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過去了。
都說塞外好風光,既有美麗的戈壁沙漠,又有廣袤無垠的碧綠草原,藍天白雲,碧玉紅石,應有盡有。那些勤勞的人們,牽着自家的牛羊,在大地上行走着。
蕪華騎着馬,走到了關口。她拉住了馬繮,翻身下馬,登上了突厥國城上的堡壘。
對面就是她的故鄉——中原。她知道的,只要騎上三天的馬,她就可以回到屬於自己的那片土地,可是……
她拂開自己的衣袍,取下自己身上的利劍,豪放的坐在地上。她把劍插在土地中,右手平放在劍柄之上。她的眼光一直望着對面那片荒無人煙的土地,從革帶上取下一壺酒喝了起來。
風很大,雖然她在這裡很瀟灑,可她依然思念着那片土地,和那個她記掛在心的人。來到突厥一年有餘,她時時穿上男裝,騎着馬到處去走,爲的就是排解心中的憂思。可這又有什麼用呢?跟蹤的人始終會跟着她。
她似是不經意的看了看堡壘之下,一羣突厥士兵已經集結在下面,嘰裡呱啦地說着他們的突厥語。
蕪華豎起耳朵來聽着。
“可別讓她跑了,在中原沒給出訊息之前,把人看緊了。”士兵頭目說道。
“都說中原人狡猾的很,我們更加要加強防範。”
蕪華堡壘上聽得笑的不行,她嘴角微勾,擦拭了臉上的酒痕,一腳就把酒罐子踹了下去,叫囂道:
“你爺爺我在這兒呢!一羣混小子!”蕪華用突厥語說道。
這一年來,蕪華極少對人說突厥語,可這並不代表她不會說。很多時候別人都以爲她聽不懂,可她舒蕪華是什麼人,很快她就明白了這羣人嘰裡呱啦的內容,只是她不樂意說罷了。
突厥人也喜歡玩中原那一套,表面一副樣子,背地裡是另一個樣子。一年前蕪華剛來的時候,他們好酒好肉的伺候着,如今卻是背地裡說着這樣或那樣的話。
那羣小兵措不及防被摔下來的酒罐子砸到,好運的濺了幾滴酒,不好運的被瓦片砸到頭破血流,他們都還沒反應過來,一個鞭子又抽了過來,直接打到了頭目的屁股上,嚇得頭目哇哇叫。
“再這樣對中原的客人大不敬,就把你們打死。”薩齡公主翻身下馬,身上的鈴鐺叮叮作響。
蕪華一看是薩齡過來了,笑着從堡壘上走了下來,一拳打了過去,道:“你可算回來了啊。”
薩齡是薩雅蘭公主同父異母的妹妹,雖然沒有薩雅蘭公主混血般的美貌,可也是血統純正的突厥公主,容貌也是典型的突厥人樣子。薩齡的母親是突厥權貴部落出來的女子,位置舉足輕重。因此,在突厥中,也只有薩齡公主能和薩雅蘭公主的勢力相抗衡。
薩齡公主收起剛放出來的節鞭,放回了革帶中,她也一拳打了過去,笑着抱住蕪華,道:“可惜了你沒跟我去,草原的風光你還沒看完呢。”
“馴狼這種事,我這個土生土長的中原人可沒有興趣。”蕪華搔了搔頭,不好意思的說。
據突厥的傳說所傳,突厥人的先祖是與母狼結合,才得以繁衍出來突厥人。他們非常崇拜草原上的狼,認爲他們是生殖繁衍的重要象徵。因此,“馴狼”這個活動正如中原的打獵一般,是一項重要的活動。突厥的狼兇猛勇敢,突厥人十分鐘愛。尤其是剛剛成年的男女孩子參加這個活動,能大大的提升自身的戰鬥能力。而薩齡公主也是作爲成人禮而參加了這項活動。
薩齡公主聽了,不屑的說:“真不明白你們中原人,總是這麼畏畏縮縮的。”
“好啦,如今你平安歸來,可汗可會賞給你最好的牛羊,快去看看吧。”蕪華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推着薩齡上馬,往可汗的營帳中駛去。
薩齡公主是蕪華在突厥最好的朋友。剛來的時候,她們之間也是有隔閡的。薩齡公主覺得中原人懦弱無能,便試了了蕪華好幾次,有一次還不小心把狼羣放了出來。幸虧蕪華聽到狼嚎而有所警覺,這才逃過了一劫。時候薩齡公主覺得愧疚,便和蕪華道歉,兩人這纔有所交流。在草原上,她們逐漸成爲最好的夥伴,而蕪華也因爲薩齡的教導,學會了很多東西,也瞭解了很多關於突厥的文化。
她們去到了可汗營帳的圈地附近,那裡牛羊遍野,人也很熱鬧。
角鬥士和宰牛羊的屠夫看到了薩齡公主,都紛紛恭敬地行禮。薩齡帶着蕪華入了營帳,跟可汗說:“父親,我回來了。”
可汗看到了薩齡,開心地從榻上坐了起來,捏着薩齡的肩膀,道:“果然是我的好女兒,恭喜你平安歸來!你雖是女人,可你以後也算是我突厥的勇士!恭喜你,孩子!”
