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由羊馬寨牆圍成的“甕寨”,便是主寨了,主寨之內大都是一些各式各樣的房舍,足有數百間。
不久之後,二人被帶到寨子正中的一處頗爲寬廣的院落之內,一名面色陰沉的中年漢子,正窩在一張太師椅上,在屋檐下乘涼,見蕭俊二人進來,這才懶懶的張開眼睛,淡淡的詢問道:“這兩個娃兒,就是姚兄弟說的那兩個子侄?”
姚成趕快走上前去,說道:“回大王,他們就是我跟您提起的那兩個子侄,別看這倆娃兒年齡不大,身手卻還不錯,並不比我差上多少。在這寨子中也算是好手了。要不您派人試試?”
這中年漢子用陰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蕭俊和柳眉幾眼,見二人年紀甚輕,蕭俊臉上帶着人畜無害的微笑,柳眉則是略有幾分嬌羞的模樣,隨即便不以爲意的擺了擺手,淡淡道:“不用了,過幾日有樁大買賣,把他倆帶去,一來試試身手,二來也繳份投名狀回來,下去吧。”
姚成再次施了一禮,帶着蕭俊和柳眉走了出去。二人在山寨中的一切,自然會有小頭目負責處置。
天快黑下來的時候,蕭俊和柳眉各自抱着大刀,隨着姚成緩緩的向寨門外走去,按照規矩,新人是要多加“歷練”的,象夜間出明哨這種辛苦而又危險的差事,自然應該由新人來做,明哨實際上只是一種擺設,僅僅起些誘餌的作用,一旦明哨被幹掉,山寨之內立刻便知曉有敵人攻山,真正起作用的其實是伏於暗處的暗哨,大都由有些經驗的老匪負責。但蕭俊和柳眉剛一入山便被安排出明哨,倒也有些意外,按照蕭俊的估算,怎麼也得熟悉瞭解幾天,或許因他們過於年輕,或許是由於姚成的投名狀所起的作用,或許是這幾年馬匪們過於順風順水了,使得馬匪們對他們消去了戒心。
臨出哨之前,姚成塞給了負責安排出哨的小頭目一點銀兩,商量道:“這倆娃頭一次出哨,我這當叔的多少有些放心不下,要不今天晚上的第三道明哨由我來把守吧?也好有個照應。”
山寨“承平”已久,這小頭目連字都不識得半個,頭腦簡單得很,見有銀子可拿,被錢財蒙了心竅,倒也沒多想,直接便答應了姚成的請求。
姚成裝做向蕭俊傳授經驗的模樣,見周圍沒有人注意這裡,這才極輕聲的說道:“剛纔回來的時候,我打聽了一下,寨子中的二十五名蒙古馬匪,於兩日前便離開了寨子,想必是應該去聯絡大股馬匪去了。這些報信的馬匪一般會在七八日後帶着大股的馬匪趕回來。現在寨子中算上那二十五名蒙古馬匪,也只不過不到二百人的模樣。”
蕭俊沉聲道:“鄉勇們現在雖然戰力不怎麼樣,但隊列整齊,進退有度,極易迷惑敵人,被誤認爲一支強軍,再加上一百僞裝出來的精銳,以蒙古馬匪們的謹慎,此次必定會傾巢而出……”
甕寨的校場之上,此時正有十幾個同樣新入寨不久的馬匪在操練着,其中的兩人見到蕭俊,卻是齊齊的一驚,一直目送着蕭俊的背影出了寨門,這二人才尋到一個角落,低聲商議了起來,其中一個馬臉漢子輕聲說道:“當年我們曾見過此人一面,可以確定是此人無疑,此人尚未到任,卻居然直接跑到這裡來當奸細。此事你看應該如何處置?”
另一個刀疤臉的漢子應道:“我們來得過於匆忙,人手不足,與外界又聯絡不上,卻不知此人在入寨之前究竟做了些什麼手腳?此人敢到此處,必定有所圖謀,如今之計,只能是鋌而走險,直接到馬匪頭子那裡,將此人的身份說出來。只是家主交待,此人狡詐異常,行事需極其謹慎,我二人還需想個穩妥的法子纔是。”
二人又密議了半晌,向其他人打聽了下蕭俊入寨的事,直至天完全黑了下來,這纔回到主寨之內,直接找到那面色陰沉的中年漢子,刀疤臉神色恭謹的稟報道:“大王,我二人臨來之前,曾經聽到一條傳聞,朝廷特意派來一人,任永昌知縣,專爲對付我等,此人名叫蕭俊,曾在軍中效力,我二人爲匪時,恰好與之打過一次交道,倒也認得此人,剛纔我二人在校場之上操練的時候,卻見此人混入了寨中,不由得大驚,特趕過來稟報,此人就是今天入寨的那個少年。”
這中年漢子本來正閉目養神般的躺在太師椅上,聽聞刀疤臉的一番稟報之後,雙目猛然張開,射出一道陰狠的兇光,隨即卻又將雙目緩緩的閉上,淡淡道:“兩日前傳回來的消息說,永昌知縣,正帶着大批輜重隨着流民前往永昌赴任,而且那黃毛小子如此年輕,你說他竟然是朝廷委以重任的知縣?”
