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畢竟只是個小女孩兒,被嚇得小臉兒煞白,嘴脣哆嗦着,一付欲哭卻又不敢的模樣。其她的少女也都是臉上現出一付被嚇到的模樣。驚恐的望着變身爲凶神惡煞的蕭俊。
蕭俊沒有再理會秋月,而是將月娘從被子里拉出來,盯着她因睡眠不足而有些發紅的大眼睛詢問道:“月娘,前幾日哥哥剛尋到你時,你躲在車內不肯出來,就是因爲秋月說的這些事情?”
月娘眼圈一紅,噙着眼淚輕輕點了點頭,算是默認。
蕭俊嘆了口氣,溫聲說道:“知道爲什麼哥哥待你這麼好麼?”
月娘輕輕搖了搖頭。
蕭俊捧起她的小臉兒,凝視着月娘的雙眸,輕聲的說道:“有些東西,只有失去了纔會知道它的珍貴,只有曾經失去過,纔會更加的懂得去珍惜,哥哥一直相信,月娘有一顆純淨的心靈,月娘想這樣一個問題,兩種女人,一種身體雖然有些瑕疵,但內心卻是乾乾淨淨的,另一種女人,表面上高貴聖潔,內心卻骯髒無比,你覺得哪一種女人更好呢?哥哥想要的,是那個內心乾乾淨淨的月娘,我們一起努力,重新找回以前那個天真活潑,無憂無慮,快快樂樂的月娘好麼?你天天這付老氣橫秋的樣子,哥哥很不喜歡。”
月娘盯着蕭俊清澈無比而又真摯誠懇的眼神兒,忽然感覺到自己很幸福,遇到了這麼一個肯定包容她,寬恕她,不嫌棄她,又象愛惜寶貝般呵護她的哥哥。月娘被感動得一塌糊塗,眼淚再一次奔涌而出,伏在蕭俊懷中放聲大哭了起來,似乎要將這幾日心中所有的苦悶、彷徨、無奈全部渲瀉出來。
秋月剛纔講月娘的過去的時候,故意拔高了音節,在這靜夜之中雖然傳得不算太遠,但這營地內的所有人卻都是清清楚楚的聽到了,哨騎們更是被撩撥起了興致,悄悄的圍到蓬車底下,聽牆根。
秋月講到一半的故事被打斷,讓這些粗漢們多少有些掃興,不過見蕭俊待月娘如此寬容,倒也都多少有些感慨。錢大壯感嘆道:“這讀書人就是不一樣,俺老錢也算是個土財主了,將來有機會得叫俺閨女嫁個讀過書的。”
轉過身去忽然對着柳雷調侃道:“我說娘們,要不你給先生做個小得了,這麼體貼的男人可不好找。”
俗話說,女大十八變,柳雷自從過了十八歲之後,她女扮男裝的事情便漸漸的再也遮掩不住,就連這些粗心大意的粗漢們也漸漸發現有些不對勁兒,現在不僅哨騎們幾乎人人都知道了她原本是女兒身。就連接替李文忠的遊擊將軍都知道了此事。
柳雷心裡正有些發堵,見錢大壯尋自己的開心,狠狠的橫了他一眼,怒道:“滾。”
……………
蓬車之內,蕭俊將月娘又塞回到被子裡,安慰道:“乖,好好睡一覺,把以前的一切都忘記,從明天開始,哥哥希望看到一個全新的月娘。”
月娘輕輕點了點頭,肚子卻忽然咕咕叫了起來。
月娘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不勞哥哥動手,月娘自己去弄些吃食。”
蕭俊卻將她按住,拍了拍她的小腦袋,笑道:“讓哥哥來,片刻就好。”這荒郊野外的,開上一次小竈是非常費勁的,要拾柴,取水,而且只能是熱剛纔吃剩下的。天這麼黑如果月娘到處跑,還真讓人不放心。
蕭俊拉着滿臉不鬱之色的柳雷做幫手,以最快的速度再次製作出來一杯“酸奶”,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包糕點,那是經過九江時四處買東西時順路買的,蕭俊原本打算若是酸奶起作用,再把這個給月娘吃,沒想到現在纔派上用場。
一杯可口的牛乳,幾塊香噴噴的糕點,月娘吃得很香甜,小臉兒上掛着好幾塊糕點渣,月娘不僅吃相可愛,而且眉間的愁雲似乎也已散去,又恢復了些往日的純真和活潑,蕭俊總算是略略放心了些。
看着這兩日吃不好,睡不着的月娘漸漸進入了夢鄉,蕭俊這才從蓬車中走了出來,女孩子們卻是睡不着,爲了不打擾月娘,她們聚集在車外,輕聲的討論着剛纔並不算複雜的言情短劇。另一個蓬車內的少女們也滿臉八卦的過來打聽劇情。
