道這般是對不起疼愛她的人,可她必須這麼做。
“先別說了,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舒弘作拂袖狀,讓芍華先出去,自己捂着額頭坐在椅子上,神色痛苦萬分。
女官和妃子不同,深宮內的女官就如強大一點的螞蟻,雖然能夠頑強生存,可依舊抵擋不住洪水猛獸的衝擊。
舒弘不知怎麼辦纔好,他在矛盾中徘徊:哪一條路都不是善終之路啊!
他思考了一個晚上,才下定了決心。
第二天,蕪華二人大早的就要在宮門前等候,待宮門開啓,她們就要進去考試了。
不一會兒,司簿司的人打開了宮門,在門口進行登記,領着一批又一批的女官進去。蕪華和芍華看着這些隊伍,着急得很,因爲他們根本沒有拿到戶籍證明,也許連宮門都進不去。
“快到我們了,怎麼辦?”芍華無比着急,她還想挽救一下這個現狀:“我再回府去求爹爹。”
“開考時間快到了,我們再不進去就來不及了!”蕪華也很不耐煩,“我就不相信沒有辦法了!”
“娘子,請出示你們的戶籍證明,登記過了就可以進去了。”司簿司的女史擺了一張桌子在宮門口做登記,她看着二人兩手空空,就提醒了一下。
“呃……沒有戶籍證明,可以進去嗎?”蕪華搔了搔頭,有些爲難:“我沒有帶過來。”
“那麻煩娘子你讓開一下,讓後面的人先進去好嗎?”女史指了指站道外的空地,讓蕪華站到那邊去,指示下一個人進去做登記。
“怎麼辦,妹妹?”芍華這下真的很着急,跺着腳不知所措,後面的隊伍也是長長一條,等到他們的時候,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
“哪來的閒雜人等如此不識規矩?沒有戶籍的散戶都想跑進宮來了。”宮門城牆上,各司的典級女官看到了蕪華的囧樣,不免嘲笑道。
各司的典級女官相約在城牆上看着進宮的人,都不免想起自己當初進宮時的模樣。每到了選拔的日子,她們都感慨良多。
“散戶又如何?爭來爭去的,終究啊,還是該贏的,都贏了。”許典珍回答道,想當年她也是貧家女兒,爲了生計才跑進宮來,沒想到卻步步高昇,如今也已經是司珍司的管理者了。
“許典珍這話可小心些,我看啊,這倆姑娘也算不得散戶,倒是又什麼不得已的苦衷,這才耽擱了。”司言司的吳典言同情的說道。她瞧着那兩個姑娘不算是貧家女兒,打量下去倒也是個生活富足的,定是有什麼不得爲之的地方,纔來當女官來了。
“我看啊咱們也不爭些口氣了,老實的行着上頭給我們的任務,選幾個好的不就得了。”錢典寢爲人老實,倒是沒敢忘了司寢派給她看新人的任務。
通常女官們都有自己的盤算,都喜歡提前點人,哪個看鐘意了,分配部門的時候就不必花太多心思了。可典級通常看的都是入宮的人,選拔的目標太龐大,常常都是以認人臉,看着閤眼緣的,便在筆試中首先留下,再由司級挑選罷了。
蕪華和芍華不知道樓上的人的盤算,在一邊乾着急,急匆匆地跑到後面隊伍去排隊,她們承想,再排到的時候,人也不多了,便求一求女史,看看能不能給個通融。
誰知道排到的時候,女史態度也很堅決,不給進就是不給進。
芍華急的不知道怎麼辦纔好,想想凌華還在宮中,她的名號或許有用。於是她腦袋一轉,便脫口而出:“我們是長樂坊舒家的姑娘,當今德妃娘娘可是我們的長姐,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還請姐姐尋個方便!”
“舒家?”女史聽後,更加鄙夷:“若是德妃娘娘的姊妹,應該去到東邊的宮門報道,怎的就到了這個地兒?”臉上一片看不起,搖搖腦袋當做了胡話。
“我們只是不想依傍家中的勢力,自己考上罷了!”蕪華看她這樣子便氣不打一處來,“還望您放我們進去,耽誤了時辰對大家都不利!”