“來人,給公主喝酒!”可汗高興地讓侍女帶上酒。自古馴狼能平安歸來的人都是爲人讚賞的,無論男子女子都一樣。薩齡公主接過酒一飲而盡,帶着蕪華坐到了宴會席上。不一會兒,歌舞就傳了進來。
薩齡公主跟大家敬着酒,有人突然從身後拍了她一下。蕪華聽到了金玉碰撞的聲音,便猜到了來人是誰。
薩曼沙公主帶着她的夫婿,草原上最勇猛的勇士——阿玳莫兒,給薩齡公主敬了一杯酒:“恭喜妹妹勝利歸來了。”
“阿玳莫兒也祝賀公主。”阿玳莫兒眼中神色不明,他猶豫着,終究是說了這番話。
薩齡頓了頓,隨即一飲而盡,把酒杯翻了一下,道:“謝謝薩曼沙姐姐和阿玳莫兒。薩齡長大了,不再是那個馬背上的小女孩了。”
“是啊,以後可要一個人住在帳篷裡面,等待着小夥子的追求了,也不知道是誰這麼有緣分,能和我們尊貴的薩齡結成夫妻。”薩曼沙輕輕地掩着嘴笑,她不經意的看了一眼阿玳莫兒,帶滿了手鐲的手環住了阿玳莫兒的左手,似乎很親密的說:“你覺得呢,阿玳莫兒?”
蕪華在一邊看的油膩,她和薩齡公主對視了一眼,做了一個噁心的表情,薩齡公主差點沒憋住笑出來。
阿玳莫兒聽後皺着眉頭,道:“臣祝公主,早日找到伴侶。”
薩齡公主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說道:“會的,謝謝你們的祝福。”
薩曼沙夫婦走了之後,蕪華靠近了薩齡,打趣道:“怎麼,放下了嗎?”
“都過去了。”薩齡勉強的牽出一絲笑容,對着蕪華說:“我已經長大了,會有人來愛我的,你說是嗎?”
蕪華抱着薩齡,安慰她道:“會有的。”
她突然想起那個在深宮的人,不知道他也會不會像她想他那樣想她,還是,他早就會忘了她了。她自己是不知道的。自從離開了陸安,在她的腦海裡陸安的身影就再也揮之不去了。她很想告訴他她有多麼想他,多麼多麼的想。
“薩齡,幫我個忙好嗎?”蕪華用突厥語說,“我想給重要的人寄一封信。”
“沒問題啊,我到時候託人給你帶到中原去。”薩齡哈哈大笑,答應了蕪華的請求。
突厥士兵常常在帳外決鬥,以保存自己原來的實力。突厥從前經歷過一場內鬥,把國家一分爲二,自從合併之後,人們並未從流離失所的恐懼中逃脫出來,常常通過決鬥這一方式增強自己的實力,等到戰事一起,便會以最佳的狀態奔赴戰場。
蕪華因是中原人,這些事情她是不參與的,她常常待在自己的營帳中,研究着突厥的地勢地貌。
一日蕪華在帳中看着羊皮紙畫的地圖,檀燃走了進來,說道:“姑娘,外面戰事又起了。”
“沒關係,小規模還影響不到可汗的圈地。”蕪華把羊皮紙捲了起來,嘆氣,“部落之間小打小鬧也都習慣了,大不了遷徙便是。”
“我啊,還真是不習慣這邊的習俗。”檀燃讓冬兒拿來羊奶,給蕪華喝了,自己也隨性地坐在地毯上,道:“在中原哪有這麼亂過。”
蕪華淡淡一笑,不可置否。她當時來突厥的時候,毅然決然把冬兒和檀燃也帶了過來,她們主僕三人在異鄉也算惺惺相惜,倒時常聚在一起說起中原的那些事兒了。冬兒是沒什麼所謂的了,她的適應能力稍強些;但檀燃自小在中原內地長大,對於突厥的生活多有不習慣,她這一年來倒也沒怎麼離開過很遠的地方,只喜歡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