…………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月娘的病根雖除了,身體卻一時無法痊癒,蕭俊時常的過來照顧她,晚上將她抱出車外,看看星星,偶爾也唱唱曲子,這首曲子月娘現在愈發的喜愛了。已經可以唱的頗有神韻,蕭俊明顯感覺到她是用心在唱,月娘一直認爲這是蕭俊爲她而寫的。
如今已是五月,天氣漸漸炎熱了起來,尤其是下午,炙熱的陽光更是曬的人昏昏欲睡,蕭俊等人雖然早已除去外邊的棉甲,只穿了一件硬甲,但仍然熱得汗水不停的流淌了下來,後邊的營兵雖然沒有厚厚的甲冑,但在陽光的暴曬之下,仍然是一付無精打采的模樣。
押運隊伍已經進入安徽安慶府的地界,此地雖多有低山丘陵,但並非是棚寇活動頻繁的區域,因此開路的三十名營兵,神色也都是十分輕鬆的模樣,仗着哨騎們的威名,這一路之上,都沒有出現過什麼異常的狀況,他們的警惕性也是大大的鬆懈。
就在此時,異變忽起,不遠處的樹林之中突然飛出十數枚箭矢,瞬間便將三十名尖兵射倒了一片,餘下的尖兵立刻從昏昏欲睡的狀態中清醒了過來,手忙腳亂的列下防禦陣勢,刀盾手在外,長槍手在內,幾個弓箭手則是滿臉緊張之色的密切的注視着兩側樹林中的動靜,後邊跟隨的大部隊也是立刻做出防禦姿態,弓上弦,刀出鞘,隨時準備迎擊來犯之敵。
自從箭矢射出之後,樹林之內卻是又恢復了寂靜,彷彿剛纔的事情從來沒有發生過一般,緊張了半天之後,見似乎只是小股敵兵襲擾,蕭俊立刻沉聲命令道:“老錢,帶一哨人去前邊的樹林內探察一下,務必小心。”
“是。”錢大壯領命後,立刻帶上九個人,披上棉甲,結成隊列,相互交替掩護着,迅速沒入到了剛纔射出箭矢的樹林之內。大約兩柱香之後,哨騎們才從樹林之內退了回來。
錢大壯來到蕭俊面前,稟報道:“樹林之內只有小股殘匪活動的痕跡,未發現有其它情況。”
蕭俊眉頭微微皺了皺,此時前方的尖兵也已經帶着死傷的軍士退了回來,這一輪箭矢,竟然射死了八人,另有五人重傷,蕭俊查驗了一下尖兵們的箭傷,眉頭反而皺得更緊了。
略沉吟了片刻,便走到不遠處的溫都司那裡,稟明情況道:“將軍,從這些箭傷上看,出手的均是臂力極大之人,綠林之人並不象軍中之人那般喜歡習箭,凡是箭術的好手,大都武藝不低,林中的痕跡證實這只是一小股匪寇,由此推斷,這應該是一隻由十幾名高手組成的人馬,至於僅僅是因爲路過,順便對我等出手,還是有所預謀,就不得而知了。”
溫都司似乎根本不在乎這些營兵的性命,隨意的說道:“既然無事,還是快快上路罷,重新佈下三十名前哨。”
蕭俊見溫都司如此漠士他們這些兵士的性命,臉上閃過一絲不鬱之色,隨即轉身佈置去了。
三十名尖兵再次被吊在了前方探路,不過此時他們已經沒有了剛纔的散漫與悠閒,而是滿臉緊張之色的左顧右盼,小心翼翼的,外圍的刀盾手更是將手中的大盾抓得死死的,留意着周圍的一草一木。
這一帶丘陵極多,官道的兩側幾乎都是鬱鬱蔥蔥的樹林,雖然不適合大隊人馬設伏,但若是用來隱匿小股敵人還是綽綽有餘的,隊伍又向前行進了約一個多時辰,就在衆人緊張的心情剛剛略有些放鬆之際,耳畔忽然響起吱呀呀的響聲,緊接便看到道旁數顆參天大樹忽然慢悠悠的倒了下來,大樹砸落下來的方向卻正是少女們的蓬車,此時兩輛蓬車並排行進,前後均是有大車跟隨,被緊緊的夾在了其中,大樹雖然看上去似乎倒得極慢,卻也僅僅是四五吸之後便重重的砸在蓬車之上,蓬車譁拉一聲便被砸得散落了開來,裡邊頓時傳出小姑娘們的驚恐至極的尖叫之聲,蕭俊等人離得有些距離,想要救援卻是慢了一步。
見蓬車被毀,蕭俊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無比,幾乎是第一時間便縱馬衝了過來,只見兩輛蓬車頂蓋均被砸碎,車體也被砸成了兩截,還好這蓬車是用上等木料製成的,倒也結實,大樹舒展的枝葉在着地的過程中又抵消了一部分樹幹的衝力,蓬車中間用來加固的棟樑雖然斷裂,卻並未被砸散,小姑娘們身量又小,一個個如受驚的小兔子般,瑟瑟發抖的縮在第二道橫樑的下方,蜷在一堆破碎的木板當中,小臉兒個個嚇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