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幾名婦人震耳欲聾的慘呼聲中,這兩名周軍發出的極短暫的慘叫幾乎沒有被任何人察覺,況且這二人又是背對着衆人的。僅一吸之後,兩枚利矢再次從樹後激射而出,四名在一旁上下其手“排隊”的周軍,一人忽然感覺肋下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低頭望去,卻見肋下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枚硬矢,竟已從身側穿過肺葉深深的插入了心臟,這名周軍臉上瞬間閃過驚駭之色,慘叫了一聲便倒了下去。
那被釘在木板上的婦人,正痛苦的慘號着,忽然見正折磨自己的周軍身子先是一僵,緊接着便看到一枚鐵矢的箭頭,從這周軍的前頸透了出來,竟是被從人後邊一箭射穿了脖頸,這周軍幾乎沒作任何反應,便抽搐着倒了下去,伏在了這婦人的身上,這婦人本已被劇痛扭曲的面容之上,立刻閃過一絲興奮快慰之色,慘叫之聲也變成了無比難聽了厲聲狂笑。
這些周軍畢竟是好手,見身邊的同伴中箭慘呼倒下,餘下三名“排隊”的周軍立刻身形一矮,迅速背離着箭只射來的方向,向樹木後邊閃去,而其他三個伏在婦人身上的也各自連滾帶爬,卻身形迅捷無比的向樹後滾去。
就在此時第三輪箭矢也射了過來,卻是直奔着兩名剛纔站着排隊的周軍而去,這兩枚箭矢,射得極聰明,似乎是事先已經計算好了這二人躲避的方向,直奔這二人的去路襲去,這二人身形剛剛撲出一半,勁矢便已破空而至,射箭之人箭法顯然極其高明,這二人只覺空中兩道殘影閃過,利矢便已及身,危急之下,二人齊齊拼命扭身,“砰”“砰”兩聲輕響,一人大腿中箭,另一人則是肋下中了一箭,二人齊齊悶哼。
就在此時,不遠處的樹木之後,猛的竄出兩道身影,這二人大步流星,雙足連連猛蹬地面,幾個起落便撲至兩名受傷的周軍身畔,這兩名周軍還未看清來人的面容,耳中便聽到“轟”“轟”兩聲爆響,隨即各自滿臉驚駭的盯着胸前的血洞,發出淒厲不甘的吼叫聲,倒了下去。
餘下四人見六名袍澤於電光火石之光接連殞命,自己又無武器護身,頓時各自施展手段,藉助着樹木的遮掩,一個穿着衣服,三人光着皮鼓,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向樹林之外疾奔而去。
柳雷和蕭俊連轟四銃,將那膽敢穿着衣服逃跑的周軍放翻在地。卻也沒有再去追趕殘敵,畢竟時間緊迫,二人立即分工,柳雷將所有的衣物和甲冑兵器迅速扔到馬背之上,這些周軍除了兩個放哨的之外,甲冑倒也脫得乾淨,省了不少事,那四個排隊的身上倒是穿着衣服,柳雷直接將其身上的銀子搜了出來。
而蕭俊則是飛快的將四名婦人解了下來,分別牢牢的綁在四匹健馬之上,三個沒受傷的,手中各塞了幾兩銀子,那個手臂受傷的,則是直接塞進口中,又將周軍的糧食綁在馬上。隨即在馬臀之上各狠刺了一刀,戰馬吃痛受驚,向着樹林之外飛奔而去,這些驚馬跑累了自然會停下來,這些婦人只能是自求多福了。蕭俊此舉除了救下這幾名婦人,也有迷惑敵人的意思。
此時柳雷已經收拾妥當,他二人立刻騎上兩匹戰馬,向江邊疾衝而去,不過畢竟身在樹林之中,馬匹的速度大受影響。
此時,已經有大量的周軍接到樹林之中逃出之人的示警,兵分兩路,步軍向江邊趕去,騎兵則是去追那幾個婦人。
不久之後,二人便趕到了江邊,尋到了藏在江邊的舢板,這舢板之上蓋有一層草蓆,草蓆之上覆有浮土,如果不是仔細搜察,倒是極難發現,二人迅速將甲冑衣物兵器扔到舢板之上,跳上舢板,操着雙漿飛快的向對岸劃去。
剛剛劃出三十餘步,周軍大批的弓箭手便飛奔到了江邊,這些弓箭手大都是投降的綠營兵,訓練還算有素,反應也快些,弓箭手們見舢板正飛快的向江心駛去,立刻紛紛以最快的速度張弓搭箭,剎那之後,無數密密麻麻的箭矢,便如濃雲一般襲捲了過來,二人立刻迅速蜷成一團兒。耳邊只聽得砰砰之聲不絕於耳,第一層鑲鐵棉甲頓時被箭雨扎出無數個窟窿,紮在裡邊的硬甲之上,發出雨點般咚咚的響聲,小船也被射得跟刺蝟似的。
