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焱麟撓撓頭,不好意思極了。
蕪華知道他那點小心思,就叉着腰罵道:“反正啊,我說什麼都沒用,他的腦袋瓜子都不開竅的。”
雲意繁搖搖頭,跟陳焱麟說:“我聽說身爲司法者,以重刑法爲主,怎的就爲了一個定州太守就自亂陣腳?”
“陳司法可別忘了,在太守之上,還有個刺史。”
雲意繁這話倒是點醒了陳焱麟,對啊!還有個刺史在壓着一頭,先稟告給刺史知道才能保證自己做事情穩穩當當。
定州屬於關內道的一部分,除了刺史之外,還有節度使可以管事情,他陳焱麟雖然屬於定州太守直接掌管,可一物降一物,這道理是真的。
他想了許久,還是小心翼翼地看了雲意繁一眼,他也不想在她面前丟臉,便硬是應承下來:“好吧,我着手去辦。”
“這纔是赤鹿嘛。”蕪華欣慰的拍着陳焱麟的肩膀:“別擔心嘛,我會幫你的,我起碼還是個七品小官。”
結果陳焱麟還真是效率高,沒多久就把一干人等關進了大牢。庭審都還沒開始,那些百姓就直接去到定州府衙去感激這個長官了。那些小兵小卒趁着這個機會,撈了不少的糧食和瓜果。
可不久事態就急劇變化。陳焱麟就稟報了錄事參軍事這件事情,讓同僚司戶組織人修繕和改造了事發地點附近的道路,但還是受到了責罰。
定州太守那天找上門來質問,搞得狀況急轉而下。那些富家子弟不但被強行放出,而且集體騎了馬去破壞道路施工,有好幾個修路的壯丁被馬踩死。
這還不止,沒兩天後又出了一單命案。據說是某家的閨女上吊自殺了,原因是因爲定州太守的兒子搶奪淫掠,該女子覺得清白不保,無奈之下結束了生命。
蕪華因爲身份的原因不能露面,此刻正是焦急,她只好趁着亂又回到那個地方去打探情況。
那天案發的居民區在定州城內西南角,白果樹附近。這裡靠近文廟,能看到來來往往參加科考的貢生。但是因爲是居民區,極少有人往這條道來。案情發生之後,這裡倒成了大家茶餘飯後必來的地方,他們對着居民區出事的這條街道指指點點,說是什麼不詳之處,與往日的冷清形成明顯對比。
蕪華一頭鑽入人羣,案發的地方如今是來往人潮不止,一些兵卒甚至跑到了門前去管理秩序。蕪華細細打聽,才知道案件發生之後周圍都水泄不通,因此仵作一干人等都困在裡面,有進無出。於是她趕緊鑽了進去查案。
這一件命案,點燃了所有人積怨已久的那種情緒。當蕪華進去的時候,就感受到了那種憤怒。屍體還停在大堂內,沒有人暫時能夠處理,哀嘆的哀嘆,哭泣的哭泣,誰也沒有辦法,誰叫外面的人都想看看自己家的這個忠貞的烈女呢?
聽說出事的這個女子名字叫孔一貞,時年十六,剛及笄不久。孔氏家族在定州算是出名的大家大戶,分支也衆多,據說先祖是從曲阜遷來的。
幾乎住在這一片的人,都因爲孔文廟的原因而改姓孔,自動入了孔家籍。但是孔一貞這一族,是和孔廟的孔家又血緣關係的,他們算是家道中落。雖比不得住在定州文廟之內的孔家,卻也算是很有名氣的。這一帶最出名的,就是美女孔一貞。據說她美的不可方物,可惜整日困在閨閣之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別的人想見一面也很難。
這樣的美女突然間死了,大家都沸騰了,於是就把孔家家門堵了,想最後一覽芳容。
這些人真的是無法無天,而孔家的人也自詡盛名,禁止男仵作驗屍,自己一味地拿白布蓋住,禁止所有人觸碰屍體。這個舉動,讓仵作爲難的很,既擡不走屍體,又不能辦案,而外面的羣衆又把他們圍的水泄不通,想撂擔子不幹都不行。
蕪華拿着令牌進去,聽到這些情況就嘆息了一口氣,和仵作說:“讓我來看看。”
孔家的主人,孔一貞的父親孔玄一看驗屍的是個女人,就沉痛般揮揮手,吩咐道:“去把簾子拿過來,讓她驗!我家姑娘死的清白,也不怕人驗!”
一下子蕪華就被白布包圍了,周圍的世界彷彿就只有她和那具屍體。她也不覺得有什麼滲人的,蹲下去就掀開了白布。
白布下的美人的臉色依舊紅潤,毫無慘白,花容月貌在沉睡時亦無任何變化,就跟鮮活的人是一樣的。好吧,她承認自己是蠻好奇這個是什麼樣子的,打開一看果然不負盛名。她憑着自己學的一些小知識,認真檢查了一下屍體。
雖說是上吊死的,除了脖子上有勒痕之外,其他毫無症狀表示她是上吊死的。她覺得大事不妙,就趕緊按壓了一下孔一貞的頸部,隱隱約約的還感受到微弱的脈象。她趕緊把手伸到屍體的鼻前,還有微弱到幾乎沒有的氣息,她下意識的往孔一貞的人中上按去。
只見孔一貞突然驚醒過來,直直地站了起來,還喘着粗氣。原來她還一息尚存,爲何會有假死的症狀?
她想知道爲什麼,就和孔一貞說:“別出聲。”
她把孔一貞重新放在木板上,用白布蓋住,從簾子外鑽出去。原來有幾個人拿着簾子圍住了她和孔一貞,外面的人自然不知道里面發生什麼。
“頸部有勒痕。”蕪華得出結果,冷靜地問孔玄,“案發經過是怎麼樣的?”
“定州太守薛毗的兒子薛伯森昨天晚上剛從牢獄之中出來,他賽馬經過我家,欺我一家老小無反抗之力,硬是搶走我家閨女,虧的是丫鬟們攔住了他,把他攆出門外,我閨女纔沒被帶走,當晚就自盡了。”孔玄痛苦地說着,神色帶着幾分悲涼。
蕪華揉了揉額頭,看來這件事又是那羣富家子弟的事情了。她吩咐那些兵卒道:“你們去疏散出一條通道來,把“屍體”搬回府衙,此事稟報了司法再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