“我做女史以來,除了上級,還沒有哪個人敢這麼對我說話。”女史哼笑了一句,“既是舒家姑娘,又何故如此咄咄逼人?莫不是考不上世家女子的考覈,倒來這邊委曲求全了?”女史輕蔑一笑,轉而說:“還是請姑娘多給自己留一分顏面,這裡是宮中,規矩可都是宮裡的規矩,何必搞得大家不愉快?”
“你……”蕪華差點沒吵起來,芍華一直拉着她的袖子,讓她息事寧人。
“若你要進宮,千萬別開罪了宮裡的人,否則以後大家都不好過啊。”芍華說。
“回去吧姑娘,三年後再來。”女史收起了自己手上的名冊,準備吩咐宮人關上宮門。
蕪華眼看着到手的鴨子快要飛走,十分不甘,一把抓住了那女史的手,道:“你先別走啊!”
“姑娘請自重!”女史一把甩開蕪華的手,十分厭棄:“我對姑娘一忍再忍,莫不是真要等宮人上來阻止,姑娘你才肯收手?”
遠處一陣馬蹄聲傳來,急促的很。
“且慢,她們的戶籍在這兒。”舒弘胯下馬,走上前,遞上了二人的戶籍證明:“還請您最後覈驗一下,況且也不差這一時。”
那女史很會察言觀色,看着舒弘腰上的宮牌,一身的綾羅綢緞,便知不是一般人,便客客氣氣地接過文書,作了登記。
一查不要緊,這還真的是舒家的姑娘。
那女史做好登記後,便把戶籍證明遞了回去,笑臉盈盈地對着蕪華她們說:“兩位姑娘趕緊進去吧,別誤了時候。”
蕪華見狀,十分感激,但又怕趕不及,便匆匆拉着芍華走了。
她們是最後到的,到時已經開始發下卷子。
她們跑到了最後的座位去,拿到了最後發的卷子,兩人氣喘吁吁,心裡卻欣喜着:總算到了這關!
那些司級女官在這一場考試中作考官,她們隔着簾帳看着這兩個人,開始有些反感,不料風聲傳得快,她們都知道這是舒家的姑娘,德妃娘娘的姊妹,便留了幾分面子。
布司言皺着眉頭看着這兩個丫頭,頗爲不滿。以她一貫的厭棄紈絝性格,認爲既是大家族養的姑娘嬌生慣養還來考女官考試,定是太看得起自己,於是在心裡就默默提高了選拔的標準。
她們洋洋灑灑的寫了一大段的作文,最後香爐的香燃起,鐘聲敲響,這考試算是結束了。
蕪華長呼一口氣:終於結束了。
考試結果要等待各司級們審覈過後,次日才能公佈,於是她們也不多在皇城逗留,早早便回了家。
晚上,芍華特地去尋舒弘,表達自己的感激。
舒弘紅着眼眶扶起芍華,說:“孩子,是爹沒有辦法給你好的日子,以後……你要靠自己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知道了,多謝爹爹。無論如何,芍華不悔。”芍華跪在地上行了個大禮,發誓道:“無論是嫁人還是進宮,芍華都會恪盡職守,做好自己的本分。”
“好好好,這纔是我的好女兒。”舒弘十分感動,深深地忘了芍華一眼:“你是我最疼愛的女兒,希望你能快樂。”
考試結束後次日,恰巧是那八品校尉的求親之日,他帶了媒婆,攜了一些聘禮和一隻大雁過來,準備提交自己的生辰八字,看看合緣與否。
舒大夫人很開心地接待了他,並且要芍華出來相見。
芍華接到消息,猶豫不決,她其實並不想要議親,可是如果進宮的事情被擱淺下來,而她又拒了婚,恐怕以後都很難再議親了。更何況舒大夫人心急着要把她解決掉,又怎麼會讓定親的事情被阻撓?短短十日,便已經到了納彩問名之禮,恐也離成婚不遠了。
別說如今她們連及笄都還不到,只是定個親罷了。及笄了便更加難以想象。
蕪華也知道這件事情的難處,可是沒有辦法。於是她勸導芍華:“要不我們先出去看一眼?”
正猶豫着,宮人們便找上了門,在舒大夫人面前宣讀了文書。
“舒蕪華和舒芍華可是這家的姑娘?”宦官走上前來,道:“恭喜夫人了,二位姑娘都通過了女官考試,被推選入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