二人在第一輪箭雨過後,立刻飛快的向前又劃了數步,此時第二輪箭雨再次襲捲而至,還好憑藉着柳雷對這一帶的熟悉,藏船的這一段江流略急一些,二人在承受了第二輪箭雨之後,便已經在江流的幫助下,逃到距江邊五十步左右的距離。在這個距離,弓箭對於重甲已經徹底沒有了威脅。
就在此時,突然岸邊響起了鳥銃的聲音,蕭俊和柳雷都是大驚,顯然是那些亂民中的鳥銃手們趕到了,二人飛快的各抓起一件硬甲套在頭肩之上,罩住頭臉、脖頸和手臂這幾處防禦薄弱之處,然後再次頭部向前,腰背向後,蜷縮成一團。
此時二人在江流的幫助下已經劃出接近六十步的距離,就在此時排銃的聲音猛的響起,許多彈丸瞬間擊在小船各處,砸得木屑橫飛,大量的彈丸擊穿了棉甲,狠狠的砸在裡邊的硬甲之上。
六十步的距離,鳥銃對雙甲的威脅已經大大降低,但即使這樣,二人還是被震得撲倒在小船之上,五臟六腑好象翻了個個一樣,骨頭彷彿都被震斷,半天沒緩過閥來,還好排槍響後,便沒有再立刻出現第二次排槍,看來周軍沒有使用三段擊,而是見距離不夠,來了一個齊射。
求生的慾望,使得二人在緩過來之後,迅速的爬了起來,掀開護住頭臉的硬甲,拼命的划動雙漿,在敵人裝填完第二次彈藥的時候,已經劃出了鳥銃的射程。
見終於擺脫了弓箭手和鳥銃手,二人這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沒想到鳥銃兵來的這麼快。”柳雷心有餘悸的說道。
蕭俊活動了一下被震得彷彿散了架了的身軀,也是頗有同感的說道:“這還真是命懸一線,不過這根線還是蠻結實的,剛纔如果鳥銃兵跑得再快些,咱們的小命就交待在這裡了。”
蕭俊的話音剛落,卻忽然聽到耳畔響過呼嘯之聲,緊接着便見到一枚大鐵球從遠處疾飛而至,“撲通”一聲,落在了距舢板僅數尺遠的水面之內,二人急忙扭頭望去,卻見至少數十艘巡江的鳥船和快船趕了過來,片刻之後,這些船隻中紛紛拋射出大大小小的鐵球,如鐵球雨般,濺落在舢板的周圍,還好這些炮的精度差些,舢板又極小,但照這般連綿不絕的砸落下來,哪怕是隻有一枚命中,將舢板砸翻,二人的小命便交待在這裡了。敵船之上可是有着大量水性好的水軍的。
二人現在的情況何止是命懸一線,簡直就是半隻腳已經踏進了鬼門關。
柳雷仗着豐富的水上知識,指揮着蕭俊,使出十二分的力氣,利用江中的水流,玩了命似的向對岸劃去。還好船炮大都裝填速度極慢,一輪炮雨之後,大鐵球總算是陷入了沉寂,但佛朗機炮的炮子,宛若冰雹一般的不停的砸了過來,二人身處舢板之上,但聽得周圍“嗖”“嗖”之聲不絕於耳,一枚枚鐵子,掛着風聲,呼嘯着從舢板的上下左右疾飛而過。這種東西,只要有一枚打在身上,那就是一命歸西,重甲根本就根紙糊的一般,二人身陷絕境,眼中不由自主的都露出驚懼之色,就在此時,一枚炮子“嗖”的一聲從蕭俊頭頂擦過,毫不費力的便將蕭俊的頭盔掀得飛了出去,嚇得蕭俊出了一身的冷汗。
還好這些大船之上,佛朗機的子銃似乎備的不多,一頓“冰雹”砸過之後,同樣陷入了沉寂,二人這一次的運氣實在是好得到了家,好歹算是熬過一劫。
蕭俊和柳雷剛剛鬆了一口氣,還未等喘上第二口氣,卻忽然發現半天的天際被染成了紅色,緊接着便看到至少上百道火矢,帶着煙火的軌跡,劃破長空,激射而至,顯然是周軍動用了火弩,這一次他二人的運氣差了些,但聽得砰砰之聲,接連響起,至少四五隻火箭重重的釘在舢板之上,小船立刻燃燒了起來……
就在此時,忽然在舢板的前邊響起了炮聲,二人正手忙腳亂的忙着滅火,趕快擡頭望去,卻是巡江的清軍鳥船和快船趕到了。
柳雷見狀,立刻大聲道:“划過去。”
蕭俊忙操起木槳,和柳雷划着火船,飛快的靠近清軍的大船,大船之上很快便傳來喝問口令之聲,二人一邊飛快的對答着,一邊將證明身份的令牌,綁在長槍上,投了過去。
對面的船隻迅速查驗了一下身份,便立刻放下一艘小船,蕭俊和柳雷見狀,將甲冑和兵器,以最快的速度扔到小船之上。跳將過去,又一腳將正燃燒的舢板踹開,見終於安全了,柳雷才驚魂未定的說道:“你的卦還真他孃的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