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伏擊,自然是要關門打狗的,就在馬匪們腹背受敵,前有滾木擂石砸落,後有神火飛鴉襲擾的時候,東西兩側的谷口也同時展開了攻勢。
西側狹窄的谷口處,一名馬匪看到谷內上空,突然現出大量“飛鴉”,臉上剛剛現出吃驚的神色,耳畔猛然聽到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緊接着便感覺到一隻無形的“巨手”狠狠的拍在自己的身上,這“巨手”的力量極大,彷彿渾身的骨骼都被拍碎了一般,內臟更是彷彿被拍得翻轉了過來,絞在了一起,然後便感覺到這巨大的衝力將自己的身軀高高的拋向天空,之後又重重的摔落了下來,一同落下的還有大量的碎石泥土,傾刻間便將這馬匪“淹沒”,谷口的數十名馬匪和近百匹戰馬,幾乎全部遭到了相同的命運,兩側近百顆參天大樹似乎先前就被做了手腳,隨着劇烈的爆炸,成片成片的倒了下來,與大量的碎石混在一起,將谷口牢牢的封住。同時也將谷內和谷外的馬匪分成了兩段。
二十名鄉勇,臉上帶着興奮之色,幾乎在谷口被封死的一剎那,便跳至斷樹碎石之上,同時引燃手中的火箭,憑藉着先前的記憶,大片的箭矢射入到了濃濃的硝煙塵土之中,剛剛進入山谷的十幾名馬匪,還未從劇烈的爆裂聲中緩過來,正被震得有些發矇,無數的箭矢便從硝煙石屑之中突然鑽了出來,猝不及防之下,紛紛被射落馬下,然後沒死的,幾乎全部被驚馬踏成了肉泥,這些鄉勇皆是從那些膽大的鄉勇中挑選出來的,戰前,蕭俊曾經許諾過,每殺死一名馬匪,賞五畝地,難怪這些鄉勇會如此興奮了。
由於山谷中地形的緣故,馬匪們多餘的戰馬都被存放在了東側相對寬闊的谷地之內,共有約五十名馬匪在照管着。這一側的馬羣在受驚後,幾乎半數以上的驚馬在本能的驅使下衝着相對寬闊的谷口衝了過去,剛剛衝到谷口,最前方的驚馬幾乎同時馬失前蹄,向前栽倒了下去,谷口處竟然挖了一個長長的,上邊覆着草皮做僞裝的陷馬坑,但鄉勇們畢竟準備的時間過短,這陷馬坑在栽進去兩批戰馬之後,很快便有要被填滿的趨勢。
就在此時,百餘名鄉勇從兩側的密林之中,推着獨輪小車,狂奔而出,小車之上裝着拒馬或是油罐,在顛簸的山道上居然跑的飛快,這些鄉勇膽量奇大,面對着側翼疾衝過來的萬馬奔騰,臉上絲毫不帶懼色,飛奔至指定位置,將拒馬迅速擺上,用木楔楔住,又將油罐砸碎,一切都是有條不紊。
這些鄉勇們還未將所有的拒馬全部擺好,便已經有戰馬躍過陷馬坑衝了過來,狠狠的撞在拒馬之上,悲嘶着便從拒馬上翻滾了過去,數名鄉勇被翻滾的驚馬砸倒,被人拖出來後,卻仍然咬着牙,將自己的差事做完,這些鄉勇頂着戰馬聲勢驚人的衝擊,迅速將拒馬布置妥當後,便飛一般的向後迅速退去。
大部分驚馬多少還是有些智商的,見前方有障礙物,立刻便下意識的沿着拒馬向側翼跑去,而後方的驚馬卻又衝了過來,頓時驚馬們相互衝撞踩踏,或是被陷馬坑中柔軟的馬屍絆倒,場面異常混亂。
山谷之外,未進入山谷的近二百名馬匪,在異變突起後,靠近谷口的數十匹戰馬,在劇烈的爆炸聲中,個個驚嘶狂鳴,不顧一切的向四周驚散而去,卻很快便陷在了周圍的灌木叢中。
後邊的悍匪,先是微微一驚,隨後紛紛動作麻利的撕下衣襟將馬耳堵上,這些悍匪從未在山林中作戰過,堵上馬耳之後,一時不知如何應對,幾乎個個眼中閃過一絲惘然。
在崇山峻嶺的地區,地形通常只有兩種,山峰和各種奇形怪狀的山谷,這二百名馬匪所在之處便是一處十分寬闊谷地,山谷雖然地勢還算寬廣,但除了中間一條人爲開闢出的羊腸小道之外,周圍都是灌木及樹木,並未如蛤蟆峰腳下的山谷那般,爲了存放馬匹,將樹木大都砍光,因此極不利於馬匹行進。
這些馬匪亦是有着近千頭戰馬,列成了長達數百步的縱隊,馬匪中的一個頭領,反應倒也極快,在觀察了周圍的地勢和地形之後,立刻大聲呼喝了起來,不久之後,前後離得近些的馬匪,全部棄了戰馬奔至這頭領的近前,離得遠些的,則騎着戰馬排成一列,沿着小路衝了過來,之後也迅速下馬集結。
二百馬匪很快便聚攏到了一起,等着這頭領拿主意,這頭領只不過相當於漢人山匪中的一個小頭目,又從未在山地作戰過,耳中聽聞山谷之內轟隆隆之聲不絕於耳,心中也是有些焦急,情急之下,用蒙語大聲喊道:“大漠的雄鷹不能在山林中殞落,山口的對面是和我們一同喝着葉爾羌河水長大的血親兄弟,我們一定要打通山谷,將他們救出來,巴爾思帶五十個人攻擊正前方堵塞的山口,拔都和阿爾布古各帶二十五個人從兩側的山坡之上迂迴包抄,脫裡帶十個人照顧身後的馬匹,其餘的人留在我的身邊,儘量分散開,警戒兩側山峰上可能發動的伏擊,隨時準備支援巴爾思他們,長生天會保佑他最勇敢擅戰的子民,爲了準葛爾部的尊嚴和榮耀,讓敵人在我們的馬刀下戰慄吧。”
