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俊忙碌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後,已經從初聞柳雷是女子的驚愕當中,冷靜了過來,他二人這些年畢竟一同出生入死,生死相依,相互都救過對方的性命,又吃住在一起,早已十分的親密。
蕭俊將柳雷安置妥當之後,拍掉手中的草屑,隨意的調侃道:“你那對東西,天天用布裹着,居然都能長這麼大。”
柳雷畢竟是這個時代的女子,無論外表多麼豪放不羈,骨子裡卻是保守的,更何況她還是待嫁之身,見蕭俊調侃自己,從來都是粗線條的臉上難得的現出了一絲忸怩之色,輕聲說道:“我叫柳眉,柳雷是我弟弟的名字,其實我也只比你大上幾個月,當初爲了投軍,虛報了一歲。”
這柳雷突然柔聲細氣的改回女子說話的方式,蕭俊多少還有些不太適應,見柳雷已經沒有了大礙,蕭俊打算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一下,手伸到一半,遲疑了一下,卻又縮了回去,隨即站起身形向周圍張望了一下,見周圍沒人注意這裡,這才說道:“我回戰場上去看看,你一個人小心些。”
柳雷點頭道:“我有三眼銃護身,不會有什麼問題。”
蕭俊再次幫柳雷整理了一下僞裝,便從溝渠之內一躍而出,牽着不遠處的兩匹健馬,重新攀上了丘陵的高處,向下望去。只見此時的戰場之上,周軍的近萬前鋒,在縱橫開闔,左突右殺,將清軍各個大陣衝擊得七凌八落之後,已經現出了疲態,隨着中軍的一聲號令,這些周軍陣形散亂、趾高氣昂的後撤而去,不僅未結陣而退,竟然連後撤時必須預設的弓箭手和斷後的精銳刀盾手都沒有。
清軍主帥見有機可趁,立刻命圍攻這隻周軍先鋒的各路軍馬重新結成陣勢,尾隨痛擊這些“驕兵”。大量的馬軍輕騎隨後奉命率先出擊,結果竟然出人意料的將這些剛纔銳不可當的“驕兵”擊潰,周軍見敵兵氣勢洶洶,匆忙結成陣勢,一面抵禦着追兵,一面向城下匆匆撤退而去。包圍這近萬精銳的數萬清軍剛纔被這些人追殺得跟孫子似的,正憋着一肚子氣,見有機可趁,立刻大聲吶喊着,尾隨在這部周軍的身後,向城下衝去。
蕭俊很快便尋到了李文忠的將旗,迴歸了本陣。李文忠所部剛纔分成了四部分,哨騎被編入了重騎,百餘馬軍被編入了輕騎,五百步卒被編入了圍攻周軍先鋒的軍陣之內,餘下的百餘輔兵、雜兵和新軍則做爲後備,帶着軍中的一些馬匹和輜重在後方列陣等候。
結果哨騎們遭到迎頭痛擊,百餘馬軍組成的輕騎也被對方射落了不少,六百步卒更是被殺散,好在這部兵馬十分精銳,在剛纔重新結陣之時,迅速的又集結了起來,輔兵、新丁們也帶着輜重和備用馬匹趕了過來,不過卻損失了百餘人馬,只餘下了六百人,哨騎竟有八人不見了蹤影,餘下的也都是一付狼狽不堪的模樣,輕騎也損失了二三十人,步卒損失百餘。
李文忠面色陰沉的看了一眼餘下的將士,“刷”的一聲抽出長刀,大喝道:“爲死難的將士們報仇,殺。”
衆軍士望着遠處潰退的敵軍,齊齊怒吼道:“殺。”
…………
大股的清軍一直追擊到了長沙城下,此時長沙城下正列着一排高大的盾車,周軍撤退的亂兵,紛紛飛快的逃竄到了盾車之後,清兵們的不少輕騎幾乎緊隨其後的衝擊到了盾車的跟前,就在此時,數十兩盾車忽然齊齊翻倒,追擊的輕騎措手不及,不少人被這些由十數根巨大的圓木列成一排、捆綁在一起形成的“巨盾”,連人帶馬,砸成了肉醬,但這一切卻只是開始,盾車之後,忽然傳來一陣陣高亢嘹亮的象吼,四十餘頭身披鐵甲的戰象,在象奴的操控之下,列成一排,踏着整齊劃一的步點,迎着清軍洶涌而來的追兵碾壓了過去。
剎那之後,戰場之上各種淒厲至極的慘嚎之聲此起彼伏,無數清軍被象蹄踏成了肉醬,這些戰象不僅吼聲怪異高亢,而且其整齊的步伐更是將附近的地面震得晃動了起來,頗有地動山搖之感。加之大量煙塵的遮蔽,更增添了一種神秘莫測之威。