刀疤臉語氣肯定的回道:“此人文武雙全,屢立戰功,十九歲便中了進士,兄弟願以性命擔保,此人必定是那永昌知縣無疑。”
中年漢子衝着旁邊的一個小頭目詢問道:“馬鬆兄弟,剛纔那黃毛小子可是你負責安置的,他是因何事入的山寨來着?”
這馬鬆立刻回道:“回大王,他說在家鄉的時候,因妹妹被人調戲,一怒之下把一個當官的兒子給殺了,這才逃了出來,他說,那官吏是大族出身,又恨他入骨,遣出高手,四處尋他,他沒有辦法,才逃到這裡。”
中年漢子微微點了點頭,衝着刀疤臉說道:“下去吧。”
刀疤臉還想說什麼,中年漢子卻將臉猛的一沉,厲聲喝道:“下去。”
刀疤臉只好滿臉不甘的退了出去,馬鬆見刀疤臉他們離開,這才詢問道:“大王,此事當如何處置?”
中年漢子冷冷道:“若刀疤臉說的是真的,那黃毛小子便是官面上的人物,不過那小子太年輕了些,看着不象,若這刀疤臉說是假的,那他便是那黃毛小子的仇家官吏派來的,同樣和官面上大有瓜葛,不是真心來投的……”
馬鬆撓了撓了腦袋,問道:“此事倒也有些麻煩,究竟誰是真的誰是假的呢?”
中年漢子語氣陰冷的說道:“麻煩個屁,今日天色已晚,兄弟們大都已經歇下了,明日一早,多找幾個身手好的兄弟,以對質爲名,將那黃毛小子和刀疤臉,還有他們的同伴一同叫來,全部殺了,反正他們兩夥人馬必有一夥是官面上的奸細,此事你去安排。”
馬鬆臉上現出媚笑,溜鬚道:“大王高明。”
匪寨山腳之下不遠處,此時巧娘帶着三十名哨騎,正靜靜的伏於密林之中,有了姚成所畫的大致的路線圖,經驗豐富的哨騎們先是僞裝成本地的小股馬匪,附後在姚一刀的帶領下,沿着馬匪們一路之上留下的痕跡,很快便尋到了此處。
此時哨騎們已經重新換上重甲,巧娘正把玩着手中的一隻“千里眼”,這“千里眼”是在京師時花高價從一個洋人那裡淘到的。
巧娘衝着衆哨騎說道:“沒想到蕭知縣他們剛一進山便被安排出哨,並且三道明哨皆由我們的人把守,此乃天賜良機,現在我們只需把旁邊的三道暗哨除去,便可悄悄摸進寨子,滅了這夥馬匪,我們於黎明前發起攻擊,諸位還有什麼問題麼?”
錢大壯笑道:“那個千里眼還真是好用,敵人的暗哨就好象藏在眼皮子底下一般,這山上的地形過於狹窄,人多反倒礙事,此次由我和德爺出手,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德爺也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表示沒有問題。
巧娘神色凝重的繼續說道:“切記,一旦摸入匪寨之內,絕不可走脫一名馬匪,哪怕是漏網了一人,整個謀劃便會功虧一匱,諸位行事務必謹慎小心。”
錢大壯拍了拍腰間的燧發三眼銃,頗爲自信的說道:“有了這玩意兒,只要能摸進寨子,那百來個馬匪,保管讓他一個也跑不掉。”
匪寨之內,刀疤臉正滿臉憂色和馬臉漢子商議着:“也不知那馬匪頭子是否聽進了我的話,這蕭俊果然狡詐無比,居然在入寨之前,伏下先手,誣我二人是他的仇家官吏派來的,如今他在山前出哨,雖然這寨子防範嚴密,但以此人的足智多謀,我二人還是小心些爲妙,今天夜裡,我們守在這屋子中,輪流注意寨牆上的動靜,一旦有什麼狀況發生,立刻大聲示警,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