說完,猛的抽出馬刀,怒吼道:“衝。”
隨着這頭領一聲令下,百名馬匪手持馬刀和馬盾,有的手持鳥銃,嗷嗷狂叫着擠在狹窄的山路上向前飛奔而去,在衝到距離山口三十餘步時,突然兵分三路,兩路撲向兩側的山林,一路從中間猛撲了過去,中路的馬匪在衝近二十步之內時,迅速展開衝鋒隊形,於灌木之中散開成數排,準備攻擊山口,就在馬匪們的隊形將將散開之時,前方斷樹和碎石兩側的山林之中突然飛出無數的鐵球,馬匪們此時絕大部分正置身於灌木之中,不僅行進速度大受影響,身形也大受限制,見受到襲擊,紛紛舉起盾牌擋住這些鐵球,就在此時,突然一陣密集得驚人的爆裂聲連續響起,無數團硝煙和火光瞬間便將這五十名馬匪淹沒,後邊和兩側的馬匪們雖然一時看不清裡邊的狀況,但裡邊此起彼伏、不絕於耳的慘呼聲卻是聽得極清的,而且硝煙之中不斷迸射而出的速度驚人的鐵片,更是讓他們隱隱已經猜測到裡邊究竟發生了什麼,後邊的馬匪們還未從震驚中反應過來,山林之中再次飛射出無數密密麻麻的箭矢,足有數千支,宛若飛蝗過境,帶着煙火的軌跡便沒入到了硝煙之中,負責指揮的頭領見此情形,雙目瞬間變成了赤紅色,怒吼道:“只有最卑鄙的葉爾人才只會躲在暗中偷偷的放箭,天神護佑下的勇士決不會被懦夫嚇倒,所有的勇士都隨我衝,沿着山道以最快的速度佔領山口。隨後向兩側分散擊潰這些膽小鬼的攻擊。”
說完便衝了出去,餘下的七十餘名馬匪此時也是羣情激憤,個個嘶喊怒吼着也跟在後邊疾衝了出去,此時從兩翼迂迴的馬匪也已經穿過灌木叢衝到了兩側斜坡的底下,見攻擊中路的馬匪受挫,先是猶疑了一下,見後方再次有七八十名馬匪從中路撲了上去,立刻毫不猶豫的將馬盾護在胸前,躬緊身形,衝着山坡之上便撲了過去。還未竄出多遠,卻見斜坡之上忽然並排滾下十幾顆黑黝黝的大球,這些大球足有一人寬廣,藉助着從高處滾落的威勢,聲勢卻也十分驚人,馬匪們只當是尋常的滾木擂石,立刻紛紛尋找樹木躲避。
林中樹木雖多,但斜坡之上事先便被做了手腳,這些大球滾落之時,竟然極少碰到樹木,在這些大球以驚人的衝勢接近坡底時,一名馬匪吃驚的發現這黑球之上正有一根引線在哧哧的燃燒着,心中剛剛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這些黑球忽然齊齊的輕微爆響了一下,緊接着耀目的火光從黑球之上兀然騰起,黑球瞬間化做一個巨大的火球,噴射出長長的火光,竟然覆蓋了方圓十餘步之內,十幾顆火球聯手竟然形成了一道“火牆”,以摧枯拉朽之勢,便衝着斜坡之下平推了過去。
一名攻擊側翼山坡的馬匪,還未明白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狀況,便被“火牆”瞬間吞沒了進去,剎那之後這馬匪淒厲至極的慘呼之聲便從火牆之中傳了出來,聲震山谷。隨着火牆的前移,這馬匪終於現出了正在地上翻滾慘嚎的身形,此時這馬匪裸露的頭臉和手背之上,到處都被灼燒得慘不忍睹的肌膚,身上的甲冑衣衫也被點燃,裡邊的肌膚亦是多有灼傷。
這些巨球,又稱作萬人敵,明末時明軍守城經常使用,是將火藥、猛火油、砒霜、草頭烏等毒物易燃物裝入由瀝青包裹的泥球之中特製而成,泥球上開有無數小孔,引燃後,噴射出長達數步的毒焰,以毒焰傷敵,相當火藥版的火焰噴射器,在某種特定環境下,對付密集的軍陣,當真是犀利無比,故而又稱萬人敵,蕭俊略略改良了一下,這幾個都是加強版的大號萬人敵。
谷口狹窄,兩側的火牆,很快便掠過兩翼悲呼慘嚎的五十名馬匪,成夾擊之勢,極爲迅猛的便推了了過來,此時那頭領已經帶着七十餘名馬匪沿着山道狂奔到了斷樹和碎石堆成的“小山”附近,見兩側火牆突現,呈包抄之勢,顯然自己中了敵人的陷井,耳中聽聞着兩側山坡之上的慘嚎之聲,這匪首眼中不由得閃過一絲怨毒和瘋狂之色,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雙足連連猛蹬地面,衝着“小山”便疾竄了上去,其身後的馬匪們見勢不妙,也是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拼了命的向“小山”衝去,就在此時,兩側的密林之中突然竄出十八道黑影,個個手持巨盾,躬緊身形,如離弦的利矢般,電射而出,三縱兩躍的便攔住了馬匪們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