清軍無論是軍士還是戰馬,皆沒有見識過此等陣仗,幾乎所有的戰馬全部都是驚慌逃竄,而軍士們更是轉身便跑,卻又和後邊的軍士撞到了一起,場面異常的混亂,周軍則以大象爲前驅,無數輕騎緊隨其後,蓄勢待發,一旦清軍形成更大規模的潰敗,他們立刻會毫不猶豫的出擊,此刻城頭之上觀戰的吳三桂及其麾下的將軍們,臉上也都是露出了笑容,今日之戰,周軍設下了連環妙計,先是派遣精銳先鋒出擊,將半數以上的清軍聚攏在了其周圍,隨即詐敗,又將這些被激起了怒火的清軍引至了城下,再以戰象伏擊,若是不出意外,將清軍殺得大敗,斬殺兩三萬敵軍是沒什麼問題的。順利些的話就算是斬殺三四萬甚至更多的敵軍,以及數員大將,獲得罕見的大勝也並非沒有可能。
李文忠所部位於追擊清軍的中前部,忽然見前方大亂,高亢的象吼之聲邊綿不絕,緊接着便見到前方潰敗的軍士如潮水般的倒涌了回來。遮天蔽日的煙塵之中倒也看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蕭俊望着眼前的情景,只是略略一想便明白了前因後果,顯然是清軍“豬”帥中計了。
他此刻正站在李文忠的旁邊,劈手奪過將旗,將其高高舉起,對着後邊譟動不安的軍士們大聲喊道:“敵軍使用了鐵象蟹甲陣,今日若敗,我等半數以上,怕是難以活命,如今之計,唯有以死力拼,死中求活,這鐵象陣雖然霸道無比,但我與將軍早已定下應對之策,諸位只須聽我二人號令,可保性命無虞。”
軍士們見“神通廣大“的蕭先生如此說,頓時安穩了不少,一雙雙期盼的目光齊齊注視着李文忠和蕭俊二人,蕭俊和李文忠對望了一眼,李文忠見眼前的情勢危如累卵,倒也乾脆,說道:“先生來指揮。”
時間緊迫,也來不及推諉客套,蕭俊手中大旗一揮,指着側翼不遠處的一處高處吼道:“衝過去,越快越好。”
六百兵士齊齊怒吼着便穿過附近的清軍向那處山地衝了過去。
僅過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所有兵士便撲到了高地之上,蕭俊大口的喘了幾口粗氣之後,立刻命兵士們平整地面,將軍中輜兵們保管的數千神火飛鴉取了出來。
蕭俊大吼道:“五百一組,對着象羣前方一組組的施放。”
隨即將馱近二十餘匹戰馬之上的崽豬,全部澆上猛火油,和李文忠以及衆哨騎交待了數句之後,這才說道:“一切就按我說的去做,必可破敵制勝。”
李文忠面容沉穩的望了一眼即將衝到高地下方的象羣,對着錢大壯命令道:“保護好先生,他若有失,你就不用活着回來了。”
錢大壯胸脯一挺,大聲道:“將軍放心,標下必誓死護得先生周全。”
見周軍的鐵象馳近,不少輕騎也已經從高地的側翼包抄了過來。李文忠大吼一聲:“呂都司,你帶二百兄弟守住側翼。餘下之人聽我號令,第一組飛鴉,放。”
隨着李文忠一聲令下,高地之上兀然騰起道道煙火,好大一片烏雲直奔象陣的前方籠罩了過去,片刻之後,鐵象的前後左右便響起了震耳欲聾的爆裂之聲,隨即騰起大片大片的火光煙霧,縱然蕭俊將上邊捆綁的數枚鐵箭去掉,大大減輕了重量,但這神火飛鴉的射程最遠也沒有超過三百步,而這四十餘頭戰象,每隔數步一頭,整個象陣長達近四百步,加之高地距離象陣又有着數十步的距離,因此這些飛鴉只覆蓋了半數略多些的象陣。而且因精度和風向的問題,雖然大多都爆裂在了象陣之前,還在不少射到了象陣之後,但饒是如此,這些極聰明的戰象顯然被眼前的景象驚得步伐散亂了起來,那地動山搖般的氣勢終於嘎然而止。就在此時,第二批、第三批飛鴉覆了過來,接連不斷騰起的火光和爆炸聲終於使得象羣有些驚恐不安了起來。
就在此時,蕭俊等二十餘名哨騎,趁着煙塵的遮掩,已經悄然接近到了象陣的側翼附近,隨着蕭俊的一記手勢,十名哨騎從旁邊的馬匹之上,取下豬崽,衝着象陣的方向,齊齊將豬崽點燃,這些豬崽頓時化作一頭頭火豬,淒厲至極的慘叫着便衝着象陣的方向奔了過去,戰象們雖然被道道火光驚擾,但還算勉強“沉得住氣”,但聽聞這些豬崽“奇特”的慘叫之後,卻彷彿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突然集體失控,不顧象奴的毆打,來回衝撞踐踏了起來,如此一來,旁邊的周軍可倒了大楣,護在戰象旁邊的都是精銳,這戰象一旦發了狂,倒也十分靈活,這些周軍猝不及防之下,頓時陣形被衝得大亂,不少人被踩戰象重重的踩在腳下,或是被當場踩死,或是大腿被踏成肉泥,大聲慘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